三萬人跟一個徐崢,不用去看他都能夠猜到,他善良的小師弟肯定也是在糾結。
而他不過就是像一個鋼針一樣,將這一切戳破,就算是小師弟恨他,也好過以後他自己一個人爲了這三萬人的性命而背下的自責,徐崢就算是在重要也抵不過三軍上萬人的性命,他......不過是幫逸之做出一個選擇。
“師兄。”
果然,瑾洛脣畔漾起了一抹迷人的笑意,看,他還沒說出了,他那個可愛迷人的小師弟就已經急着叫他的名字了,他不由得低下了頭,不想去看白淺此刻的表情,他也說不上來爲什麼,心口有一點悶悶的疼。
低下頭藏起的那抹笑容裡面帶着說不出的沉重,他自己也說不上爲什麼?
是因爲心疼小師弟這段註定可以要去他半條命的愛情,還是爲了他多年的疼愛,他說不上來原因,只是這種酸酸澀澀的感覺,讓他意外的難過。
因爲他突然出現,所說的話,整個營帳的將領已經都將目光集中在了白淺的身上,包括徐崢,都帶着赤果果的懷疑。
“逸之,你師兄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一片沉默過後,徐崢最先開口,語氣中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也有一些吃驚和伴隨而來的小小尷尬。
是的,徐崢覺得尷尬,白淺在前一刻還跟自己說,自己是他最親近的人,他跟他那些師兄和師父不一樣,可是現在纔不過是一個轉眼的時間,瑾洛就讓他發現了他們之間距離。
時間的距離,最熟悉的人其實往往只要一個眼神就能夠懂得對方的意思。
就像現在他們兩個人,並沒有人說話,一直都在用眼神交流,就連他掙扎了許久才問出話,就像是一句空氣一樣,被白淺忽視在了一遍。
白淺和瑾洛兩個人不知道都交流了什麼,瑾洛很快就不再說話轉身離開了。
只是在離開前,扔給徐崢一個挑釁一樣的笑容,而後纔像一隻狡猾的狐狸一樣,邁着闊步走到了營帳門口,卻並沒有走遠,似乎在等人。
徐崢疑惑中透着火氣的目光迎向了白淺,瑾洛沒有馬上離開,等的人顯然是他。
白淺似乎也並沒有掩飾的意思,就好象沒看見徐崢那帶着質疑的目光,掃了一眼屋中的衆人,安然的對徐崢說:“我有些事先出去一下,一會兒再回來。”
“等等,白逸之,你不覺得你需要解釋一下麼?”
“長卿,等我回來。”
白淺的步子因爲徐崢的話而頓了一下,但也只是頓了一下,扔下了這麼一句話以後,馬上就邁開了步子往門口走了過去,一陣寒風冰冷的吹過,將他泛青的衣角卷的極高,瘦小的身形顯得易發的蕭瑟。
出了主帳門口,在衆人視線看不見的角落裡,白淺剛纔臉上勉強維持的笑容早就已經放下不見了,冷冷的瞟了他師兄一眼,高傲的模樣讓瑾洛打從心底裡一陣膽寒。
瑾洛高大的身子硬是被白淺嚇得往後縮縮,退了三步。
不過顯然白淺並沒有想要放過這個嘴欠的傢伙,冷哼了一聲,撩起寬大的袖子,一隻青蔥的素手狠狠的一扯師兄的耳朵,反方向死勁一擰,往後一拉。
瑾洛在周圍黑甲士兵怪異的眼神中,差點沒哭了出來。
狠狠的瞪了一眼旁邊看熱鬧的人,低聲哀哀的跟白淺告饒,小聲道:“師弟輕點,輕點,我錯了還不成麼?”
“你錯了,這是你錯了就能夠解決的事情麼?”
白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向幾乎成了一團的師兄,表情有些凝重,看了眼主帳的方向,見沒人偷聽,才刻意的眼底了聲音說:“你明明知道我在猶豫什麼,爲什麼要說出來?”
“我......我只是不想看你猶豫。”
“我心裡知道哪個輕哪個重,不需要你提醒我。”
這句話幾乎是白淺用吼的在瑾洛的耳邊吼出來的,越是大的聲音越表明了他心底的不安,關於這點,他們兩個人心裡都有數,尤其是白淺,他知道自己心裡的選擇,也知道如果瑾洛不說出來他將揹負的是什麼,實際上,他已經猶豫了三天,從他將演練用的沙盤推算好以後就發現了這個天然地道。
可是因爲那時候有更穩妥一些的方案,他便沒有開口,他不想讓徐崢冒險,但現在......。
“你真的知道麼,三萬人的性命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我知道,我知道不說出來會揹負的是什麼,可是我賭不起,那是用他的命在賭啊。”
一邊說着白淺漸漸放開了擰着徐崢耳朵的那隻手,頹然的靠在了身後的那個布帳上面,有些失神的用另外一隻手擋住了他的臉,他臉上所有的表情,所有的情緒。
他真的輸不起,在他愛上徐崢以後,他可以輸了全世界,可是就是輸不起他。
“師兄,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他,可能這樣的愛在你看來有些可笑,但是我真的用了心用了力,好不容易纔抓在手中的感情,我捨不得拿來賭。”
“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我還是說不出口。”
離他不過幾尺的瑾洛分明看見了,白淺捂住臉的手掌上,一滴一滴落下來的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盈盈的光。
他愣在原地,一直他都知道師弟喜歡徐崢,可是隻有在這一刻他才深刻的體會到那種感情。
看見這樣的白淺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想要嚮往常一樣安撫他,告訴他不要哭。
十年,他跟師弟一起相處了至少十年,他從來沒看見過逸之掉過一滴眼淚,在他的認知裡逸之一直都是一個任性倔強的孩子,高傲的寧可發黴,也絕不願意低頭。
可是今天,他卻在他的面前毫無掩飾的脆弱,這一刻,他後悔了。
“逸之......。”
“就像你以前說過的,我還是不夠堅強,徐崢他知道的話會怪我吧。”
“呵呵。”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白淺突然擡起了頭,用一隻手擋住了瑾洛伸出一半的手,臉上帶着的是他熟悉的倔強,那雙水色的眸子,認真的看着他,笑了。
瑾洛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了這一個,那個一直被他呵護在手心中的小師弟,倔強又堅強,帶着雛鷹展翅時特有的神采,對他說:“師兄,你是對的。”
對的,說完後白淺倔強的轉過身,留給了他一個背影,漸行漸遠,蒼荒的雪地上,一人獨行。
瑾洛怔怔的站在原地看向白淺,他知道,那個一直被他保護的幼鳥這一次真的長大了,被他逼迫的第一次學會了飛行,他難過的低下頭,聽見自己對着他的背影,喃喃的說了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