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發燒了……”杜千陌看着熟睡後的博文兩頰紅的不正常,伸手一摸果然特別的燙,便憂心的小聲告訴身邊睜着眼神經緊繃不安的楚連悅。
楚連悅靠着杜千陌的肩膀,兩人抱着孩子縮在氈帳的角落裡,心中自責又害怕。這一路被一羣魯莽的大漢強行帶到這裡,經過了七八天的艱難徒行,白日烈日黃沙侵蝕,晚上又要忍受嚴寒,別說孩子,就是他們大人都受不了。
最最讓楚連悅驚恐不安的,是隊伍之中有個特別黑壯的鬍子大漢,總是用那種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自己,每當這種時候,她就後心發涼渾身冒冷汗。
“真的是……那怎麼辦?這沙漠裡的天氣真的是反差太大了,我們大人都尚且吃不消……”聽到杜千陌的聲音,回過神來的楚連悅伸手探在博文額頭,頓時緊張起來。
“這麼熱下去會燒壞的,我們想法子先給孩子降溫。”杜千陌皺眉看着氈帳內的一片漆黑,眼底亦露出擔憂,孩子還這麼小,就怕禁不住這麼折騰。
“這氈帳裡什麼都沒有……”聽到降溫,楚連悅纔算是拉回一絲理智,伸出早已凍僵的手指,笨拙的解開博文外套的領口,“要不,我去問外面的那些人要一些溫水,給博文擦拭降溫……”
說着,已經急匆匆的站起身想朝外走去,只是蹲的太久雙腳發麻,還沒走上兩步就膝蓋一軟差點跌倒。
“別去!”杜千陌騰出一手拉住楚連悅,低沉嚴肅的語調卻在微微顫抖。
楚連悅被拉住,然後回頭,黑暗中其實看不清什麼,可是她卻一眼就找到杜千陌那雙飽含了萬千複雜情緒的眼睛。
原來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說,這幾天來,那個黑壯的大漢對她的不懷好意他都看在眼裡,他只是不想在事情沒有發生前說出來令自己難堪而已。
心中一滯,呼吸之間劃過鈍鈍的痛,楚連悅轉身回來抱住杜千陌和博文,無助低聲開口,“當初是我自己任性,害得你跟博文受苦……”
楚連悅說着,眼淚就不自覺的淌了下來,氣息不穩的哽咽,直到這一刻,她才爲自己的任性後悔,也必須付出代價。“我知道,我們一家很有可能難逃這一劫,但是我現在還睜着眼,就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的孩子受苦。如果……我非要爲我的任性和錯誤的決定付出代價,我寧可在你們之前,否則我會受不了……”
“不要說了,阿悅……不許胡說。”黑暗中,杜千陌即便看不見也知道楚連悅此刻一定在流淚,拉着她的手轉而摸索到她臉上,溫柔的拭去她落下的眼淚。
冰涼的指尖,讓楚連悅驚慌的心越發的無助絕望,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一次任性,會讓他們一家三口從天堂墮入地獄。
“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唯有一起面對,你不準做傻事。”杜千陌大概只感覺到了自己手指的冰冷,便該爲伸手攬住她的肩頭,輕聲耐心的勸解。“這東馳人不會無緣無故的抓我們,若我猜得不錯,肯定是東馳王命人抓了我們,想趁機以此要挾阿滿。只要我們再熬過一兩天,進了皇宮,擺脫這些粗野的漢子,雖然失去自由,但相對的就安全了。博文雖然小,但也是男孩子,有些磨鍊雖然早了些,但是是必經的過程,你放心,接下來的時間只要小心照顧,一定能熬過這兩天的。”
“東馳王爲什麼要要挾阿滿?”有許多事情,楚連悅並不知情,所以乍然聽了杜千陌的解釋,也不是很能明白。
“現任東馳王鍾離冥,是老東馳王跟聖女所生的私.生子,幼時陰錯陽差流落民間,偶然中被挑選出成爲安家培養的死士。幾年前阿滿開始早一連串的詆譭和暗殺,安家就把死士中最出色的兩個,月冥月寒送到阿滿身邊。只是一開始阿滿就不喜城府深沉的月冥,就藉着一些事情將他遣回安家。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開始發現自己的身世,爲了追尋關於暗尊的線索,他不惜殺了從小一起長大的生死搭檔月寒,然後重回阿滿身邊。那一日,太子府出事,阿滿在火海中被人刺中心臟差點回不來……”杜千陌一貫溫和的聲音中,因音量細微,透着一股無力掙扎的憤怒和無力。
“你是說……當初捅傷阿滿的人,就是鍾離冥?”楚連悅驀地驚愕後怕的瞪大雙眼,“所以,我們極有可能成爲威脅阿滿的人質?”
“若是一切如我所料,那麼……”接下來的話杜千陌沒有接着說出口,黑夜裡博文不舒服的輕哼一聲,杜千陌眼中露出不忍,然後掙扎了一番就把自己冰涼的手探在他滾燙的額頭,試圖以此降溫。
“他……我是說鍾離冥,他只是一個私.生子,在東馳國根基不深,是如何成爲東馳王的?”楚連悅過了許久,又膽顫心驚的問一句,此刻居然如此狠辣,親手將匕首送進阿滿心口。如今他們落在他手上,藉此威脅阿滿的話……這個瘋子會做出什麼,她簡直不敢想象。
“聽說他在極短的時間內,憑着一己之力,連續殺掉六七爲王子……”杜千陌感覺自己手掌沒多久就熱起來,就拉過楚連悅的手按上去。
楚連悅剛巧聽到杜千陌的敘述,驚的一下子縮了回去,一顆心狂亂不安的劇跳。
杜千陌重新摸索着拉住楚連悅冰冷顫抖的手,放在自己嘴邊溫柔的呵着氣,然後又用自己暖起來的那隻手搓捂了一會兒,這才輕聲道,“現在不冰了,你給博文額頭壓着,暫時緩解一下他的高溫。”
楚連悅被動的按着博文的額頭,可是再燙的溫度,都融化不了她慢慢凝結成冰的心。
“暮歸……”過了許久,楚連悅突然做出一個決定,一旦做出了決定,心也跟着沉靜下來,人也釋然不害怕了。她輕聲堅定的喊着杜千陌的表字,這是她第三次這麼喊他,第一次是在天瀾書院表露愛慕的時候,第二次是成親當晚洞房花燭的時候,最後一次……就是現在。
杜千陌的心,莫名咯噔一下,劃過一絲不安。
“我們決不能讓自己連累阿滿,必要的時候……你只要護着我們的孩子……護不住也不是你的錯,只要你盡到最大的努力就好了……”
“阿悅!”杜千陌忍不住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