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面無表情的坐着,雖然已經進入八月,可白日天氣依舊十分灼熱。早上還好,坐在涼亭裡,又臨水,氣溫還可以。可是到了下午,陽光直曬,沈一念又熱又渴又餓,難免心浮氣躁,心情不虞。
王府裡的下人大約都到園子裡的酒席上去幫忙了,明柳看着沈夫人火氣很大,有心想找人續茶都找不到人。
也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明柳現在亭子外的樹蔭下無聊的數着自己肚子餓的咕嚕聲。忽然聽到有人過來的聲音,頓時精神一振,掛上笑容迎了上去想要些茶水點心充飢。
不料還未等明柳出聲,對方就先開了口,“這位姐姐,不知前面亭子裡坐着的可是太子府的沈夫人?”
明柳聽到對方問起自家夫人名號,這讓坐了大半天沒人理會的明柳很是振奮得意,“正是,咱們逛到這裡歇了會,王府太大,竟是記不得回去的路了。”
“原來是這樣,沒事便好。”那婢女聽了鬆了一口氣,今天是郡主的好日子,要是別的賓客在府中出事,王妃免不了怪罪責罰她們這些下人,“是這樣的,眼下酒席結束好一會兒了,太子妃大約是準備要回去了,可是苦尋不見沈夫人,擔心出事,便囑託了我們悄悄的尋了沈夫人,眼下她在供賓客休息的竹苑等你們。”
“好的,有勞你們辛苦一場了。”明柳客氣寒暄着,又想着剛剛自己以迷路爲藉口推脫躲在這裡的緣由,便故作爲難道;“我去稟告一聲我家夫人,勞煩姐姐辛苦一趟,將我們帶去竹苑。”
“沒問題,你去吧,我在這兒等着,”那婢女爽快的應道。
明柳快步跑去涼亭將事情經過告訴沈夫人,沈夫人其實剛剛已經聽到大概了,琢磨一下這王府婢女的說辭,並無什麼漏洞,心想就此跟着過去也不至於出了什麼事。
沈夫人帶着明柳跟着王府婢女直奔竹苑方向,一路看着三三兩兩的賓客都開始出府了,心裡對那婢女的說辭更信了幾分。
爲避免有人認出,沈夫人一路低着頭,裝做謙恭害羞的樣子,儘量避免與外人目光直視。
到了竹苑,裡面是一併排開的十來間竹屋,背靠竹林,雖簡陋,卻也十分清雅,據說這是出自府中曄世子的創思。沈夫人一看這樣的格局,心裡最後一點隱憂也沒有了,這竹苑一眼望到頭,根本無法預謀一些見不得光的陰謀的。
“沈夫人,不知太子妃有沒有過來了,你先去找一間空置的屋子歇息,奴婢這就去向太子妃覆命。”那婢女對着沈夫人福了福身子客氣的開口。
“有勞了。”沈夫人讓明柳打賞,等着那婢女離開,這才挑了一間僻靜無人的竹屋進去歇息,裡面瓜果茶水一應俱全,沈夫人邊吃邊等,神經倒是鬆懈幾分。
王璋高中狀元之後出任翰林編撰,可是仕途並不若他想象的那麼順利美好,作爲翰林院最底層的新人,時常受到前輩同僚的排擠,只有苦勞沒有功勞。武將好歹還能征戰沙場,憑本事升遷,而他這種文臣,不想靠着家族蔭護的話,也只能慢慢的熬了,除非遇上皇權更替的大事……
今日是悅郡主的及笄禮,因着父輩們的關係,他今日不得不陪着母親出席這樣的宴會。心中實在不喜虛情假意,你來我往這一套,他便等觀禮結束就溜到竹苑既來休息躲清靜。
掐算着時間差不多,看到許多賓客都往大門的方向回去了,王璋也收拾了書卷準備去和母親匯合。這才踏出屋舍的大門,他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好像是他曾經極爲欣賞卻在兩個多月前病逝的顧傾城。可是因其全程低着頭看不清正臉,王璋也不能十分確定,眼看着她一路到了最裡面的竹屋去休息,他就一路悄悄尾隨。
心中卻是疑惑漸深,明明已死的人,又怎麼會光天化日之下出現?到底是他看花眼,還是藏着什麼陰謀?
“太子妃若找過來,定會有動靜,先把門關起來吧,這兒有男賓,咱們總要避嫌……”沈夫人吩咐明柳將門關起來。
明柳聽沈夫人說的挺有道理,進屋之後便轉身想將門關上。
“等一下……”眼看着門就要合上,突然橫空伸出一隻手將門擋住,明柳一驚,擡頭望去,就見一位濃眉大眼英武正氣的公子站在門外。
“明柳,怎麼了?”進屋剛坐下拿起茶壺的沈夫人聽到門口的動靜,就提着一顆心出聲詢問。
“這位公子,奴婢主子乃太子府沈夫人,不知有何貴幹?”明柳見眼前的公子坦蕩俊郎,不像宵小之輩,便客氣詢問。
王璋聽聞是太子的人,微微皺眉,莫名的就有是顧傾城的預感,即便不是,肯定也有脫不了的關係。“我乃翰林院編纂王璋,有要事想與你家夫人說幾句話。”
“這……”明柳有些爲難,這位公子看着正直坦蕩,不像壞人,可畢竟是外男,於沈夫人私下見面終歸不妥,但他是朝廷命官,她也不敢輕易拒絕得罪。
裡頭的沈夫人一聽王璋的名字,頓時整個人僵着,但想到兩人昔日交情,王璋又是磊落之人,她若不見只怕會引來他更深的懷疑而私下去調查。見了面好生解釋清楚的話,王璋不見得不理解她的難處,說不定還能成爲她的助力。
僅僅一瞬間,沈夫人就把見與不見的利弊權衡清楚,於是出聲吩咐明柳放行。“明柳,讓王公子進來吧,你在門外守在,等太子妃過來。”
明柳雖滿肚子疑問,可也不敢輕易質疑違背沈夫人,乖巧的應下就讓王璋進屋,自己則關上門守在屋外。
“王公子,別來無恙。”既然都見面了,就沒必要否認引起生性正直的王璋的反感,不如直接坦蕩的認了,並道清事情始末原委,以她對王璋的認識,他不是不通世故的人。
“果然是你,剛剛我還以爲是自己眼花看錯了。”王璋見果然是之前在白衣庵‘病逝’的顧傾城,這麼看來她的‘死’也不像表面這麼簡單了。
王璋皺眉,十分不贊同她這種行爲,“但你既身體無恙,爲何選擇這種方式忍辱偷生?”在他看來,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根都可以放棄,這種行爲是要遭受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