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蕎蹙了蹙眉,口氣平淡,“我沒有必要騙你,而在此之前,我不希望你感情用事,耽誤了我想要做的事情。”
得到了準話,葉詞瞬間收斂了表情和氣勢,他一臉恭順地跪伏在地,面露思索,似乎在組織語言——他來找顏蕎本就是有正事,方纔只是情緒有些失控了而已。
“陛下發布了召集令,容承接受以後,似乎打算拖延一段時間,按照暗衛的來信,他打算謊稱路上遭遇刺殺,耽擱的時間大概在半月左右,也就是慶國的使臣離開容國的那天。
按照您的吩咐,嚴秋澤向陛下投了誠,但因爲他在此之前是在您的手下工作,所以陛下派了暗衛,似乎是打算來一段漫長的考察期。不過也不排除他打算用美人計的可能,畢竟暗衛乙五修習過媚術,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慶城這幾日都在細心照料那隻白色的狐狸,並且訓練它對您的名字的敏感性,而另一方面,他在雲繡坊爲您定做了一套宴會用服,款式偏華麗,但是是顯然的慶國風格,聽說是打算送給您當做宴會的禮物。”
“宴會禮物?”顏蕎嗤笑了一聲,“是不是太磕磣了點?一件衣服?他可是太子,雲繡坊的衣服再貴,也貴不過天鎏錦,可天鎏錦僅供皇族,我想他不會那麼沒有眼力見。”
“並不僅僅如此,”葉詞並沒有因爲被質疑而有不虞的表情,“除雲繡坊以外,珍珠閣同樣收到了他的訂單,從頭面到手環,皆是最昂貴的款式,同時還有這幾日的御香樓的點心,都是他安排最親近的屬下去做的,只是屬下想到,他不肯親自去做這些事,是否是因爲,若是到時候被拒絕了,還可推脫說他第一眼相中的並不是殿下您。”
“幾日未見,你倒是聰明瞭些,”顏蕎順口誇了一句,“但你想岔了。慶城這樣做,是爲自己留一條退路,但這條退路,並不是他那個下屬,而是慶羽。”
“這?”
“戶部侍郎沈榷乃是太師的人,而他這幾日的行程,整座京城都知。”顏蕎的提示點到爲止,而葉詞顯然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榷……爲了國宴,這幾日沈榷一直在雲繡坊珍珠閣反覆來回,爲的是他亡妻的女兒在國宴上一鳴驚人,他的女兒沈蘭已經達到及笄的年紀,雖有提親,但沈蘭生的貌美,自視甚高,她的目標應當是國宴上的……我?”處在顏蕎和容夜雙重勢力尷尬邊緣的葉詞顯然是大多數眼中的香餑餑,但這一次,他卻是想錯了。
“沈蘭想高嫁,但卻絕不會選你,”攝政王搖了搖頭,“容夜太年幼,這兩年在我的教導之下,更是脾氣陰晴不定,雖然手段略稚嫩,處事卻一直公正,但無論如何,相對於沈蘭,他都太年輕太不好控制,是以她心中想嫁的人,絕不會是你。”
“那這……”政治白癡葉詞虛心求教。
“這就是我說的雙重保險了。若是我答應了,那麼自然是皆大歡喜,她們可以得到想要的人,但是若是我不答應,說不定便會出現慶城忠心下屬帶着慶羽偶遇侍郎沈榷大人的傳聞,而那位下屬這兩日認識了沈榷,沈榷政治不錯,但兒女情長卻弱,他用這件事提點了他的女兒,卻沒想過,被他說得那般美好的慶城,是否會引起他嬌寵長大的小女兒的心動。”
顏蕎說的慢條斯理,解釋的也不太清楚,但未盡的話語,葉詞卻已明白。
退一步,他要麼把慶羽嫁了,要麼娶了沈蘭,無論如何,他的面子總失不掉。
“請殿下指示。”葉詞單膝跪下,他清楚顏蕎說這話的含義,怕是他想的那樣,打算先一步勾走那位沈蘭小美人的心了。
“指示?”她輕笑了一聲,“幫我帶個信給沈榷,就說半個時辰以後,我將帶着我新任的男寵上門拜訪。”
重音落在了“男寵”二字。
*
戶部侍郎是個肥差,沈榷做事已然算是公正,但架不住大勢所趨,他私底下貪墨的油水還是不少的,只是他這個人頗有分寸,能貪的時候貪的收斂,不該貪的時候清廉的像是清官,久而久之,容夜也就放任他坐着這個位子了。
畢竟,一個聰明的貪官總比一個蠢清官好控制。
他的侍郎府不大,但裝修卻很雅緻,顏蕎換了身俊秀的男裝,她身材不高,又不曾修習過武藝,是以樣子看起來便是一副弱質風流的模樣,偏生她生的好看,換上男裝更是有一股介乎男女之間的秀氣和豔麗,她出府這一路,少見她穿男裝的侍女幾乎是看呆了。
而宋七已然拉着車在門口等了。
陸老六的傷挺重,沒一段時間的修養根本不可能恢復,是以這一段時間,都由宋七代替他的工作。
在她與慶城遊玩的這幾日裡,司徒晏一直被流詩看着,不曾出過府,是以他一聽到能出府玩耍了,幾乎像個坐不住的孩子一樣,左看看右摸摸,時不時擡頭向外張望着,似乎這幾日不見的街道已然煥然一新。
“你這樣子,倒真像是待嫁的貴女,待嫁之前,三月不得出府,三月不得與男方見面,瞧你這副猴急的樣子,莫不是待嫁心切?”她調笑了一句,不等回頭便低頭啜飲了一口茶水,玩得智力都下降了幾十個百分點的男人頓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句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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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晏哼了一聲,臉色滿滿的都是鬧脾氣,“架不住攝政王大人一個承諾還未實現,便將我在府裡關了三天,即便我再好的脾氣,也被關沒了不是?”
“這樣說倒是我的不是了?”聽着馬車聲似乎停了,外面也傳來了宋七的招呼聲,顏蕎心知是侍郎府到了,也不生氣,她掀了車簾率先跳了車,然後在馬車之下笑得一臉無辜,“好吧,爲了賠罪,我帶你來沈榷沈大人的府邸玩玩。聽說這侍郎府家的雕塑美的驚人,我可是想見許久了。”
聽說有藝術品在,司徒晏的眼都直了,但他還不想這麼快原諒顏蕎,是以他以比方纔低得多的音量又哼了一聲,這才乖巧地跟在了顏蕎的後面。
而沈榷已經等了他們許久了。
無論他屬於哪個派別,明面上他都是皇上的人,是以幾乎掌握着與皇帝相同權利的攝政王的來訪,他沒法不重視。
而顏蕎之前提示的那個“男寵”二字……
沈榷看了一眼沈蘭,心下又是一緊。
只希望……
不要是他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