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半天聽衆的安曉蘭聞言愉快地挑了挑眉,心說劉氏總算是把“斷絕關係”這話說出來了。從安新平決定反抗開始,安曉蘭就一直抱着一種看戲的心態在等,等着劉氏什麼把安新平逼到這份上。沒想到最後,這四個字還是從劉氏嘴裡說出來了。
安曉蘭真是做夢都想跟那邊斷絕關係,可惜,她知道自己的老爸是什麼性格,斷然不會主動那麼做的,就算是劉氏逼到了這個份上,安新平也不會輕易地點頭。不過,劉氏真的說出這樣的話來,安曉蘭還這有些好奇安新平的反應。
這一次,安新平還沒做出反應,林啓英終於坐不住開口說話了。比起安曉蘭,林啓英顯然要更瞭解安新平。別看安新平現在冷着臉對着劉氏,但其實他心裡比誰都難過。所以,林啓英雖然對這個婆婆有着諸多意見,這個時候也第一時間考慮了丈夫的心情。
見劉氏說了這樣的氣話,林啓英連忙過去打圓場,好聲好氣地說:“媽,平子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手裡暫時是沒什麼錢,您別生氣,等手裡寬裕了,我們會去看望你們的。”林啓英話說的比較委婉,只說會去看老爺子和劉氏,可沒說要幫助安新海乾什麼。
“你少裝好人!”劉氏瞪了她一眼,一如既往地不待見林啓英,見她開口了,便毫不猶豫地把怒火轉向了她,指着林啓英就罵:“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個賤人一直在平子旁邊吹枕邊風呢,要不然我好好的兒子能那麼忤逆我嘛!我知道,你們家錢都在你手裡呢,你就恨不得餓死我們老兩口算了,誰有你惡毒啊你個毒婦!”
每次林啓英開口,必然是這個結果。林啓英也習慣了,絲毫不把劉氏的辱罵放在心上,忍着氣依舊和顏悅色地開口,剛想繼續解釋勸說,沒想到安新平卻突然說話了,聲音比剛剛高了一些,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既然媽你這麼說了,那就斷絕關係好了。”
此言一出,屋子裡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安曉蘭就差拍手叫好了,連忙去看劉氏的神情,果然就見老太太滿臉皺紋的臉上那叫個精彩紛呈,這要是潑上個油彩都能直接上臺唱戲了。
劉氏剛剛那都是一時氣話,顯然沒想到安新平會來這麼一出,其實要是安新平真的狠下心跟他們斷絕關係,那她纔沒地方哭去呢。如今一看,安新平不按常理出牌,一句話把她堵得氣都要出不來了,立刻傻了。
呆呆地盯着安新平看了半天,老太太眨巴眨巴眼睛,好半天沒反應過來,又一個半天之後,她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事情——往地上一坐,開始大聲哭嚎。
“哎呀,快來人啊!老安家出了個不孝子啊,要把老母親都氣死呢,還要跟我們斷絕關係……”明明是她自己拿“斷絕關係”來威脅別人,現在倒是賊喊捉賊了。
如果是以前,劉氏在眼前這樣又哭又鬧,安新平或許立馬就心軟了,畢竟這是自己的母親,雖然他不是劉氏親生的,但卻也是真心地孝順了多年的長輩。可是現在,經過了那麼多的事情,安新平清楚地知道,劉氏做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爲了她的親兒子安新海,絲毫沒有考慮過他這個長子的感受。說白了,劉氏只是想從安新平的口袋裡撈出點錢來給安新海揮霍,僅此而已。這讓安新平如何不心寒?到了這個份上,即使他心腸再軟,也只能硬起來了。
“媽,你起來。”安新平平靜地說,語氣裡不帶一絲情緒。
劉氏含着淚坐在地上,仰起臉看着他,見安新平臉上沒什麼怒意,心裡燃起了一絲希望,遊移不定地問:“你肯幫你弟弟了?”
“沒錢。”安新平簡簡單單地回答。
安曉蘭下意識地捂住嘴巴,差點笑出聲來,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安新平拿話噎劉氏,雖然安新平本身可能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你你你……你是要氣死我啊!你個不孝子!”劉氏聞言,嚎得更大聲了,依舊賴在地上不起來,拍着大腿哭天搶地跟死了爹似的。
她這麼鬧,街上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不斷地往裡瞧着。這麼下去,當然會影響生意,更何況今天還是週末,本來生意應該很不錯纔對。
林啓英站在一旁,着急卻也無奈,又開始急得原地轉圈。不僅她着急,就連安新海和齊氏都面露尷尬。以前劉氏都是蠻不講理地直接提要求,沒想到這次竟然玩起了一哭二鬧的戲碼,沒臉沒皮地撒潑撒到這個地步,連安新海都覺得臉上微微發熱,有些不好意思了。
安曉蘭本來一直在一旁看戲的,但現在一看劉氏影響他們家的生意了,立刻不幹了,剛想說話,卻突然看到安新平一聲不吭地走到門口,把掛在門上的簾子放了下來。
那簾子是他們上個月才裝上去的,隔壁林啓東那兒也有一個。除了週末,一般正午時分沒什麼生意,他們便會把簾子放下來午休一會兒。沒想到今天,這塊簾子卻用來遮家醜了。
簾子一放下來,屋子裡的光線立刻暗了一半,完全阻隔了外面的視線。光線驟暗,屋裡的人都愣了一下,包括一直在又哭又罵的劉氏。
安新平也沒開燈,就在一片陰影裡平靜地說:“媽,您鬧吧。我不能把您趕出去,就任由您鬧,今天這生意我也不做了。”
安新平此刻的樣子平靜的可怕。按理說,泥人尚有三分脾性呢,被逼到這份上總該有點情緒吧。可安新平就是一點表情也沒有,看不出絲毫的喜怒來。要不是安曉蘭知道她爸就是這麼個性格,她都要以爲她老爸是被氣瘋了。
可就是這麼個沒有表情的樣子卻愣是把劉氏唬住了。其實,安新平到底是個什麼性格,劉氏又哪裡瞭解啊。她關心的從來只有自己的兒子女兒,自己的孫子,何時關心過這個丈夫前妻的孩子了。等安新平長大了,她關心的也只有每個月上交的生活費,纔不管安新平的死活。所以,說到底,劉氏的印象只知道這個長子是個老實性子,沒成想老實人發起狠來也能這麼嚇人。
劉氏看着安新平,也不記得哭鬧了,猶豫了片刻,不確定地問:“你……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這麼又哭又鬧,我沒法兒做生意,索性就不做了。”這種時候了,安新平竟然還心寬地找了個小凳子坐了下來,抱着胳膊,詭異地扯了一下嘴角繼續說:“呵呵,我原本是想着這生意好好做,以後做的好了,自然會多給你們生活費的,不管怎麼說,你們終究是我父母,我不能不管你們。可是,您呢?三番兩次來我店裡搗亂,讓我做不成生意,這麼下去,如果我這個月虧本的話,那連現在給您的生活費我也不能保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