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蘭沒說話,但心裡卻清楚,安正明心思單純,這是愛屋及烏了。是因爲喜歡楊景,所以對楊景的弟弟也覺得特別親切。如此看來,安正明這個小傢伙是真的很喜歡楊景啊。安曉蘭看着弟弟無憂無慮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其實,有時候她也會幻想一下,如果楊景能夠一直陪在他們的身邊當他們的保護神,那麼……
只可惜,這樣的幻想往往還沒想出個結果呢就被安曉蘭扼殺在搖籃裡了。安曉蘭不允許自己耽誤楊景的幸福,所以她怎麼能拖累他呢?
想着想着,安曉蘭突然想起藥鋪的那個叫小八的丫頭來了。那個小丫頭對楊景可謂是一往情深啊,只是楊景的態度太冷淡了。其實在村子裡,像楊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大多數都開始張羅娶媳婦的事情了。可安曉蘭活了一世,太知道念好書對一個人的將來有多重要了。這個時候,她反而希望楊景能好好唸書,所以也一直沒提醒他娶妻生子的事情。
安曉蘭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這麼想着的時候其實是有些慶幸的,至少楊景還能再“陪伴”他們幾年。
這邊姐弟三人是安穩了,那邊安家也陷入了詭異的“安寧”之中。
從學校回來之後,安老爺子的臉色就沒好過,劉氏和安新海都不敢說話。本來寶貝孫子就這麼被退學,劉氏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善罷甘休的。可安老爺子連休了她這樣的話都說出口了,劉氏也怕衝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而且她畢竟是婦道人家,骨子裡還是遵從丈夫的意思的,因此也沒敢狡辯。再說了,學校都讓安正華退學了,劉氏現在也怕,一個弄不好,連安正偉也被退學。
安老爺子回到家裡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安正偉和安正華都找了過來。這家裡就只有他讀了一點書,劉氏和齊氏都是大字不識一個,安新海則是把供他讀書的錢都打水漂了不能指望,所以老爺子只有親自上陣。
安老爺子不是劉氏,護犢子護到被矇蔽了雙眼還不自知。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學校老師說的話,在懷疑是不是他們引以爲傲的孫子每次都在謊報成績。安正華有沒有撒謊,只要試一試就知道了,家裡又不是隻有安正華在念書,這不還有安正偉麼。
安正偉和安正華被叫過來之後都很忐忑,站在老爺子面前都不敢擡眼,只能下意識地去看一隻很疼他們的奶奶,可惜劉氏此刻臉上的表情也跟平時不太一樣,兩個孩子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都吶吶地不敢說話。
這個時候齊氏還在休息,所以老爺子把劉氏和安新海都叫過來了。這兩人,一個往死裡寵孩子,一個就不管不顧,現在孩子變成什麼樣子了也該讓他們看看。
“正偉,你馬上15歲了,已經是半個大人了,也上初中了。”安老爺子對着孫子的時候還是比較和藹的,雖然安正華被退學他很生氣,但畢竟是自己的子孫,又是男孫,他怎麼可能不心疼呢。老爺子氣的是劉氏的無知和這件事情的影響,不出幾天,安正華被退學的消息肯定會傳出去的,這才這個小村子裡可是聞所未聞的事情。向來只有家裡沒錢或者因爲是女孩子不讓孩子上學的,還沒有送到學校被退回來的道理,這要是傳出去,無意又是一件丟臉的事情,他光是想想都覺得面上無光頭疼得很。
“是的,爺爺。”安正偉附和了一聲,沒敢多說什麼。
“既然是初中了,那一年級的知識對你來說應該沒什麼難度。”老爺子說着,話鋒一轉轉向安正華說,“你現在來考考華子,我看看他學的怎麼樣了?”
“啊?”安正偉和安正華對視了一眼,一臉蒙圈。安正華更是被嚇得紅了眼圈,下意識地看向劉氏求助。
劉氏一看,這還了得,終於憋不住開口了,上前一步說:“我說老頭子,你怎麼回事啊?你不會真的相信那幾個老師說的話吧?咱們華子那麼乖,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呢?!”
