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鬆了口氣,“那就好。”
甘薇兒摁響門鈴,這次換了個麻利的僕人來開門,看到甘薇兒身後跟了個女人,驚訝的說道:“薇兒小姐,子魚管家吩咐過,若是帶陌生人進來必須要經過他的同意。”
甘薇兒揚了揚眉:“我知道。”話落推開僕人,大步離開。
安娜朝僕人溫和的笑了笑,擡步跟上了甘薇兒。
僕人看了眼兩人的背影,眉尖蹙了蹙。
古堡很大,兩人一路往裡走,兩側栽種着入目參天的紅杉樹,鬱鬱蔥蔥,遮天蔽日,帶來夏日的清爽涼風,不遠處綠色的草坪一望無際,和遠山相接,在最後一縷餘暉中顯出一種別樣的風情。
這裡的一切打理的很好,不見絲毫荒涼錯落,一點都沒有常年無人居住的荒廢,反而處處彰顯出精緻。
走了有幾分鐘,繞過一座碩大的假山噴泉,厚重古樸的古堡展現在眼前。
安娜隨着甘薇兒走進古堡,一瞬間就被眼前的奢華典雅給驚到了,她出身顯貴,什麼樣的豪宅沒見過,仍然被眼前這座低調中彰顯着無盡奢華的古堡給震驚到了。
注意到安娜眼中的震驚,甘薇兒眼底掠過一抹得意。
“薇兒小姐回來了。”紅心快步走過來,目光不動聲色的掠過跟在她身側的年輕女子身上:“這位是?”
甘薇兒仰着頭顱,淡淡道:“我的朋友。”一個下人而已,還不值得她親自介紹。
紅心蹙了蹙眉,平靜的提醒道:“薇兒小姐,子魚管家那裡……。”
一回來就被人提醒了兩次,甘薇兒心頭本就憋着火,冷聲道:“子魚管家那裡我自會去解釋,來了貴客,還不快去泡茶?”
紅心站在原地沒動,忽然看向甘薇兒身後,恭敬的開口:“子魚管家。”
甘薇兒轉身,便看到子魚管家緩緩走來,那張看不出年齡的平凡面容上,卻有一雙幽深莫測的眸光,目光一轉,落在甘薇兒身後的安娜身上,下意識蹙起眉頭。
甘薇兒對着子魚管家可不敢像對着紅心那般傲慢,含笑道:“子魚叔叔,這位是我的朋友安娜小姐,今晚她送我回來,於情於理,我都該請她進來喝杯茶,沒有事先報備,還請子魚叔叔諒解。”
一個管家而已,甘薇兒作爲大將軍的侄女,還要看一個管家的臉色嗎?
心底這樣想着,她含笑走上前去,溫和有禮的開口:“叔叔好,我是安娜,冒昧前來叨擾。”
子魚管家那雙漆黑的眸光看不出來任何情緒,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笑眯眯的,看起來和藹可親的樣子,笑着點點頭:“既然是薇兒小姐的貴客,自然不能怠慢了,沏茶。”
甘薇兒立即喜笑顏開,心底樂開了花,還以爲子魚管家會生氣,沒想到這麼給她面子。
“安娜小姐既然來了,留在這裡用晚飯吧。”
安娜假意推辭了一下就應下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你們先坐,我有事就先離開,有招待不週之處,還請見諒。”話落起身離去。
安娜坐在客廳,輕輕抿了一口茶水,靜靜的觀察了一眼四周,女僕們各司其職,沒有一個人偷懶,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二樓。
“公主她……住在二樓嗎?”
甘薇兒下意識撇了撇嘴,淡淡道:“嗯,不過她喜歡清靜,不喜歡見外人。”
“我對這位公主還挺好奇的。”安娜像是無意識的說道。
“有什麼好好奇的,不就是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兩個眼嗎?”
