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章 學生良心的培養
對於吳雷川的異議,強霖沒有什麼表態。司徒雷登只好說:“吳先生,校董會可能在教育部公佈政策改變以後,就會取消與您的合約。所以對於管理方式請您不要再發表意見。”
吳雷川對於漢語會議還是聽的清楚的。作爲基督徒他也知道自己該退讓了,不再說話。比爾李國豪是好心腸,他說:“教育主權、語言權利都是莫須有的。也就是教育主權這種事情到哪裡去找來源?人權是主要的,那麼教育主權就沒有了,因爲可能與人權衝突。不能雙主權的。這是邏輯問題,不是歷史問題。”
強霖不願意在燕京大學討論邏輯等學問,自己在這裡比比,還是太幼稚了。看看自己的博士學長劉亶生就知道了。
強霖說:“教會大學培養人究竟是爲什麼?爲了社會!我需要的不是士大夫,像在人家太太客廳高談闊論的文人;也不是一幫自由民,像胡適博士;而是靠得住的,知道自己使命的人,或者說清晰生命價值的人。像我在各個崗位苦幹,還一直照顧平民的師兄們。”
強霖繼續說:“那麼教會大學爲什麼要培養這麼樣的人給中國社會呢?因爲中國社會自由人太多了。與美國不同,我們的99%是自由心證的無神論者,多神論者,追求成家成聖成仙者。他們思想無拘無束的,真是自由啊。所以教會大學的任務是很重的。我認爲,你們教會總部是知道這個道理的。而我們搞教育的基督徒,可能因爲互相攀比學生數量,教學水平,研究力量等等,而忘記了教會大學的使命。”
司徒嚴肅起來,這些罪名,要是中國教育部給捅到美國校董會去,自己的職位是肯定保不住了。
比爾李國豪差不多是專家了,他說:“我知道美國社會精英有30%是靠教會大學補充的。當然哈佛等私立大學,也有教會傳統,也是精英的補充來源。公立大學主要是培養社會力量,不是精英。”
菲利浦傅涇波說:“我所知道的情況也是如此。所以燕大不會,並沒有放棄教會大學的責任。我們只是問清楚官費生的走向。”
張愷蔭說:“他們將在政府的幫助下轉行搞地理測試和勘探,將來也會在這方面成爲專家學者。”
司徒還是表示不理解。強霖說:“第一,我們缺少人,沒有足夠智力的人去做這些技術工作,他們的智力足夠。只要有一些專業培訓,他們頭腦會自動的加深理解,而不知不覺地就成爲專家了。我們找不到科技基礎這麼好的人,清華的考試製度,讓學生和家長們自動找到了承繼科舉進階的精神出口。所以聚集了精華。第二,他們的研究或許有用,但是不着急。我們需要的是做人基礎紮實的精英,不是大師。某科學問大師,不一定教育做人方面就可靠。我們先要忠誠的的社會良心,中國極其缺乏,尤其與美國比。但顯然這些官費生,他們本人或許不錯,但還沒有能力培養中國的良心。第三,他們是官費,國家需要的時候,就得獻身。這是政府的契約精神,不是教育政策和法律。”
司徒校長站起來說:“我徹底明白了你在說什麼。多培養一個良心,中國就多一個保障。這個我清楚。劉亶生和洪業,都是良心,都是我找的。我是讓你們的教育部搞糊塗了。你們不許教授宗教等等,我就只好辦成公共大學。但是你說的好,再難,不能忘了良心。卜舫濟的聖約翰大學就是這樣,寧可解散也不去註冊。我不抱怨,官費生你都拿走吧。”
強霖笑呵呵地說:“是的。教育部原來的規定是學國際慣例,自由化,包容化。但是一幫自由人,上自由大學。良心從哪裡來?只能從家長社會,但是我們社會和家庭恰恰都缺少良心。美國不同,你們是早就有社會中堅了,多些自由人也無所謂。況且都是自由人,中外自由人的底線,也不一樣。教育部看不到,教會大學應該看到這些。”
司徒校長說:“很好,我還有很好的教會資源,有歐洲各國教會的交流教師,比如現在的燕京,我的社會學系、新聞系都是國際著名的良心人士在辦。學生少些,沒有關係。我也可以自己多多辦理預科和中學,這一塊你們政府要支持,我們來管理。”
張愷蔭悠悠地說:“如果大著作能夠讀懂,英文水平達到母語,很難有革命者在你這藏身了。”
司徒雷登苦笑說:“我現在自己的學生就得清理,剛剛接受北大的學生,也達不到這個要求。會有人走,會有人去預科,會有人不能畢業。”
強霖無語。這是你學校的事情。
