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東西, 就是酬勞。我在門口等你的回答。”她笑着這樣說道。
嚴秋澤能夠在這樣混亂不堪的地方帶着一羣小鬼得到一片棲身的地方,可見他的武力值在這羣連飯都不吃飽的貧民中還是可以的,而這樣從小就經歷過人生的辛酸苦楚的人, 應該有足夠的眼力見和分寸。
她敢這樣大方地給報酬, 就說明她有信心隨時隨地能回收她的付出。
想必對方不會這麼愚蠢。, 做出反覆無常的事情。
而另一邊, 目送着顏蕎走出了廟門, 嚴秋澤解開了包裹——那是一大袋的饅頭。
對於靖城內的人來說,這樣的食物廉價又難吃,除了方便攜帶和便宜, 他們看不出來這東西還有什麼誘人的地方。
但在這羣被饑荒折磨了許久的孩子的心中,這就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
那個年幼的孩子, 顯然是很清楚他們現在到了什麼地步, 也明白這樣的交易, 他們根本不可能拒絕。
嚴秋澤嘆了一口氣,然後把睡着的孩子都叫醒了, 每一個人都分了饅頭,接過之後,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塞進嘴裡,生怕這只是一個短暫的夢境,而最後他吃驚地發現, 剛好還剩下最後一個是他的。
這是巧合?
他心理上卻直覺不是。
對方的目標, 大概從一開始就是他。
深吸一口氣, 他走出了破廟。
顏蕎在等他。
她坐在廟前的臺階上, 因爲出行, 她穿的是方便出行的少年裝,而還沒經過二次發育的少女自然很難看出性別, 是以第一眼的時候,嚴秋澤真的以爲,對面的是個漂亮的過分的男孩。
她看見他過來,於是拍了拍身邊的臺階,示意他坐下,他第一個反應是不好意思,但在對方的瞪視之下,還是乖巧地照做了,只是坐下以後便偏過了頭,不敢正眼看這個美人。
然後他聽到那個孩子開口問他,“我們做筆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他直覺這不會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事情。
“你知道爲什麼會有貧窮的百姓和普通的百姓的區別麼?”她突然開口道,“其實很簡單,這裡的人最開始的時候大多數都是罪臣之後以及無家可歸之人,柏牆最開始的存在,是要圈養這些人,作爲一個露天的監牢,展現帝王的寬容之心,可後來不知怎的皇帝駕崩了,新的皇帝對這裡不聞不問,於是這地方漸漸變成了最貧窮和最墮落的代名詞,無數人流離失所,投身在此,這裡也日漸龍蛇混雜,但不曾改變,是這裡的貧窮。也因此,我想和你做的交易是——”
她站了起來,拍了拍身後的灰,“你爲我所用五年,而我承諾,五年後改變這一切,柏牆之外的人,理應擁有和柏牆之內的人一樣的權利。"
嚴秋澤猶豫了很久。
對方的話太過讓他驚訝,但是這樣的承諾,他並不吃虧在哪裡——畢竟如果沒有這個交易,他本來也就沒幾天好活了。食物已經全部吃完了,再這樣下去,真的有可能發生吃人肉的暴力事件。
而他不想這樣。
這些孩子,理應擁有一個快樂的童年的。
“我答應你。”他說。
那之後他便跟隨在了顏蕎的後面。
在收下了他以後,他才知道她的任務是鎮壓貧民。
她是皇帝派來的使者,也是皇室的長女。
非要說不滿的話,那大概是有一點的,畢竟他曾經把對方當成了救世主,但是他不敢太過泄露這份情緒,畢竟對方現在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衣食父母,而且,他也想要相信這個孩子,那樣熾烈與銳利的眼神,他還沒在第二個人身上看到過。
顏蕎的副官陸書齊堅持要用感化的方式來和貧民相處,顏蕎也不拘着他,只是派了幾個手腳利索的下屬跟着他,保證他的安全,而每天早上他都會帶着一些食物離開,喋喋不休地和那些貧民說他的想法,然後把這些食物分給外面的幾個好久沒有吃飽過的人。
他自我滿足於這樣的行爲,甚至根本沒有看到這些人愈來愈憎恨和排斥的眼神。甚至在他離開後,還有不少人心中慶幸,被髮到食物的人不是自己——災難可以扭曲心性,這從來不是小說裡的危言聳聽。
陸書齊發下去的每一份食物,都會引起這些人的爭搶,而那些被他分發了食物的貧民多是因爲太過體弱是以得到了同情,但這份同情不僅沒有讓他們吃到食物,還害地他們被身邊的人暴打了一頓,被奪走食物,險些丟掉性命。
如果說之前的他們憎恨的是這個上天的殘忍的話,現在他們厭惡的,就是這個所謂的皇帝的官員的愚蠢。
而顏蕎就是在這個時候,讓人傳出了她僱工的消息。
招工,不限男女,不限年齡,按照工作量給予報酬,但除發放的報酬外,每個報名的人每天可以得到三個饅頭。
而招到的人要做的工作,就是修補柏牆。
不少人聽到這個條件,下意識地心動了,但是因爲陸書齊的前車之鑑,是以沒幾個人敢試水這個明顯官方的玩意,是以第一批到的工人,大多是一些走投無路的老弱病殘。顏蕎並沒有歧視他們的意思,而是嚴格地給他們唸了報酬的標準,第一天的時候,因爲太過飢餓,沒有一個人達到她的工作要求,但是按照約定,他們依然得到了他們應有的報酬。
而爲了減少趕工的路程,他們睡的是嚴秋澤原來睡的破廟,但就算是這樣的破地方,也讓這些人感動非常。
至於嚴秋澤和那羣小蘿蔔頭……
他們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在這一次的僱工中,嚴秋澤和這些小鬼就是活動的監工。
他負責看着這些貧民有沒有偷懶,而如果有,就取消他們獲得報酬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