安娜笑了笑,垂眸安靜的喝茶。
“樓下來客人了?”雲涯坐在陽臺上,合上面前的書,側眸淡淡道。
紅心笑道:“是薇兒小姐領回來一個朋友,是一位叫安娜的小姐。”
雲涯挑眉笑了笑。
“在屋裡悶了這麼長時間,是該下樓見見人了。”雲涯伸了個懶腰,紅心乍一擡眼,眼底掠過一抹驚豔。
少女姣美的身姿在夕陽的剪影中蒙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仿若一隻小貓兒般,慵懶嫵媚,令人生出一種極不真實的錯覺。
天生麗質的美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舉手投足便是風華,即使只是個伸懶腰這樣一個十分不雅的動作,少女做來,卻彷彿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高貴優雅,如一副畫般優美動人。
紅心看的呆住了。
樓下,甘薇兒說道:“我回趟房間,你先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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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點點頭。
甘薇兒起身回了房間,她的房間在一樓東側,安娜擡眼就能看到她的房間門。
安娜雙手握着茶杯,心底有些不安,只能通過喝茶來緩解緊張,雖然她覺得自己的緊張來的莫名其妙的可笑,但自從進了這座古堡開始,她就彷彿無法控制自己情緒。
關於這個公主的資料,她所掌握的幾乎爲零,不瞭解對方又怎能有所動作呢?這纔是她今天來此的目的。
這時二樓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非常的輕,卻毫無遺漏的傳入她的耳中,她忽然發現有哪裡不對勁了,這座古堡非常的安靜,幾乎沒有一丁點的雜音,那些女僕不管是走路還是做事,都沒有發出任何的雜音,也使得整座古堡彷彿被消音了般,正是這種不正常的安靜讓她莫名的開始緊張。
聽到腳步聲,她下意識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二樓樓道口,昏暗的燈光散發着柔和的光線。
一道纖柔的身影逆着光影走來,長裙在身後逶迤搖曳,行走而過的地方,仿若一朵朵盛開的蓮花。
她看不清臉,只看到那高挑纖瘦的身影,緩緩從樓梯上走了下來,一舉一動皆是數不盡的高貴風流,高高在上,仿若神女從壁畫中走了出來,那一瞬間,讓她心頭生出一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安娜下意識坐直了身子,大概每一個女人在面對優秀於自己的女人時,總是會下意識的豎起盾牌,充滿敵意吧。
十幾級的臺階,卻彷彿過了好久,安娜手心都出了汗,在這漫長的寂靜中,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始終落不到平地。
隨着那輕緩風流的腳步,那人終於緩緩的走下了樓梯,燈光忽然那般刺眼,她下意識眯起了雙眼。
那是一張用貧瘠的詞彙無法描述的容顏,那樣一種美,大概只有親眼見過的人,纔會理解傾國傾城確實是對美的一種極致的形容。
不、這還遠遠不夠。
更難能可貴的,是那種不侷限於皮囊的驚豔,而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高貴溫婉的氣質,眼波流轉間,刻滿了慵懶與嫵媚,不動聲色間,勾魂攝魄。
安娜眼中的驚豔一閃而逝,但她到底是一個女人,很快就冷靜下來,臉上換上溫和的微笑,“以前我總以爲書中描寫的傾國之貌都是騙人的,直到我看到你,才終於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狹隘。”
安娜微微彎腰,姿態謙恭:“安娜見過公主。”
少女靜立燈下,如一塊溫潤的美玉,眉梢眼角滿是醉人的溫婉柔情,含笑道:“安娜小姐客氣了,請坐。”
安娜面上微笑,一顆心卻沉甸甸的下陷。
沒見這位公主之前,她還抱有期待,可見到對方之後,她只覺得一顆心涼颼颼的。
席琳固然好,可這麼多年都沒能讓勞德上心,在見識過這般貌美風華的女子之後,席琳又怎能入得他的眼呢?
怪不得這麼快就要訂婚,這樣的女子,大概是個男人都無法拒絕吧,而勞德那樣冷情的人,一旦愛上,即使天崩地裂,也不會輕易動搖。
席琳你拿什麼和她爭呢?
光美貌這一點你就輸的一敗塗地,而男人、說白了就是視覺動物,擺着這樣的絕世美人不要,去要席琳那樣私生活混亂的女人嗎?
勞德又不傻,她唯一的倚仗也就只有家世了,可如果對方能帶來同樣的利益,勞德又怎麼可能捨她而娶席琳呢?
短短一瞬間,她心中想了很多,面上卻不顯,笑着看向在對面坐下的少女,真是像一幅畫般的優美,怎麼看都賞心悅目。
“我聽薇兒提起過你。”少女微笑着開口,聲音猶如玉珠落盤,清脆空靈,十分動聽。
安娜挑了挑眉。
“薇兒說,你幫了她很多,她心中很感激你,和我想象的一樣,是位豪爽大氣的女子。”
“多謝公主誇獎,薇兒小姐很可愛,我看不得她受欺負。”
安娜言語間摸不到這位公主的脾氣,看着溫和沒有脾氣,然無形中透露而出的氣勢,讓她高高在上,不容玷污。
這一瞬間她確定了,這個女人不好對付。
這時甘薇兒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連最愛的連衣裙都不穿了,全身上下裹得嚴絲合縫。
看到雲涯坐在客廳,看起來和安娜相談甚歡的模樣,下意識蹙了蹙眉。
雲涯看着甘薇兒,平靜的聲音隱匿着一抹擔憂:“好點了嗎?”
