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肅婉顯然是第一次被這樣冷嘲熱諷地對待,她平日裡是個知進退的,賣藝不賣身但偶爾被佔了小便宜也不會大發雷霆,與達官顯貴們交流態度又總是放得很低,然而她的度把握的很好,顯得謙謹卻不輕賤,再加上她人生的美,是以成爲花魁這麼久以來,她幾乎沒和人置氣過。
今日要不是心上人封嚴在場,影響了幾分她的心緒,她也不會做出這樣有失分寸的愚蠢事。
肅婉能做到頭牌的位置,自然不是個傻子,她幾乎瞬間就注意到了顏蕎口中那句吐字清晰的“本王”,容國女性爲官不少,達官顯貴更是多,但到了王的程度,便只有一人了。
而想到了那方面後看到的自然也就更多,也就在這個時候肅婉才驚訝得發現,顏蕎進來後,封嚴就往下坐了一位,將主位讓了出來,而向來不喜歡熱鬧的封嚴,竟是還允許了這女孩帶了一個男人!
與封嚴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她已經發現封嚴雖溫柔卻極有原則,一般來說他絕不會在偏好上讓步,所以如果他不是因爲喜歡而退讓,那就只能是身份的壓制使得他不得不退讓。順着這條思路,這個女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攝政王顏蕎!
“方纔是肅婉有眼無珠,竟沒認出攝政王大人,失禮之處,請攝政王責罰。”跪倒在年輕的女孩面前,肅婉顫抖着身子,哆哆嗦嗦的不敢擡頭。
她竟是在嫉妒之下說了那樣不禮貌的話,得罪了這樣的大人物!
饒是肅婉身份低微,她也是聽說過這位攝政王的喜怒無常狠戾無情的!
這種時候,別說是祈求封嚴的垂憐了,她只盼着顏蕎能大發慈悲得她給她一個痛快,就算給她一頓打,也比這樣一聲不吭的只讓她等着審判的降臨來得好。
然而顏蕎倒不是在思考如何懲罰這個冒犯了她的女孩,她只是沒吃飽然後在想要不要再叫一桌而已哼(ˉ(∞)ˉ)唧
“天寒地凍的還讓美人跪着,膝蓋下那地多少冰涼,封二公子不心疼麼?”終於還是克服了自己的羞恥心的顏蕎又喊小二要了一桌菜,封瑾年紀小,完全不顧忌自己的吃相,要是隻有她和司徒,她倒是不介意展示自己豪放的一面,但封家兄弟和肅婉還在,她也只好拘束着了。
“美人再美,卻也比不上桃夭的一半呢。”沒爲肅婉求情,封嚴朝她眨了眨一雙桃花眼,瞳中灼灼的,泄出無限的春光來,但顏蕎卻是停了筷子,皺起了眉頭。
桃夭是她的閨名,她與封嚴半生不熟的關係,喊出這個就有些過分了。
“你逾越了,封嚴。”這是見面以來她第一次見他的名字,她的嘴角帶着疏離的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封嚴卻是毫無所覺的樣子,只是那口氣越發調笑,同時還用手捂住心口做出了一副心痛的樣子,“只是半個月不見你,你就變成了這副吃了我就不負責的樣子,真是傷我的心啊。”
甚至說到最後,不僅動作,他的臉上也是滿滿的“你這個負心漢”“吃完不負責”的控訴表情。
顏蕎木着臉吞下最後一口糕點:“哦。”
顏蕎的毫無反應並沒能讓封嚴對自己的表演感到無聊,他振奮了精神準備繼續演下去的時候,某隻小鬼終於坐不住了。
“喂喂喂壞蛋!都說了不許動我的哥哥!”封瑾蹬着倆小短腿跑到了她面前,嘴邊是還沒吃完的雞腿油汁,他顯然是想喊出“大媽”“大嬸”一類年輕女孩絕不能接受的稱呼的,但更顯然的是他應該曾經被武力鎮壓過,就連喊壞蛋的時候,都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
封瑾急躁了,顏蕎反而平靜了,她慢條斯理得享受着精緻的糕點,臉上的表情是往日裡的不慌不忙,就連口氣都是不緊不慢的,“封二公子是想要激怒我麼?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喜歡被人調|戲。”
“激怒你?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封二修長的手指劃過眉間,隨手收斂了他略顯凌亂的劉海,緊接着它略過了脣角,食指抵着脣,硬生生讓他透出股風流的媚態。
“是的話,出了這雅間,我就給你和這位落紗衣的花魁肅婉姑娘賜婚,三日內完婚七個月讓你抱娃,”顏蕎的臉上帶着涼薄的笑意,“如果不是爲了激怒我,那爲了以防萬一,我覺得我應該把隔壁頌間的人全部抓起來,至於罪名,你說定個謀反如何?”
謀反是誅九族的重罪,一般的官員碰上這樣的案子也是能躲則躲,畢竟這問題實在太敏感,一個不好,自己栽進去都有可能。
但顏蕎卻是輕描淡寫得把謀反掛在嘴邊,像是胸有成竹對方的目的就是吸引她的注意力,不讓她分心去關注頌間內用餐的是誰。
封嚴忘記了,一年多下來,身爲攝政王,她太瞭解自己的臣子了,封嚴雖風流但同時守禮,與世家小姐們的戀愛也是純粹的柏拉圖式,所以這樣的他,爲什麼會這樣輕率地邀請她,這樣輕慢地對待她?
喜歡的反其道而行之?
情聖可不會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
除非他只是爲了吸引她的注意力,讓她把全部的仇恨放在他身上,這樣她就無暇分心關注頌間的情況了。
“言語的下一步是行動吧?”吃飽喝足的顏蕎抱着手中的花茶,茶水是她特意讓人熱的,抱在手上分外舒服。
如果言語上的調|戲不夠力度的話,就直接動手調|戲吧——封嚴應該就是這麼想的。
有句話說的好,一切在末世不以拯救人類爲目的的奮鬥都是耍流氓。
同樣的,一切不以上了對方爲目的的調|戲基本都是另有所圖。
封嚴在圖什麼?
更重要的是,頌間裡,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