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偷雞不成蝕把米
“不是誤會。”蒼蒼對墨鬆想大事化小的心思視而不見,她不需要承這份情,更不想和這幫人虛以委蛇。
她現在很後悔,爲什麼要爲了一個離皇宮近而選擇在長安侯府商議事情,如果是回自己的府邸,哪裡來這些爛事。
她面無表情地目光轉了一圈,落到墨鬆臉上:“墨青染她口出不敬,侮辱了不該侮辱的人,我就要她死。今天看在墨珩面上勉強先饒了她,至於以後,你們可派人保護好了。”
威脅意味濃重的話,叫所有人都臉色一變,墨鬆尤甚:“你,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什麼大家都聽得很清楚。”她一擡手,把墨鼎臣想插口的話逼在嘴裡,嘴角帶點冷然嘲諷的笑意,看穿人心般的眼神叫所有人心頭一悸,“我知道,你們想說我不念手足之情,說我瘋了。是,我是喪心病狂,是仗勢欺人,是無容人之量,是不顧全大局。所以只怕也不適合做這個發號施令的,如今就把主場還給你們姓墨的。”
蒼蒼灑然微笑,目光與墨鼎臣交錯而不落下風,甚至挑釁地挑了一下眉,舉步離開:“麻葉桑瓜,我們走。”
“慢着!”墨鼎臣終於沉不住氣,沉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到底是幾十年居於上位,飽經風浪而不能撼動的長安侯,這麼一發話,空氣都隆隆地響了一般,一股威勢直逼蒼蒼,若不是他同一個等級乃至更高的人,絕對會承受不住。
桑瓜哼了一聲,完全看不上這種小伎倆。這種言語身段上的勢跟他們隨便散發點修爲造成的勢相比,簡直就是小孩子的瞪眼和壯漢的胳膊的比較,虛張聲勢不堪一擊。他擡起右腳就要上前一步幫蒼蒼擋下。
蒼蒼卻擡手阻止了。反手在肩上彈了彈,完全不受影響般擡頭淡然一笑。
“什麼意思?墨氏不是想拿到這次劃時代的行動的主導權嗎?我自認無德無能不是對手,當然要退位讓賢,這樣大家臉上都好看點不是?”她又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墨鼎臣進屋:“這裡就由侯爺指揮吧。”
開玩笑!墨鼎臣一行爲何來得這樣及時,不要告訴她是突發奇想想過來參與商議,暫時可沒輪到他們過來呢。而溫氏墨青染又爲何會明知故犯地闖進來,墨青染一個大家閨秀又如何能說出那些難聽刻薄的話?
一件兩件事無所謂,可這麼多事湊在一起就值得思量了。無非是墨氏見她年紀輕輕一個女子,不忿於她坐鎮指揮而自己俯首稱臣。要知道若這次真的把殷央拉下馬,開創一個新時代,領導者和下面聽令行事的所能獲得的名聲地位可有天壤之別。憑什麼讓她一個女子去享受那絕頂榮光。
其他人如溫國公大巫爵那些人遲遲不發動。怕也是不服氣。
真可笑,事情還沒開始做,勝利還八字沒看到一撇,居然就惦記着以後的利益劃分了。
蒼蒼眼中一片冰冷,看着眼前這些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這樣一張張嘴臉,先用溫氏激她,再拿墨青染往她傷口上撒鹽。
她失態了,她被質疑了,若她稍露憊態,或一怒之下放出權力。又或者沒看出這些人的企圖,愧疚之下低頭,那不就中了他們的招了。
擠下她。自己主宰,怕還看重了她身體裡留着一部分墨氏血液不會斤斤計較吧。
她看起來就這麼好欺負?
好啊,既然想算計她,她就如他們所願好了。
墨楊沉下了臉:“若非你行動不會這麼早發動,你現在說走就走。要我們幫你收拾爛攤子?如此沒有擔當……”說着餘光瞟向裡面的商去非。
他是從商的,在很早之前就和商去非合作。如今雖然還在墨記裡保持獨立,實質上差不多成爲了商去非的一個副手,他比這裡任何人都清楚商去非有多少的能耐,得到他就等於得到源源不斷的後勤力量,一切的物資、金錢都不需要自己再擔心。慕容蒼蒼看來是留不住了,但商去非留下就行了,他是在不着痕跡地損蒼蒼,好讓商去非對其產生厭感。
商去非觀感倒敏銳,一瞬間捕捉到墨楊的眼神,微愣之下明白過來,脣邊溢出一聲諷笑,慢慢站起。
墨家這些人,還真是臉比牆厚心比墨黑。
蒼蒼也不大舒服,她倒是沒往商去非那想,不過對於這個落井下石的墨楊實在提不起好感,虧她以前還覺得三房夫婦不錯。
她不屑地收回目光:“閣下未免小看我了,天下人才濟濟,這批不行就換一批好了,說不定我回頭拉起另一幫人還能走在你們前頭呢。”
“不知商某是否有幸成爲那'另一幫人'其中之一?”商去非悠悠走來,騷包地搖一下扇子,笑着問道。
其他人臉色都變得很難看,蒼蒼撇他一眼,不驚喜也不熱情:“隨便。”
商去非訕笑着摸下鼻子,墨楊驚道:“商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跟着一個任性無知的女孩怎麼會有出路……”
“任性?”商去非看看蒼蒼,笑道,“任性總比樂於勾心鬥角強,商某頭腦簡單,也只想和簡單爽快之人合作。至於說跟着……”他笑容陰陰的,“商某可從來不曾跟過誰,也不準備跟誰,一切都是建立在平等合作之上,慕,你說是不是?”