她在醫院一天一夜,她連句問候都沒有,現在倒來關心她了,假惺惺的做給誰看呢,心中吐槽,面上卻笑道:“好多了,只是醫生讓我不能見風。”
雲涯無奈道:“好端端的,怎麼得了這樣的病?讓你糟了一番罪,人看着都瘦了許多。”
甘薇兒勉強的笑了笑。
這時紅心走過來恭敬的開口:“公主,晚飯準備好了。”
雲涯含笑道:“安娜小姐,請。”
一行幾人往餐廳走去,滿滿一桌子中式菜,色香味俱全中不乏精緻,讓人看着就食慾大振。
雲涯在主位上坐下,笑道:“安娜小姐來的突然,廚房沒來得及準備,安娜小姐將就一下吧,改天我再親自設宴請安娜小姐。”
“這就很好了,其實我也很愛吃中式菜的。”
安娜和甘薇兒落座,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雲涯下首,不得不說,這菜比她吃的所有中式菜都好吃,再看坐在右手上位的少女,舉手投足的動作都帶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優雅,俗話說秀色可餐,對着這樣一幅畫吃飯才更有胃口,然安娜只覺得心塞。
再好吃的菜到了嘴裡都沒了味道。
反倒襯得自己粗魯又土氣,再看對面的甘薇兒,簡直是雲泥之別。
吃過飯,幾人又移步客廳,少女親自沏茶,動作行雲流水,優雅至極,如畫的面容在嫋嫋茶霧中更顯秀美安然。
倒了一杯茶在安娜面前的茶杯裡,溫婉的聲音如這茶香般沁人心脾。
“安娜小姐嚐嚐味道如何?”
安娜端起來輕輕嗅了嗅,抿了一口,含笑道:“公主好茶藝。”
有貌有才,從容沉靜,人如詩亦如畫,席琳拿什麼和她比?
甘薇兒喝了一口,“呸”一口就吐了。“好苦啊。”
神經病,自己找苦吃啊,反正甘薇兒是享受不了。
和這種沒生活品位的人實在沒有話好說,安娜倒蠻欣賞這位公主的,如果不是兩人處在敵對的立場上,她還是很樂意和這樣的人做朋友的。
可惜、她們之間註定對立。
“聽說公主和勞德少爺馬上就要訂婚了?”安娜似是不經意的問道。
聽誰說的,除了甘薇兒還能有誰。
雲涯沏茶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優雅至極,聞言含笑道:“本來想低調的,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了。”
甘薇兒縮了縮脖子。
“你即將要嫁給全Q國少女的夢中情人,公主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
雲涯笑着搖搖頭:“只是訂婚罷了,未來的事情誰說的準呢。”
安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眉梢微挑。
少女眉眼低垂,神態安靜而從容,不見驕傲亦不見欣喜,彷彿就像在述說今天的天氣那般平靜。
“倒是要提前恭喜公主了,到時候是一定要來喝杯喜酒的。”
現在消息還沒公佈出去,知道的人不多,等桑雀發佈公告之後,不知將會在世界各地掀起怎樣的風暴,這是紀瀾衣樂見其成的。
雲涯笑了笑,並未接話。
“天色已晚,我該離開了,今天能與公主相識,是我的榮幸,改日如有機會,一定再來打擾。”
雲涯含笑道:“必定掃榻相迎。”
“公主留步。”安娜轉身離去,少女站在廊下,夜風拂起長裙,如一朵盛開在黑暗中的蓮花,聖潔芬芳,暗香浮動。
甘薇兒趕忙道:“我去送送她。”話落飛快的朝安娜的背影追去。
“夜深了,公主回吧。”紅心站在身後說道。
雲涯緩緩轉身,脣角勾着輕柔的笑意,擡步回了古堡。
甘薇兒三兩步追上了安娜,安娜笑着說道:“之前你說你們公主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女人,我主觀認爲誇大其詞,直到今天見到她,我才知道你說的一點都沒錯。”
甘薇兒心底不屑,面上卻揚起天真的笑臉,“那是自然的。”
安娜瞥了眼身側的少女虛僞的笑容,暗自冷笑了一聲,“你們公主……是華國人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甘薇兒好奇的問道。
還用猜嗎?長相和氣質十分符合東方韻味,再說她那麼喜歡中式菜,除了華國人還有第二種可能嗎?
