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記得那時候年少的自己蜷縮在角落裡,身邊是帶着鐐銬的親人,穿着官兵服的男人們凶神惡煞的,他只能盡力得蜷縮自己,以求不被發現。
但他的掙扎顯然是徒然的,不僅如此,他極度不配合的姿態還引來了帶頭官兵的不滿,他舉起了手中的鞭子,那鞭子的尾部還帶着未乾透的猩紅的血跡,能夠想象這樣的東西若是落在了人的身上,該是多麼可怕的疼痛。
年幼的葉詞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只是他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落下,於是他茫然得睜開了眼睛,這才注意到了持鞭男人身邊年幼的女孩,她身邊的侍衛攔住了男人的動作,而她面無表情,“不過是葉家的分支,這身份就算真探究起來,也與本家那邊沒什麼關係,會選對這兒動手,多半是殺雞儆猴,你若是現在打殘了葉小公子,就算是君王那份做給大家看的悲憫之心,一份罪名,你可是逃不掉的。”
男人頓時冒出一頭冷汗,“多謝殿下提點。”
然後葉詞聽到女孩朝着他走過來的聲音,鞋子落在地上啪嗒啪嗒得響着,她在他面前站定,語調是一貫的漫不經心,“從今日起你便跟着我吧,既然你是從這葉家出來的,我便直接叫你葉詞好了。”
“你想讓我做什麼?”少年的聲音裡滿是戒備。
“忘掉過去,然後,活下去。”女孩彎彎眉腳,露出一抹純粹的笑容。
“爲什麼?”他認識顏蕎,最受寵愛的公主殿下,手段高明,爲人狠辣,同時她更是皇帝陛下特封的欽差。
而另一方面,葉家如今如日中天的態勢讓他很早就明白皇帝對他們毒蛇一般暗藏着的惡意,可他沒想到的是,他們會選擇先對他們這些旁支出手,更沒想到顏蕎會救他。
“公主殿下可別讓我們難辦啊。”那拿着鞭子的男人見她蹲在葉詞面前一臉笑意,態度登時惡劣了起來。
顏蕎使了個顏色,身邊的近臣便向她恭敬地奉上了一把華貴的劍,“尚方寶劍,先斬後奏。白大人,我不喜歡別人阻攔我的行動,干涉我的想法,如果你非要這麼做的話,那我也只好爲這刀染染血的顏色了。”
一席狠話,落地有聲。
顏蕎最後還是帶走了葉詞。沒有人知道那女孩居高臨下朝着沾滿泥濘的他伸出手的時候,他內心的想法。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完了,就算對方年紀也不大,就算她總是這樣隨意,但是心臟瞬間而來的悸動還有心上的鳥語花香讓他欺騙不了自己。
他活下來了,在他以爲必死的時候。
顏蕎救了他。
有一種感情就是這樣純粹吧?
這情竇初開的沉淪。
*
顏蕎堅信,慶城的來訪絕不是意外。
容國國力強盛,掌權的是她與容夜,但明面上的掌權者,是她顏蕎。
而她十四了啊,還差一年就要及笄的姑娘,已經是個情竇初開的年紀了。
是的,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真正想來聯姻的人,不是慶羽,是慶城。
連暗衛的首領都隱隱有了背叛趨勢的慶城,現在的形式並不像是她說給司徒晏的那麼樂觀。
所以他需要她的顏蕎力量,即使付出他的婚姻。
哦,不算付出。
身爲一國太子,慶城不可能留下來嫁給她,所以如果她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那麼首先她就得放棄自己攝政王的身份,然後才能嫁給慶城,陷入愛情的女孩總是容易愚蠢的,等她犯傻了,做了錯事,虎視眈眈的太師與二皇子絕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他們甚至堅信,顏蕎這樣的人不養面首不近男色只是因爲她還相信忠貞美好的愛情,所以他們乾脆創造出她理想型的男人好了。
想法很美好,給一百三十二個贊,但是不得不說,有點天真。
把她當做一般的這個年紀的年輕氣盛的女孩了麼?
前兩年她對男人下手的毫不留情的程度已經被這些人遺忘了麼?
她是喜歡美人,但是她可是非常討厭負責任呢。
而且不養面首潔身自好什麼的……既然這樣的話,乾脆養一個好了唄。
她絕對不承認她之所以這樣施爲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源自她的惡趣味。而且他選中司徒晏這傢伙,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爲,這個男人,真的足夠漂亮和誠信。
*
在靖城這樣的城市,若是不刻意低調刻意隱瞞,那麼有些東西是瞞不住的。
比如他們偉大的攝政王顏蕎,今天扶着一個貌美如花的男人進了府。
那賠着笑容的樣子,那曲意奉承的討好,看得圍觀羣衆無不確認,這肯定就是顏蕎心尖尖上的人了吧!
哇!攝政王養面首了。
攝政王養面首了。
養面首了。
面首了。
首了。
了。
。
1111111111111111111
啊啊啊啊啊世界要毀滅了宇宙要爆炸了帝國要滅亡了顏蕎竟然養面首了這不可能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上就是大多數圍觀羣衆的心理活動。
坦白來講,顏蕎生的很漂亮,膚白貌美,雖然還沒張開,但已然能窺見不久以後的勾人魅力。
再加上她又是攝政王,一個位高權重,美貌動人的女孩,就算沒有到及笄的年紀,也總該定下了婚約了。
大家計劃的很好,他們培養的小崽子們就算是“嫁”進了王府,折辱了他們心中的那股大男子主義,但是隻要他們討到了顏蕎的喚醒,等到關鍵時候,若是他們能夠在榻上吹吹枕邊風什麼的,那麼在這位掌權者的決策中,他們的家族很容易就能夠漏下什麼好處來。
但是,讓絕大多數人沒想到的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少年們,一個個都被打了回來。
是真的打,而且都朝着臉上招呼,於是那些在早上的時候滿懷希望望着自己的孩子去攝政王府的父母們,晚上就發現,他們親愛的小孩被揍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豬頭,最爲喪心病狂的是,這些捱打的少年裡,長得越是漂亮的,臉上的傷勢就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