蒼蒼目光對上他的,點了下頭,商去非笑得無比燦爛:“當然了,我想鍾離決也是這麼認爲的。”
“王某也一樣。”王修閱從裡面出來,站到蒼蒼身邊,“我的機會是你給的。”一句話,已經表明立場。
蒼蒼終於微微露出一個相對真心的笑,頓時看得商去非直嫉妒。爲什麼他能得到微笑的獎勵而自己沒有。
蒼蒼轉頭對墨鼎臣道:“那麼告辭了。”
商去非不甘寂寞地道:“對了,貴府的鐵礦商某已經收購了不少,倉庫裡還壓着許多,所以暫時就不需要了,不過你們若出售不出去也可以來找我,只是這合同怕是要重新簽過了。”說着給王修閱使了個眼色。
王修閱翻了個白眼,卻也配合着誠懇說道:“侯爺的門生們,我立即讓他們回侯府,好聽候侯爺差遣。”
墨鼎臣氣得臉色鐵青,剛想說話,侯府下人領着一人進來,人未到聲先至:“怎麼了,都聚在這裡?”
蒼蒼看去,眼神微微一暖:“安老,我們回去吧。”
安行是什麼人,虎目一瞪目光環視,頓時就明白了七八,那刀光冰棱一般的視線釘在墨鼎臣身上,直讓他尷尬萬分。
他們兩人本是同輩,安行還要年長几歲,當年墨鼎臣是要叫他一聲安四哥的。墨鼎臣一步步從二流侯爺爬到頂峰,他一路看過來也幫了不少忙,墨鼎臣最後的見死不救他也很清楚,對姓墨的,他就沒一點好感,不過是爲了蒼蒼才一直壓抑不滿。
而現在呢,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轉向蒼蒼又和顏悅色:“蒼蒼,我剛碰到荊遇,他把寫好的討帝書給我,讓你先看看,哪裡不妥他再改。”炫耀般地拿出一張大幅紙,果然見其他人都一副震驚的模樣。
荊遇啊,與溫子還齊頭並進的儒師,溫子還在太學院任教,在朝堂有官職,而荊遇也是無冕之王修閱在天下士子心目中反而更爲親切,要說誰的影響力更大,沒人敢肯定。
溫氏最爲震驚,她終於知道爲什麼之前提到父親慕容蒼蒼毫不在意了。有了荊遇,還要溫子還做什麼?
安行趁蒼蒼在看的時候又輕飄飄地道:“還有,閔王答應出力了,隨時聽候差遣。”
不出所料,迎接他的是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蒼蒼無奈地看着他,老小孩老小孩,他這是在炫耀嗎?真是幼稚。
不過幼稚得可愛。
蒼蒼捲起寫滿殷央十八宗罪的討帝書:“那好,事不疑遲……還有事?”
安行頗爲神秘:“還有一個人想見你。”
“王修頤。”
“哈哈哈,那姓墨的這回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看他們只有自己一族能做出什麼豐功偉績來。”
回府的路上安行誇張地笑着,可惜附和他的只有一車的冷清沉默。悻悻閉上嘴巴,他容易嗎,七老八十了,還要裝年輕逗人,偏偏還沒有人領情。這幾個年輕人啊,一個個沉悶得不像話,再這樣下去非出事不可。
蒼蒼舉着車窗簾看出去,隱約能看到皇宮一角,今晚,是最關鍵的一夜。
“都安排妥當了?”
“鍾離決帶隊,還有,咳咳,還有鍾南山的高手們,只要殷央還在皇宮裡,他就完蛋了。”安行說道,說到鍾南山時眼尖地看到車前趕車的麻葉擦劍的桑瓜都是一震,低下了頭去,心中嘆息,“蒼蒼你看是不是要先準備以後的事,大央不可一日無君,殷央倒臺後總要有人接他的班。殷翼也希望在這點上可以儘量平和。”
設儲君嗎?
蒼蒼扶在窗口淡漠地回想起離開長安侯府前聽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