那是不是說明,Queen也是華國人呢?
“都說華國的水土最能養人,不知公主是華國哪裡人?”
“江州。”甘薇兒說道:“她是江州人。”
江州?安娜眼珠子轉了轉,已經走到了莊園大門口,安娜站在車前,朝甘薇兒擺了擺手:“謝謝今晚的款待,我回去了。”
話落轉身坐進了車裡。
直到車子消失在夜色中,甘薇兒哼了一聲,轉身往古堡內走去。
安娜利用她來接近公主,她都清楚,但那又怎樣,誰利用誰還不一定呢……
——
“安娜小姐來了。”
席琳趴在桌子上,腳邊躺了一排啤酒瓶,雙頰染醉,目光迷離。
安娜走進來就看到這樣一幕,不由得怒從心起,走過去從她手裡搶過啤酒瓶,扔到牆角,啤酒瓶應聲而碎。
“喝酒有用嗎?那個男人會回到你身邊嗎?”
席琳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安娜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不由得嘆了口氣:“我見到她了。”
席琳背影僵了僵。
安娜瞥了她一眼,“你想知道你輸在哪兒嗎?”
席琳緩緩直起身來,沙啞的嗓音分外性感撩人。
“我沒輸。”
“你要沒輸,你就不會在這兒買醉了,實話告訴你吧,我剛剛從菲璽古堡出來,連家都沒回就來了你這裡。”
安娜目光盯着她的背影,一字一頓的說道:“她是個十分有魅力的女人,勞德愛上她在情理之中,你就算輸也輸的心服口服。”
“哐當”啤酒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席琳目光陰沉的盯着她,乍然令安娜心神一跳,“這就是你的答案?”
安娜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但你不是就沒有機會,不要再這樣消沉下去,我認識的席琳,不是一個遇到挫折就消沉的人,你的手段呢,你的自信呢?”
席琳冷笑了一聲:“你也說我輸了。”
“席琳是個不服輸的人,就算所有人都說她輸了,她也會堅持走自己的路,放棄,是弱者的專權。”
席琳閉了閉眼,再睜眼,眸底一片幽暗冰冷。
安娜笑了起來:“我和我的家族都會支持你的。”
頓了頓,安娜道:“這個公主據我目前的瞭解,是有些深不可測的,我不知道她的母親和桑雀先生達成了什麼交易,才換來這樁婚姻,但我直覺這其中沒那麼簡單,現在我們就從這個公主身上入手,她是華國江州人,我們就從她的身份查下去,一定可以查到點什麼……不對……。”
安娜忽然蹙起眉頭,席琳看了她一眼:“怎麼了?”
“這個公主長的……。”安娜閉目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她只顧得上驚豔了,沒來得及思考其他,現在再想來,那張臉,爲什麼會覺得有些眼熟呢?就好像之前在哪裡見過一樣,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一時卻想不起來。
“我一定在哪裡見過她。”安娜斬釘截鐵的說道。
席琳眯了眯眼:“她是不是公衆人物?”能讓安娜見過又回憶不起來的,只有這種可能了。
“我也不清楚,回頭我會仔細查查,你問過你父親了嗎?他對這件事怎麼看的?”
席琳抿了抿脣,父親昨天回來後就一言不發,之後就把自己關到了書房去,具體他和桑雀先生談了些什麼她根本不知道。
安娜看她的臉色就知道海哲先生那裡沒希望了,否則不會之前沒有透露出一點風聲,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只能靠我們自己了。”安娜拍了拍她的肩膀:“席琳,相信自己,我們一定可以成功的。”
席琳眸底掠過一抹幽暗,沉默的點了點頭。
安娜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這個公主究竟是在哪裡見過,直到回到家,她的小妹妹抱着手機對着新晉的偶像花癡,做着超級偶像和小粉絲的愛情美夢,安娜忽然想到什麼,一把奪過她的手機,惹來小妹妹的不滿:“姐,你幹什麼啊。”
安娜打開社交賬戶,在一衆五花八門的八卦新聞中,尋找那張熟悉的面孔。
小妹妹看她那麼着急,好奇的問道:“姐,你是在找什麼?”
