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連悅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客廳,聽到樓上隱約傳來說話聲,只是聽不真切說了什麼內容,然後過了沒多久,杜子衿和蕭夜離就下樓來,跟她道別後離開了。
家裡再度恢復安靜,楚連悅重新無力的跌坐回沙發。
能怪誰呢?這是她自己的選擇,當初她義無反顧的跟着杜千陌來了離憂島,是她不顧父母反對,自己心甘情願的。
如今,她又能怪誰?
其實他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只是在她提出想去沙雁關看看兄長的要求時,被厲聲言辭告知“這件事以後都別想了”而已。
她的丈夫,一貫是溫柔的,第一次被這樣冷言冷語警告,她還是覺得很傷心。
樓上傳來了腳步聲,楚連悅動了動,卻沒有擡頭看過去。
腳步小了一些,跑過來一個小小的人兒,怯怯的站在一步之遙喊她,“母親……”
楚連悅擡頭,看見博文站在那裡,肉嘟嘟的小臉露着三分委屈三分不安,一雙黑葡萄似得眼睛溼漉漉的看着自己,特別的可憐。
心尖一刺,頓時不捨的伸出手拉住他,抱進懷裡,“乖孩子……”
“母親,別哭……”博文伸出軟軟乎乎的小手,擦去楚連悅不自覺落下的眼淚。
楚連悅不想自己的樣子嚇到孩子,忙擡手自己去擦眼淚,“母親沒事,真的,博文不害怕……”
可是越擦,眼淚卻越多,這一刻,楚連悅抱着博文,已無法驅趕那種發自內心的孤單和傷心。
淚眼婆娑之際,耳邊又有腳步聲響起,這一回,楚連悅快速擡頭望過去,看見杜千陌端着一個托盤,修身玉立的站在那裡,面露心疼。
楚連悅看着他,沒有開口,呼吸間似乎能聞到食物的香味。
杜千陌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走過來,將托盤上的兩碗麪擱在茶几上,“別哭了,想去就去吧,看把孩子嚇得……”
“我煮了兩碗麪,你將就吃一些,別餓着……”
“等過了初三,我就送你跟博文過去,元宵節之前還能趕上團圓。到時候……爲避免撞見那人引起懷疑,我們就衆口一詞,說是從京城直接過去的。”
杜千陌在楚連悅身邊的沙發上坐下,然後接連的溫聲說道,蕭夜離說得對,這個女子嫁給自己,爲自己生兒育女,支持他所有的決定,甚至不遠萬里跟他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是爲了自己的妹妹,可是她呢,僅僅只是爲了他而已。
“你……不是不同意嗎?”楚連悅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他鬆動退步了,“是不是阿滿知道了?她勸你妥協的?”
杜千陌端過一碗荷包蛋青菜面遞給楚連悅,“阿滿只是看出我們兩個鬧矛盾了,並不知道因爲什麼事。阿離有句話說的很對,你是這個世界上與我最親的人,要陪着我走到生命終點,雖然沒有血緣,卻是比血親更重要的存在。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麼不能退讓的呢?再說……你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
楚連悅接過碗,還有些燙手,摸了一下就鬆開了,杜千陌穩穩的抓着沒撒手,彷彿知道她會鬆手一般,“還有些燙,到桌子上去吃吧,一會兒糊了就不好吃了。”
“父親,博文也餓了……”博文一下午也沒吃什麼東西,這會兒也餓了,眼巴巴的看着杜千陌手中的那碗麪。
“不會餓着你,過來,父親餵你……”杜千陌端着面朝桌子走去,聽了博文的話回頭招呼。
楚連悅見此輕聲嘀咕一句,“就算不糊,也好吃不到哪裡去。”雖然這樣嫌棄着,楚連悅還是乖乖起身跟了過去,剛剛怎麼也擦不盡的眼淚竟神奇的收住了。
一家三口圍着餐桌吃完了兩碗麪條,杜千陌耐心的把麪條撈起來吹涼了餵給博文吃,味道的確不怎麼樣,不過比起以前那個分不清鹽還是糖的杜千陌,這已經好很多了。
楚連悅安靜斯文的吃着面,看着喂孩子吃麪的慈父,心裡一下子又充滿了幸福和滿足感。這是她當初自己堅持選擇的男人,事實證明,她確實沒有選錯人,杜千陌一貫體恤疼惜她。
“這兩天你抽空去挑一些邊關用得着的毛皮和藥材,多備一些,屆時一起送過去。”杜千陌餵飽了博文,就將剩下的半碗麪吃了,這才溫和的對楚連悅交代。
“那……今晚的燒烤節,還去嗎?”楚連悅這會兒纔回味過來,自己這麼使性子似乎有些不該。
杜千陌起身收拾了空碗,聽了楚連悅的疑問,停下來思索片刻才平靜的否決,“不去了,這會兒趕過去恐怕也晚了,那裡早就人山人海的,去了也找不到阿滿他們了。”
楚連悅默默的點頭,起身從杜千陌手中接過碗筷,“還是我去收拾清理吧。”
杜千陌見她不難過了,也就由着她。
這一次的爭執和冷戰,起源於有一回楚連悅無意之間得知,如今鎮守沙雁關的正是自己兄長曄世子。這思鄉情怯的楚連悅就動了想去探望的念頭,以緩思念之情。
可是沙雁關除了有曄世子,還有一個派兵增援的楚逸煊,因爲楚逸煊以前跟杜子衿的糾葛,杜千陌自然不想因爲他們的出現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當場斷然拒絕了楚連悅的請求。
兩人的立場不同,考慮的問題也就不同,因此有了分歧。
鬧了一整天了,最終還是以杜千陌想通妥協告終。
而另一邊,跟着蕭夜離趕去沙灘參加燒烤節的杜子衿雖然還在擔心,可是一到了那個地方,人頭攢動,說話更是要靠近距離大聲吼才能聽得到,注意力很快就被分散了。
“阿離,這麼多人,我們上哪去找佩佩他們?”杜子衿說着說着,聲音就不自覺的擡高了。
沙灘之上,入目皆是人,椰樹之上,海岸線之內,包括林立的攤位前,全都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雖不能跟白天比,可也幾乎不影響衆人的視線了。
“到時候再說吧,我們先逛一圈看看。”蕭夜離四下看了一圈,都是陌生的面孔,一下子也不能找到樓雨軒他們。
“今年這些攤位製作的美食據說是要收取一部分費用的。”杜子衿被蕭夜離護在胸前,避免被來回走動的人擠到。
“往年免費的,都是一搶而空,有的人拿了太多吃不完最後都浪費了。所以今年就以成本價收費,這些錢龍騰燕最後都會捐給救濟會,這麼一舉兩得的點子也不錯。”蕭夜離拉着杜子衿,朝着光線暗淡人影稀少的地方穿過去,身邊沒那麼吵,也就不用喊着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