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衿見此,微微皺眉,不着痕跡的側身讓過兩步。
再怎麼樣,對方是長輩,今日有多麼卑微,來日回過神來就會多麼痛恨不甘。
再者,長輩的跪求,她也承受不起,會折福的。
“三嬸孃大可不必如此,也不必害怕。”杜子衿只是爲了想給這個自私護短的祖母和貪得無厭的三嬸孃一個深刻的警醒,吸取教訓以後不敢隨意再犯到大房二房頭上去,卻並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既然我能帶着這些仿製品私下來找你,而並不是直接帶了證據去官府,你就應該明白我的苦心。”
此話一出,杜老夫人微微一愣,眼中閃過疑惑,而絕望之際的三夫人卻如聞天籟,心底慢慢滋生竊喜。
“三天!”杜子衿冷淡的開口,“把真品贖回來,一件也不能少,把你這些粗製濫造的仿冒品換回去。如此,我便不計較,也不把此事宣揚出去,更不會通知官府。”
“好,好,好……我一定照辦……”三夫人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將杜子衿的話奉若聖旨通通照辦。只稍留得命在,哪還顧得上銀子和手頭的難處?
“希望三嬸孃說到做到,且以後也莫要再犯同樣的錯誤。”杜子衿不想再看眼前這一幕,說完就轉身離開。
三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口大箱子無力的癱坐在地,許久也緩不過起來,卻彷彿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感覺。
杜老夫人率先回過神來,對着還坐在地上不動全無形象三夫人命道,“還不趕緊帶着你這些丟人現眼的東西滾回紫霧院去,趕緊去把銀子湊齊將東西贖回來。”事到如今,卻是甩手不想再管。“此事既有你孃家牽扯其中,那麼事情怎麼來的便怎麼去。”等她瞎摸亂撞被逼無奈得罪了孃家的哥哥失了孃家的靠山,以後就只能仰仗自己由着自己拿捏了
杜老夫人可以猜到這件事有李氏孃家的人摻和其中,私下交易折換的銀子肯定不可能全數落在李氏手裡,其中必有一部分落到了李氏孃家人手中。所謂無利不起早,若沒利益相關,誰會去做這些冒險的事情?李氏手中的銀子必定打了折扣,全數拿出來去將東西贖回必定不夠。她這番警告也是在提醒李氏,別妄想她拿出銀子去填她闖禍留下的窟窿。
三夫人這才驚醒此番自己的行爲已經惹惱這個小肚雞腸的婆母,這二十多年來辛辛苦苦建立的信任親近已經一朝全毀,這一次她絕不會在出手相幫了。
想着剛剛她的冷漠自私以及罵自己的那些話,只想着把自己推出來顧全她自己。這麼多年她盡心服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她卻因一個錯誤就將她全盤否決。想到這裡,心都涼了,也多了幾分怨懟。
目光落在面前箱子裡的那些爲了瞞天過海特地去打造的仿製禮器,心中又氣恨,定是孃家嫂嫂爲了多昧下銀子故意指使哥哥缺斤少兩。若是能多出些銀子多用幾分心,又何至於這麼輕易被戳穿了?
婆母自私薄涼,夫君不爭氣,兒子女兒都等着用錢,孃家又靠不上,三夫人這一番折騰下來,竟是心灰意冷。
灰頭土臉的叫自己的丫鬟將東西擡回紫霧院正房,看着那些仿冒品越看越是心煩,就修書一封並這些仿製品送回孃家。心中大罵發作一通,又威脅若是不能將真品全數追回,杜家會告到官府,便有性命之憂。
將信和東西送出,就盤點了自己的庫房和手頭的銀錢。之前經不住靈兒的纏要跟着杜子衿進宮結識貴人,就花去三千兩銀子給她買首飾做新衣。兩個兒子前後從她這兒各拿走兩千兩,杜淳海幾次問她要銀子支走近萬兩,後又偷了她的庫房鑰匙支走八千兩,這一下就已經兩萬五千兩銀子沒了,她要去哪裡堵這個窟窿?
此刻滿打滿算加上這些日子從採買上扣下的進賬都算上,再加上變賣錦緞首飾,也湊不出典當變賣得來的全部十萬兩雪花銀。
可是一想到二房會報官以及三天的期限,三夫人又不敢再打什麼歪主意。
絞盡腦汁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先命身邊的大丫鬟雨蝶去杜子靈屋子裡將近來新做的衣服頭面以及以前不用的之前玩意兒都拿過來先去典當湊銀子。
彩蝶和李嬤嬤一起將三夫人的值錢家當全搬過來清點,可以換算多少銀子,最後還是李嬤嬤無意提醒,還有顧家二房的那一筆賠償銀子。幾近崩潰的三夫人得了點撥,忙發瘋似的催着李嬤嬤帶人再去顧家催討,卻得知那行兇的顧家三姑娘即將嫁入齊王府,以後是齊王的女人了,更揚言要有膽子去問齊王追討。
被強行搜刮的杜子靈又是歇斯底里的大鬧一場,加上本身傷了臉之後聽說會留疤,性情大變。三夫人怕再刺激她,就暫時打住,又把方向對準杜淳海的其他侍妾通房庶女。不知從哪聽來杜淳海原先從她這兒拿去的銀子並不是他所謂的爲了仕途疏通打點,而是拿去花天酒地了,據聞外頭還買了一間院子養了一個外室。這下徹底點着了六神無主心力交瘁的三夫人的怒火,她在家中絞盡腦汁辛辛苦苦維持這個家的體面,他倒好在外頭花天酒地花錢如流水。於是一怒之下不僅找人砸了那間院子打了那個外室,鬧得沸沸揚揚之餘回來夫妻倆也大打出手大鬧了一場。
一時間,三房鬧得雞飛狗跳。
三日期限將至,被打的鼻青臉腫差點下不了牀的三夫人看着孃家的書信以及三千兩銀子和禮器變賣契書,真真是欲哭無淚。
信中哥哥終於說了實話,那批禮器其實變賣了不止十萬兩而是十二萬兩,昧下的兩萬兩銀子要打點仕途已經花完了。家中銀錢拮据,這三千兩還是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湊出來的,萬望她手下留情,一力抗下所有責任。哥哥絕不會忘了她的這份恩情,但凡以後幫的上忙,絕對赴湯蹈火。
“哼,眼下的難關他們就棄我如履,還能奢望他們以後?”三夫人狠狠的揉爛手中的信紙,咬牙切齒的罵道。“一個個的全都指望不上,難道真的要逼死我嗎?”
眼下加上變賣首飾的銀子和眼前的三千兩,離那猛然多增出兩萬兩的數額還有一大段距離。三日之期將至,她到哪裡去找那缺漏的三萬六千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