安娜忽然看了眼小妹妹,十幾歲的初中生正是瘋狂追星的年紀,對各類偶像娛樂圈八卦如數家珍,忽然跑到房間拿出畫板和畫筆,如果不是家裡反對,現在她可能已經成爲了一名畫家,畫畫是她的拿手好戲。
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拿着畫筆,寥寥幾筆勾勒出輪廓,溫婉的鵝蛋臉,下巴消瘦,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彷如上帝之手精心捏刻而成。
如海藻般濃密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在肩頭。
秀氣挺翹的鼻樑,支撐起整個臉部框架,小巧精緻的朱脣。
小妹在一旁看着,“你畫的是一個人啊……。”
最後畫眼睛的時候,安娜忽然頓住了,那雙眼睛浮現在腦海中,卻怎麼也落不下去筆。
那樣的一雙眼睛,什麼樣的畫筆都描繪不出來。
眉如遠山,目如繁星,淺笑吟吟間,便是數不盡的風流高貴,於低眉臻首間,流轉着神秘而溫柔的風華。
添上這雙眼睛,安娜眉頭緊蹙,還是覺得不對,畫出來的這雙眼,仍是不如其十分之一,但好歹是把精髓畫出來了,令這幅畫一下子就活了。
小妹驚歎道:“好漂亮的人,姐姐,她是誰啊?”
安娜舉起畫遠遠的看了一眼,“姐姐畫技不行,只畫出了十分之一的風華。”
“十分之一?天哪,本人該怎樣漂亮啊,腦補不出來啊。”小妹越看越喜歡:“送給我好了,我天天看也會變得這麼漂亮嗎?”
安娜拍了下她伸過來的爪子,“你見過這個人嗎?”
小妹指指畫,再指指自己,震驚道:“怎麼可能?這麼漂亮的姐姐,我見過一次肯定忘不了。”
“你再仔細想想。”安娜提醒道:“她是華國人,很年輕,頂多不超過十八歲。”
小妹苦惱的撓撓腦袋:“可是我真的沒有印象啊。”
安娜嘆了口氣,是她太天真的,作爲一個國家的公主,怎麼可能拋頭露面呢,也許是她之前見過一個長相類似的吧。
正要收起畫,小妹忽然道:“等等。”
只見小妹一把奪過畫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忽然皺眉說道:“她長的好像……。”
“誰?”安娜目光緊緊的盯着她。
“Nyx醫生。”
小妹一拍桌子:“沒錯,就是Nyx醫生,我不會認錯的,我一個同學特別崇拜Nyx醫生,長大了立志要做一個像她那樣優秀的外科醫生,不過Nyx醫生一直非常神秘,直到不久前,Nyx醫生的身份曝光,原來她不僅是一妙齡少女,還是華國一個豪門的繼承人,我那個同學知道後都要瘋了,對她非常崇拜,認爲她是天才中的天才,十幾歲就取得別人幾輩子都得不到的榮譽,而且人家明明能靠臉吃飯,卻偏偏要靠才華,他給我說的時候我都特別崇拜她呢,不過已經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我同學最後得到的消息是她好像是去國外進修了……。”
女孩子喋喋不休的說道,最後還不望補一句:“姐,你是不是見過她?快告訴我她在哪裡?我同學知道會高興瘋的。”
看着小妹抓着自己衣袖一臉驚喜激動的模樣,安娜一顆心卻起伏不定。
Nyx醫生的名頭她是聽說過的,但也只是聽說罷了,跟她的生活沒有任何交集,就算再厲害也引不起她的關注,沒想到,這個公主竟然就是傳聞中享譽國際的Nyx醫生嗎?
安娜忽然覺得不可思議,她只有十八歲啊。
她看起來就像是坐在象牙塔裡被嬌寵着長大的小公主,哪裡像是拿着手術刀在生死線上徘徊的白衣天使……
“你確定是她嗎?”安娜不死心的追問了一句。
小妹又仔細看了一眼,肯定的點頭,眉飛色舞的說道:“姐,你畫的還是蠻逼真的,她本人確實長的非常漂亮,有一種我說不出來的氣質,反正就是看着特別美好,就衝着這張臉我也會粉她的,只是她不是我們國家的人,看個她的動態還要爬牆,我最近一心撲在男神身上,就沒怎麼關注她的消息。”說着拿出手機在網上搜索她的消息。
“咦?怎麼會這樣?”小妹震驚的瞪大雙眼。
“怎麼了?”安娜看了眼手機屏幕,在搜索框裡輸入“Nyx醫生”出來的竟然是亂碼。
“我手機壞了嗎?”小妹一臉懵逼的說道。
安娜拿出自己的手機,竟然還是這種情況。
在電腦上搜索,竟然顯示本詞條不存在,再後知後覺,兩人也明白這是被從網上抹去了啊,一丁點痕跡都不留。
一個享譽世界的名人就這樣從網上消失,可知對方的勢力有多強大。
安娜這次肯定了,這個所謂的Nyx醫生,就是她今晚見到的那個公主,不然不會有關於Nyx醫生的一切都從網上消失的乾乾淨淨。
“我知道她的本名,我再試試。”安娜換了個網址,輸入一箇中文名,情況一樣,她徹底傻眼了。
“怎麼會這樣?”
