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〇〇章 哲學先行
600章 佈局和準備
柳江邊上,柳州。黃旭初的省長辦公室。
黃旭初對原來的黔軍總司令盧濤說:“壽慈公,你是黔軍元老,也是滇軍元老,與紅軍朱德朱玉階有同學之誼,與黔軍周世傑是上下級的關係,還與韋萃韋拔羣有提攜之恩,你是廣西的一寶啊。”
盧濤有些得意了,捻捻鬍鬚。他今年49歲,處於一線還能幹的境界。他說:“廣西是我的家鄉,我總是提攜廣西弟子的。韋萃這個人當時帶兵投奔我,我自然是要照顧的。”
黃旭初說:“那朱玉階明明是叛將,你還介紹他躲到你的老部下範石生那裡?”
盧濤說:“他反對的蔣介石,我們廣西也是反蔣的,自然要幫些忙。我們和範石生都是同學加兄弟,知根知底的。”
黃旭初說:“我們廣西走什麼路,現在我們是放開了。壽慈公你現在也不要決定,保持中立,可以麼?”
盧濤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怎麼就不能選擇呢?”
黃旭初說:“百色府、慶遠府的兩府之地劃給紅軍,我想任命你爲這裡的綏靖主任,辦理軍務交接手續。我們桂軍的旅長
師長的學問你是知道的,他們都是隻會殺人的粗人。不懂得什麼交涉。”
盧濤說:“這件事我接。紅軍朱玉階、貴州周世傑,雲南的龍雲,都會賣我的面子。我會把着三省的邊地帶入和平。”
黃旭初指着地圖說:“未來八桂廣西的六道之地,最大可能還是這六道各自獨立成府。百色、慶遠兩府,現在雖然是廣西的,但是未來廣西可能沒有一個省府了。現在的省府未來是一個高等法院的巡回法庭,教育部的巡迴督學,還有國防軍的一個駐地而已。”
盧濤說:“真正的地方自治啊!可我們這些山民懂什麼自治呢?”
黃旭初說:“這就是我們擔心的地方。紅軍在江西做的不錯,緩和了千年的土地糾紛。本來我們廣西省府也準備了一套土地改革的法律,但德鄰公認爲有民主的邏輯順序問題,不願意由我們去執行了。”
盧濤說:“我明白。就是由着底下去瞎摸索,也不讓我們代辦!”
黃旭初說道:“是的。這是一個原則問題。既然德公退了,我也只能做退出的打算。”
盧濤說:“你還可以治理一府之地啊!”
黃旭初說:“曾經滄海難爲水啊。我已經習慣考慮全省的問題,現在考慮一府之地,實在是提不起興致。”
盧濤搖搖頭說:“這個感覺我也有。過一段時間就好了。我現在想集中精力把桂黔滇邊界的事情辦好。”
黃旭初說:“伍廷颺師長現在是柳州府和慶遠府兩府之地的綏靖司令,他負責把您送到河池州這個慶遠府地盤,在那裡幫助你建立新的綏靖談判機構。”
盧濤說:“伍廷颺這個人還是明理的。給我一個參謀和警衛班子就行了。”
黃旭初認同他的說法,只是提醒道:“你的對手估計是你的韶關的雲南講武堂分校學生,陳奇涵陳聖涯。”
盧濤說:“沒有問題,陳聖涯也要聽朱玉階的。”
然後盧濤起身告辭,去找駐在柳州這裡的桂系大將伍廷颺。
黃旭初送走盧濤這個前輩,喊來邱昌渭邱毅吾這個大學教授,還有麥煥章這個政治教育秘書長。
邱昌渭是哥倫比亞大學的政治學博士,30剛出頭的年輕學者。湖南芷江人,長沙雅禮中學畢業後去美國留學的。剛回國,在美國呆了10年。
他的博士論文是專論美國的議會議長!所以被哥大在美國出版。
長沙雅禮中學就是雅禮(耶魯)大學的畢業生設立的基督教雅禮基金會在中國設立的中學,是與中國腹地湖南的反基督勢力對峙的前沿,與儒生相互爭鬥的歷史也很是豐富。
黃旭初還是振作精神說:“毅吾剛回國,你知道中國和廣西目前的現狀麼?”
邱昌渭說:“很清楚了。我家鄉在湘西芷江,離這裡不遠,我從小就知道山裡人的生活。剛回國,廣西大學校長馬君武馬貴和公,就把我截過來了。本來我是去東北找胡適之學長的。”
邱昌渭說:“談的怎麼樣?”
黃旭初說:“他已經詳細介紹了廣西的政局。現在是中國幾千年以來最大的變局。”
黃旭初說:“你說的對!中國現在不承認任何權威,又都想當權威。神仙也難弄的一個狀態。”
邱昌渭說:“中國缺少的是政治哲學,或者說政治智慧,哲學和智慧在美國就是一回事。我們沒有智慧,卻要民主,真的是盲人騎瞎馬啊!”
黃旭初說:“怎麼辦呢?張雨亭提倡德治,也被否定了;我們靠訓政,也不被承認。大家都想按照自己的來!當然我們也不承認中央的訓政,那就是一幫只會喊口號的精神病。”
邱昌渭忍不住笑道:“旭初省長的意思是什麼呢?我們不能別人訓政,也不能自己訓政,搞地方議會自治這條路?”