強霖講話是公開的。很快地人們把他的講話報道了:官費生不能培養良心;教會大學是培養良心的;公共大學是培養勞動者;教育無主權說;還有別人太太的客廳;自由民胡適等等,都是各報紙的標題。
強霖沒有理他們,跟袁三一起下鄉,給他們講解幫助農民致富的方法,玻璃大棚等。袁三老實多了,也幽幽地問:“我想去培養農民的良心,而不是讓他們去致富。”
強霖看着她,嘆了一口氣,說:“我是說官費生們不能培養社會良心,你就能麼?你培養你自己的良心先。”
袁三看着教會下鄉的人士們也在研究大棚,她沒有話說。按照佛家說的,先修煉自己的心?通過慈善,修自己的心?那麼教書的人,怎麼教導別人有良心。袁三對老師很是好奇了,尤其是教會的學者們。
看她陷入思索,強霖說:“那是很難的事情,你要一步一步的走。翰林們整天就在琢磨這些,你想與翰林比麼?還有我們的陸外長,在比利時奮鬥磨練幾年纔有神父資格。”
幾個翰林,幾隻咖啡杯子陪着。懷仁堂。
他們正在研討小學課本草稿。民國以來編寫教材的人,他們都清楚。北方以忠孝爲主題;南方以民主爲主體。現在國子監正在審的草稿,把南北教材中的內容都刪除了。
庶吉士編的,不忠不孝不民主,這才讓翰林們滿意。
周詒春這個年輕的老校長說:“想起來我在清華當校長,那時我才20多歲,一肚子教育理論。但是清華的學生,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們只是知道要出人頭地!選專業方向,也就是救國,改來改去,也不知道怎麼救國。”
周詒春繼續說:“因爲沒有科舉,上進階梯只有出國留學了,回國還給授予進士和翰林。我碩士回來,就是庶吉士了。”
洪業也說:“強令庸現在捅了馬蜂窩,他敢去教訓司徒雷登。看來燕大的世界大師要少了。”陳垣說:“怨不得別人。這些官費生是國帑培養的啊。話說回來,你自己拿錢去弄世界大師,沒有人攔着你。”
沈宗翰也從南方趕來參加會議,他自己的庶吉士班子,去接手京師大實驗農場了。沈宗翰看着小學國文教材第一冊,赫然是自由的主題!自由自在,自我爲中心處理問題。第二冊纔是自由的邊界,包括契約,法律,寬容等等。
第三冊則是權利,權利的本意。英文的“正確”纔是權利,中國的“權利”卻有爭“自私自利”的意思。這個意思矯正過來了,改爲“來特”作爲個人權利的意思。不用“權利、權力”兩個詞了。提到我的“來特”,就是我的正當權益的意思了。翰林們細微啊。以後小孩子們總會跟父母老師要“來特”了。
第四冊則講生命的意義,幾種主要宗教的關於生命的意思;無神論的生命的意思。仁、恕、慈悲、博愛,怎麼和睦相處,相互尊重的意義在於生命價值的認同。野性與法律;生命能力的開發,身體對生命的重要性。
第五冊我們是怎麼來的,又是怎麼去的,人生的各週期。我們的地理環境,動物和作物生長,(拉馬克)人類的動物哲學和批評意見,達爾文進化論和批評意見,無政府主義和批評意見。
第六冊?沈宗翰不再看了。這會引起轟動的。
許璇看到了沈宗翰的疑慮。現在許璇仍然被允許參加翰林會議的,畢竟已經熟悉工作了。沒有必要因爲他以前的失職,影響現在翰林的工作。許璇問:“有什麼問題麼?你也是一代宗師了!”
沈宗翰被老師長恭維,趕緊欠身致意。然後思索一番說:“吾愛吾師,更愛真理。您覺得如何?這個課本就是這個意思。”
大師會上很少說話的工業才子範旭東說:“沈先生高見,就是這個意思。我知道這個意思對自由思考是有用啊。但是工人就不好管了。孩子也不好管了。士兵也不好管了。真的是沒有從屬關係了。”
陳垣很有歷史感覺,他說:“不會的。雖然有教材,還得有環境。中國的環境,幾代人之後才能明白我們教材的意義。”
大家全票通過,8票。
許璇不投票。他很滿意,可以開會,但不承擔責任。這翰林乾的就是一個捅馬蜂窩的活。大祭酒還說是敬天的,說是探求未知領域,那不就是通天麼?
陳垣也不投票,只有8票出現4/4分佈時候,他的意見才重要。但這時候他也不會參與意見,要求大家重新思考再投票。
胡適這個自由人,正在策馬草原。他已經麻木了,只在想,我爹胡鐵花當初怎麼不騎馬,怎麼會徒步踏雪過江?傳說都是騙人的吧。
華爾康忠實地騎行在旁邊。後面跟着的是騎兵衛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