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〇五章 無爲而治的理性
505章 退回原點
楊增新楊鼎臣讓人拿出他收藏的西北地區詳圖,很是詳細。
強霖問:“這些地理標記都是真實的麼?”
楊增新說:“凡事標清楚的都是真的,不清楚的都沒有標誌。”
強霖看這個圖標誌很多,楊增新解釋了標誌的意義,大概是礦藏的位置,還有各族的居住界限。
楊增新說:“你看,我們和新疆隔着沙漠,但是有一個綠洲,形成了一個河西走廊。如果沒有這個走廊,我們就更困難了。”
強霖承認這個事實。楊增新指着發自西南大雪山的幾條河流說道:“沒有這些河流,我們在敦煌往西以後就全都是沙漠了。所以這些河流要保護。”
強霖沒有吱聲。這是自然的。
楊增新又說:“所以河西走廊這個地方,一定要控制在國家手裡。”
強霖繼續注意,楊增新指向肅北地區:“這裡是蒙古遊牧民族的地區,我們也要保證他們的遊牧區域。”
他指向西寧說道:“西寧地區是一個核心區域,我們也要掌握在國家手中。青海湖周邊地區,則是蒙、藏、回的遊牧地區敦。”
強霖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就問到:“這些都是要保持傳統的地方麼?”
楊增新說:“嗯。我們都要保持傳統。漢人保持傳統不容易,但是蒙、藏、回是容易的。所以漢族地區反而要不靠譜。”
強霖贊同這個說法,因爲蒙、藏、回都有他們的宗教,而漢族人只有祖宗的家法,這些家法的權威性始終受到質疑,何況很多人沒有家的流浪漢。
強霖問他的打算,他說道:“青海本來就是和碩特蒙古族侵佔的,後來送給青海大喇嘛整個藏區,包括青海的一部分。所以我們考慮問題的時候要退回來,退到那時候的事實。”
強霖說:“這樣漢族就退出這些佔領圈?”
楊增新說:“我們是要推進這些區域自治的能力,但是要先樹立法令的概念。”
等了一會兒,楊增新嘆到:“這些法令不是大清的了,是民主的,現代的,但還是人道尊嚴的。”
強霖說:“以退爲進,這是唯一的辦法麼?”
楊增新說:“新學,實際上就是邏輯學,因明學。不一定合適,但比舊學說的清楚。問題是,有多少革命人弄清楚了?”
強霖搖搖頭說:“這些西方革命學問,來自於文化復興的後期,理性解放,有大量的邏輯推理。我們只是記住了結論,推理過程沒有學會,用的都是中國式的,比如革命浩浩湯湯,掃清一切污濁的舊文化。”
楊增新說:“都是土匪式的,不要說成中國式的!中國式的東西你們是不懂的。”
強霖說:“中國式的東西,大概就是老子,莊子的文章了。”
楊增新說:“無爲而治,也是很強大的邏輯。胡適之這些數典忘祖的東西,風花雪月的詩詞懂一點,以爲就懂得中國文化?老子的哲學,他連門都沒入!”
強霖大笑說:“也不能這麼說,其實他的科學信仰阻礙了他的思維的進一步發揮。他的爲人還是古典的,是仗義直言的文化。”
楊增新說:“這就是悖論。不見得他自己的生活有多少科學的內在,整天呼籲科學,就結果談結果,能夠說清楚什麼?”
鄧春膏是胡適之晚期一些的留美生。看兩個人一起貶低科學,貶低大師兄們,他不禁有些不服氣。
鄧春膏說:“科學是研究態度,不是生活態度。”
楊增新說:“科學與玄學的人生論戰,我也是能夠看到的。丁文江這些人,追求科學的人生,不是生活態度?那你的生活態度是什麼?”
鄧春膏說:“生活態度自然。。。也是科學式的,比如鍛鍊身體。我整天研究的就是發揮自己的水平,做科學的事。”
楊增新說:“看看,就這樣的理解,還是大學的教務長?一代不如一代了。你爹鄧宗要是這個水平,我是不會讓他畢業的,但是你們呢?還都是博士,碩士!碩士,真是敢說。碩果累累,博學之士。碩士怎麼就低於博士,你給我說說?”
鄧春膏說:“這都是翻譯過來的,英文是沒有什麼多少之分的。類似我們中國的大學、中學、小學的叫法而已。年頭肯定是博士時間長!”