“人家老師說的是不是真的試試就知道了,我又沒幹什麼,只是問華子幾個問題。你把嘴巴閉上,安靜看着,安靜聽着,不準再發出聲音。我的話你要是聽不進去,我現在就可以把你趕出去。”老爺子斜了她一眼,這次沒發火,只是不緊不慢地警告了一句。
“你……”劉氏本能地想還嘴,不過被安新海拉了一下。
“媽,算了。”安新海小聲地說,看了一眼老爺子的臉色,他知道他這個一直悶不吭聲的親爹是動真格了。
“偉子,怎麼不問?”老爺子見劉氏安分了,又看向安正偉,眯了眯眼睛問:“你不會一年級學的知識都忘了吧?”
“沒有,爺爺……”安正偉一機靈,結結巴巴地說:“不是忘了,只是太久了,不知道哪些是一年級學的哪些是二年級學的了。”
“咱們這個小村子就這麼一個學校,一年級二年級哪分的那麼清楚。”老爺子臉色平靜地說,這個時候腦子倒是清醒得很,淡淡地看了安正華一眼,繼續不緊不慢地說:“小孩子到學校不就是認字識數麼,你就挑最簡單的問好了,我也沒要華子全都答上來,什麼都知道的那是神童,我們安家不奢望。”
“是,爺爺。”安正偉點點頭,同情地看了安正華一眼。安正偉的學習其實也不好,但最基本的知識還是知道的,見老爺子盯得緊,只好想了想開始問安正華問題。
結果,十幾分鍾過去,幾人的表情都變了。不管是老的還是少的,臉上的神情都微妙起來。安正華不是一問三不知,而是真正的什麼都不知道,連安正偉這樣的學渣都覺得驚奇,他弟弟上了這近一年的學竟然無知到這個地步,那他每天去學校都在幹什麼?
安新海和安老爺子的神情比較接近,只是略微陰沉,倒是沒太大變化,畢竟是自家的寶貝,結果竟然學成這個這樣,做長輩的總歸是不會開心的。安正華自知理虧,一直埋着腦袋不敢擡頭,肩膀還微微抖動,估計已經嚇哭了。劉氏則是滿臉震驚,畢竟她一開始是對自家孫子的話是深信不疑的,一直覺得是學校的老師在誣陷他們家寶貝孫子,結果現在才發現一直被騙了,這哪裡是一下子就能接受得了的。
長久的沉默之後,老爺子先重重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華子,你已經被學校退學了,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去學校了。這段時間,你就留在家裡幫着奶奶一起照顧你媽媽,但是爺爺希望你能好好反省,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這樣明年夏天,爺爺才能重新送你去學校讀書,知道麼?”
“嗯……”安正華還是不敢擡頭,蚊子似的應了一聲。
“偉子,你這段時間不要出去亂跑了,放學了就回來吧,給你弟弟補補功課,不然到了學校也還得被老師退回來。”
“好的,爺爺,我知道了。”安正偉連忙乖乖點頭,難得老爺子那麼和顏悅色地跟他說話,而且這次又主要是安正華的問題,安正偉哪裡敢有異議。
“行了,這件事情就這樣吧,以後都不要提起了,快過年了,你們都給我老實點,不準惹事。”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特地看了劉氏一眼,這才站起來先回了屋。
安新海一看老爺子走了,也沒說什麼,趕緊也一溜煙跑回房裡去了。雖說安正華是自己的兒子,但安新海一向不管他,這會兒老爺子都插手了,安新海自然更不會過問了。安正偉左右看看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就也走了,等外面只剩下安正華和劉氏在了,安正華這才抽噎了一下,戰戰兢兢地擡起頭看了劉氏一眼。
劉氏本來也是生氣的,可是一看到安正華那可憐兮兮的小眼神,那一點點的怒火就立刻被澆滅了,連忙把安正華拉過來抱在懷裡哄了起來,“哎呦乖乖,奶奶的寶貝,別哭啊,別事兒,爺爺他沒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