黃旭初說:“我們是準備這麼幹。但是社會選擇什麼來自治?只有天知道!但是不允許出現新的強人政治,也不允許中央的口號訓政的模式。”
邱昌渭說:“議會政治需要的是議會哲學或者議會智慧的整套體系,也就是要引入政黨的平衡體系。我們還都不成熟,一個是強人破壞政黨體系,一個是政黨自己追求專政體系。政黨一定要明白不是要打死對方,要讓對方刺激自己的成長!雙方的目標是爭取民衆的中長期福利,最後纔是民衆的支持!”
黃旭初說:“有些政黨領袖自己就是激進的,吸引更爲激進的民衆,所以會形成激進的政黨。”
邱昌渭說:“所以主流教育引導是很重要的,民衆的啓蒙也是重要的。自己活,也要讓別人活。”
黃旭初說:“這種士大夫的思想,也能進入政治麼?”
邱昌渭說:“士大夫有中庸文化,本身是不錯的。但是第一他們維持中庸的力量不夠,不能與激進派決裂,還勾勾搭搭;第二是他們自己的理論不究竟,就是維持中庸的理論,也必須激進。像康德主義,清教徒主義,都是自己嚴格堅持教義,而對別人寬容。”
黃旭初有感觸地說:“嗯。中庸主義也是要殺人的,曾滌生曾剃頭可是殺了我們不少廣西人!”
邱昌渭說:“太平軍可以看成是激進主義的。曾國藩曾滌生也是中庸的書生,但是他不是共和,也不是民主的思想。”
黃旭初說:“士大夫的中庸主義,就是明哲保身。不能保身,他們自然也是殺人的。”
邱昌渭說:“士大夫們要明確反對激進主義纔有可能實現民主哲學體系。任何原教旨主義都是障礙!當然外國士大夫是有宗教信仰的,我們的士大夫的信仰是自己家族。他們自己理解議會哲學之後也會明白,爲了家族也不能與激進主義妥協。他們原來總是盲目相信人治而已。”
黃旭初說:“你說的對,看來我也不能妥協。我要繼續反對那些極端的不讓人家活的政策。好了,我的意思是讓你建立一個議會政治學院,培訓一些議會的議員們,還有地方紳士這些士大夫們。”
邱昌渭說:“我認爲中國總是研究自己的議會實踐解決不了問題,我會重要講清楚議會民主制度的哲學體系,這裡面是有相互的邏輯牽制的。你總是要打死對方,那就是同歸於盡的策略;當然你也不能幾黨合謀,像國共當初合作共同打倒北洋!那也是讓自己同歸於盡的策略。”
黃旭初嘆到:“當初合作之初,我就不贊同。但是快速北伐之後再建設,也是不錯的選擇。可是現在這局面,你建設,還是有人反對。這樣還不如當初直接聯省自治了。”
邱昌渭說:“當初的聯省自治會怎麼樣?陸幹卿老帥是否會建成家族統治?這些都要看你們基層軍官的心理基礎!你看,龍雲等雲南四鎮大將,就和平地推翻了唐繼堯唐蓂賡的家族統治傾向。所以中國是民主的人心比較急切。”
黃旭初問:“可是我們訓政怎麼就不行呢?”
邱昌渭說:“壓下去的無政府社會主義,國家社會主義,共產主義還都在活動,共產主義託派、工人福利派是公開的,史大林派暗地裡的活動也是有的。我們訓政,實際上是給了激進派藉口。還不如老軍閥張雨亭的監國來的名正言順,也不如西北要實行的君主立憲制度好理解。”
黃旭初問:“怎麼就難以理解呢?”
邱昌渭說:“你不確定最高領導人,又不能透明領導人上臺的過程,大家都不知道下一個是哪個來訓政他們,人家自然就有理由來說事。”
黃旭初覺得這事情還是要做細緻的工作,他就與一直做記錄的麥煥章安排起教育廳的事情來。大致意思就是控制住教育,推廣北方國子監的理性教育體系,把各種學說放在平等的地位闡述優缺點。
邱昌渭也是贊同這種觀點,並聲稱北方曹錕憲法是保護教育平等權力的。
黃旭初就繼續在柳江岸邊的柳州安排自己的力量,防止激進主義再次入侵廣西,總是成爲革命的發源地。
兩個人結束談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但是桂系王公度、劉仲榮等蘇繫留學生,也在準備自己的團隊。他們是較早投奔桂系的北伐軍秀才,後來指派留學蘇聯中山大學的革命人才儲備。
他們投奔桂系,就是要訓政的。那麼現在他們的主張是什麼呢?
王公度正在與劉仲榮研究,既然槍桿子不說話了,那麼我們就可以直接去宣揚自己的主張了。
日系留學系統的廣西人,也不少。他們本來是邀請了日本教官來訓練部隊的,現在也被喊停了。他們也都聽到了李、黃、白下野的消息,開始做從政準備。
從衆多依靠軍閥政閥幕僚體制,到議會政治,確實有很多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