楊增新說:“那你們翻譯過來就叫三年研究生,五年研究生,大學生,太學生,再學生等等,不要用碩,博這些不知道自謙的話語。”
鄧春膏無語,這有什麼爭議的?
楊增新認真地說到:“這些都是邏輯的起點,因明學,講究的是名正。名不正,心則不正,這個人的後續的話語,言論,不能聽。”
強霖岔開道:“留學生會補充西學宗教信仰知識,或者理性知識,是必然的。否則只是皮毛,難免誤人子弟,也耽誤自己的前途。”
楊增新說:“其實很簡單的道理,但是被慾望矇住了雙眼,就是不去研究自己的心性。這跟中國的土匪有什麼區別?能比禍亂西北的白朗匪軍強多少?我就聽說,白朗軍中有革命黨。但是白朗還是心向大清朝的!”
強霖說:“到此爲止吧。白朗心向大清朝,也不是大清朝的什麼光榮。這些新生的知識階級,不心向大清,纔是大清的責任。”
楊增新說:“算了。我不再提了。總之,中國必須恢復到原點。西北是中華的根本之地,禍亂中華,必然從西北地區所出。我看你消減西北的人口,淡化農耕,這是合乎天道的。”
強霖說:“是的。你要恢復西蒙地區的遊牧性質,也是合乎西北地理環境的。”
楊增新說:“西北的穩定,還是要蒙、藏兩族!回族不靠譜,漢族也不靠譜。回族不靠譜的原因是他們總是回到原教旨,就是儒家的嚴格禮法時期。那是不容人的體系。蒙、藏雖然也是嚴格教法,但是他們宗教教主就是本地的,教法不變;回教聖地不是本地的,是小國的。小國宗教改革,不能用在大國!”
強霖感到新奇,說道:“小國爲什麼不能用在大國?”
楊增新說:“小國寡民,如同一個小家庭,治理起來涉及到的人少,容易成功。大國就必須寬容!因爲知識人多,想法多,各有支持者,你弄成一個小家庭一樣的規矩,怎麼相處?治大國,如烹小鮮,實際上就是寬容,容忍,讓他們自己成熟。”
鄧春膏說:“你這還是無爲啊!我們中國無爲太久了。”
楊增新說:“無爲而治,不是說,讓你個人無爲。政府無爲,就是讓你們有爲!美國就是這套治國邏輯。美國哪個總統敢於干涉個人生活?美國的基督教就是一個無爲的宗教,懲罰也是上帝做出,不是個人做出。”
鄧春膏說:“那是矇昧時期!”
楊增新說到:“真是教育的錯誤。矇昧時期是教會統治的亂作爲!不是無爲。文藝再生之後纔是教會無爲,教會放鬆了管制。個人有爲,與政府無爲,正好是相輔相成,陰陽和合。”
強霖只好插話說:“大家語言系統不一樣,鄧澤民兄不必講究概念,要注意其中的含義。所謂無爲,也是要作爲的。要維持一個政府無爲的環境,也是不容易的。所謂理性,就是不要把事情做絕了,有些事情要無爲!否則二律背反怎麼解釋?事情總是走到自己的反面。”
楊增新說:“這是關鍵。你看南方革命政府,什麼國營這個,國營那個!哪個能夠幹好,都成了貪官的下酒菜。不與民爭利,這是中國千年的規矩。從李合肥那裡就錯的離譜!洋爲中用也不錯,但你別與民爭利呀!國營製造局很多,哪個有西方的科學氣象?這個東西對國家有何用?甲午之敗,還是李合肥不講因明邏輯啊。當然,皇家牽扯也有關係。”
強霖說:“是的。現在沒有皇家的拖累,正是大講因明邏輯的時期。”
楊增新說:“還不行。在西北還不行啊。皇家有皇家的用處,否則英國爲什麼還要皇家?給皇家面子麼?不是的,他們需要皇家。基督教承認上帝的作用,所以他們知道自己的思考洞穴。有一個皇家緩衝,有什麼不好?”
強霖奇到:“難道你還要恢復帝制麼?”
楊增新說:“張勳張忠武的事情我是不做的,是爲不智。我的做法是虛位皇室,給滿、蒙、藏人一個說法而已。事情還是按照法令辦理。”
鄧春膏說:“怎麼虛位?難道國民革命的成果都放棄麼?”
楊增性道:“哪有什麼成果?除了天下大亂,災害頻仍。我們還是回到原點,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