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安筱毓一時語結,她只關注安明珠不肯爲大娘診治,卻沒有問她有沒有接受其他人問診。“這個我倒是不清楚。”
其實這段時間她不想搭理杜淳風還不僅僅是因爲爲杜子寧找安明珠的事情,最主要還是因爲阿滿。半個月前謠言風口一轉,又把阿滿跟太子扯在一起,她知道這些純屬空穴來風,可是杜淳風查來查去竟查不到是誰散播出去的,所有的矛頭都指向已經畏罪自盡的常鬆身上。
安筱毓惱怒杜淳風沒有盡心,杜淳風卻是有苦說不出。既然查不到源頭,那也唯有隻能迅速把火苗滅了。可這些事就像自己長了嘴一樣,竟愈演愈烈起來。原本定國公府手握大興朝一半軍權,已經勿需再攀附任何權貴,安安分分便能永享榮華富貴,是以安筱毓再三甄選挑了陸家嫡次子,不求尊貴風光,但求一世安好。可誰知阿滿竟然跟太子有了牽扯,且聽她口風似乎不願再嫁陸二公子,這下沒限度寵愛女兒的杜淳風就有些遲疑了。夫妻倆就這門親事該不該退發生了分歧,不管兩家之前如何,這婚前就有了疙瘩總歸會影響婚後的生活,再通情達理的人家都不能免俗。而太子明明終於顧家大秀顧傾城,卻偏偏招惹了阿滿,也不知是何等心思,是以一時間兩人都躊躇起來。
“孃親,你這是不是因爲懷疑爹爹跟那安明珠有什麼纔跟生他氣的吧?”杜子衿突然想起曾聽說安明珠早年是因爲感情受挫才性情大變的,這不會就是見了她玉樹臨風的爹爹才誤了終身吧?
安筱毓一愣,回頭看到屋子裡只有宋嬤嬤一個人,便沒好氣的伸手點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片子,胡說什麼,還敢編排起你父親的事情來,傳出去也不怕丟人。”
宋嬤嬤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咱們小姐長大了,還能想到這麼深遠的事情上去了,可是老奴這看了二十幾年了敢打包票,咱們國公爺可絕不是這樣的人。”
杜子衿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揉揉鼻子無辜道,“我也是隨便亂猜的,誰叫爹爹長得太好了,娘你不知道外面多少小姐們羨慕阿滿有這樣好看又能幹的爹爹。”
安筱毓被杜子衿一派驕傲的神態語氣給逗得大笑不止,“是是是,就你爹爹是世上最好的。”不過心下又懷疑起來,這安明珠是否早年間跟杜家的人有過節。
杜子衿也沒有被這一岔而忘了最初的疑問,“娘,這大姐姐的病都持續了這麼久了,一點起色也沒有,眼看着……不若由阿滿去問問,這安明珠是否跟咱們杜家有什麼誤會,若真有,想着怎麼解決,總得把人請來給大姐姐診治才行。”
“阿滿說得對,我原也是這樣想的,你爹爹素來最疼你,凡事依着你,這次你看去當說客了。”安筱毓這麼一緩,人也精神許多了,她站起身對着杜子衿和宋嬤嬤道。“天也黑了,我們該去放炮竹、燃紙錢、點香燭,恭送祖先上路了。”
杜子衿也跟着起身,整了整釵環衣衫,略略修整才起步。原本憋了大半個月了的疑問幾次到了嘴邊,看到母親那略顯憔悴疲態的臉還是忍住了,退親的事情不能急於一時,便再等等吧。
謠言風頭漸弱,但是不管真相如何肯定已經在人心裡留下印象,她就不信,陸家還能坐得住,心無芥蒂的接受她這樣一個名譽受損的姑娘。
而父母這邊,她也是知道的,與當下那些只爲拿女兒謀取利益或是結盟的家族不同,他們只願她一世安好,不要捲入皇權更迭朝堂陰謀之中去。可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盡如人意,首先陸家的態度雙親無法掌控,未來的幸福更是渺茫未知。二則,太子楚逸煊絕非良配,他身邊還有一個出雙入對的顧傾城。
顧傾城雖然還不是太子妃,但是她與楚逸煊同進同出,許多人都心知肚明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者說未來會成爲的關係。即便他們要面多諸多阻力,但是因着太子對顧傾城的心思,父母也絕不能把萬般寵愛的女兒遞交他手。再一個將來太子要麼繼位後宮佳麗三千,要麼無望大位,身份尷尬可能連命都保不住,無論是哪種都不是良配,父母親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女兒能簡單幸福一生。
可他們不知道,已經死過一次的她,幸福絕不是最重要的事,她想要復仇的心一生不變。
她的恨有多深,復仇的執念就有多深。
安筱毓命人攜帶炮竹、紙錢、香燭,找一塊僻靜的河畔或塘邊平地,用石灰撒一圓圈,表示禁區。再在圈內潑些水飯,燒些紙錢,鳴放鞭炮,恭送祖先上路,迴轉“陰曹地府”。
完成這一切,纔算過完中元節。
“阿滿,今夜各家小姐都能出門去放河燈,這個時候想必金灕江畔已經很熱鬧了。你若是想去,便帶幾個丫頭婆子去湊湊熱鬧,只一條,可不許生事。”
杜子衿捏了捏痠軟的胳膊,兩世爲人雖然已經許多年不曾去金灕江畔放河燈了,可此一時非彼一時,早已不復當初那單純的心境了。“還是算了,近來阿滿也是犯太歲,就不出去,再者阿滿還想找爹爹聊聊安神醫的事情。”
“也好,那你便去吧,你父親那兒也該散了。”安筱毓想了想便也不勉強,回頭對着收拾東西的宋嬤嬤道,“宋嬤嬤,你使兩個丫頭陪着阿滿去吧。”
宋嬤嬤自應下不提,杜子衿先去知會了住在書房的杜淳風,自己則先回了子樂閣沐浴更衣,發了過節的賞銀,又去看了一回墨槐。如今墨槐傷勢已經穩定下來了,傷口癒合開始長出新肉,每天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只是閒不住的她總是鬧着要下牀,逼得墨桑沒法只能請了杜子衿出面說了兩回才罷。
等到杜子衿到書房見到杜淳風已經時辰不早了,彼時他正坐在書桌前揮毫作畫,見了杜子衿進來,他剛好到最後一筆收筆,扔下狼毫含笑掃了她一眼。“這麼晚,我以爲你不會過來了。”
杜子衿掃了一眼桌上的山水畫,大氣磅礴一氣呵成,筆鋒勁道用筆如神。她的爹爹若不是去當將軍,想必會成爲一代大文豪,若真是這樣他最後的命運是不是就會好一點。
驚世絕豔的才華,就如傾國傾城的美人,最終都是天妒英才,不會有善終。
“爹爹,阿滿就是來問問你是不是跟小神醫安明珠有一段往事,爲何你不願請她來爲大姐姐診治。”杜子衿也不拐彎抹角,就這麼不客氣的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