她趕緊聯繫了她那個同學,那個同學也正鬱悶着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女神就從網上消失的乾乾淨淨,有關於Nyx的一切彷彿只是他的一場夢一樣。
安娜臉色一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如果Nyx醫生真的就是這位公主,這樣天才的人物,席琳確實輸的一敗塗地,但這也正提供了一個線索,從Nyx醫生這個身份入手,就容易調查多了。
——
三天後,桑雀正式對外公佈,將會在七月一號那天,爲其子勞德和紫荊國的聖熙公主舉行訂婚儀式,多國政要都收到了邀請函,這一消息公佈出來,世界爲之譁然。
勞德可是桑雀的獨子,爲了這個兒子的婚事,桑雀一直挑挑揀揀,沒想到最後定下的竟然是一個忽然冒出來的小國家的公主,這其中有什麼深意?一千個人有一千種想法,但無疑,這兩人的結合,將會是舉世矚目的,紫荊國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小國家,因爲這樁聯姻,再次爲世界所熟知。
“桑雀總統的兒子將會在七月一號訂婚,未婚妻是紫荊國的公主。”莊曦月念着報紙的頭版頭條,不由得笑道:“這個紫荊國倒是很奇怪啊,悄無聲息的崛起,一來就是個大驚喜,桑雀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莊繁星躺在病牀上,聞言含笑道:“這些事情,離我們太遠了。”
話落搖搖頭:“不,離你不遠,到時候你和妹夫應該會接到邀請的。”
“別人的兒子訂婚,又不是我兒子結婚,我去幹什麼?我要留下來陪你。”
莊繁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面色雖蒼白,精神卻很好,“我一個人不礙事的,不要因爲我耽誤了你和妹夫的事情,再說還有保姆在呢。”
“保姆能盡心盡力的照顧你嗎?不用說了,我是不會離開的。”莊曦月堅定的說道。
“說起來訂婚,我記得阿頌和雲涯已經訂過婚了吧。”
莊曦月笑着點點頭:“是啊,等雲涯到了法定結婚年齡,我就讓兩人趕緊領證結婚,我們家雲涯太搶手,我怕遲則生變啊。”這句話反把莊繁星給逗笑了:“你這丫頭,竟說胡話,對自己兒子還沒自信嗎?”
莊曦月一一給莊繁星數着雲涯有多少好,自己兒子反倒落不了好,不知道的還以爲雲涯是親女兒,晏頌是撿來的呢。
“有時候我都覺得我家阿頌那小子不會疼人,把雲涯這麼好的兒媳婦給弄沒了,等兩人結婚,先給我生個孫子,我這顆心就安定下來了,要不然總是七上八下的,就這兩天我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一樣,阿頌雲涯都在外,我就生怕兩人出事,哪個都是我的心疼肉,哪個我都擔心。”
“你啊,就是愛胡思亂想,放心吧,都會沒事的,算命的都說你命好,這輩子兒孫滿堂,子媳均孝,長命百歲,福壽綿延呢。”
莊曦月忽然握住她的手,吸了吸鼻子:“姐,我寧願把我的福氣全都給你,我也不想你離開我。”
莊繁星笑着摸了摸她的臉:“月兒,你還記得我們十六歲的時候去嵩山遊玩,在山上碰到一個算命的老頭子嗎?”
莊曦月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那個臭老頭就會胡說八道,我纔不信呢。”
莊繁星嘆了口氣,目光忽然變得悠遠:“我反而覺得,他說的都對。”
莊曦月忽然抱着她:“姐,你別說了。”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十六歲時兩人在嵩山玩的時候碰到一個遊方的神棍,當時她好奇,就拉着姐姐跑去算命,那白鬍子老頭一掐一算,說她有九世福報,這輩子心想事成、兒孫滿堂,婚姻如意、福壽綿延,說的挺好聽,就因爲太美好,她纔不相信,什麼九世福報心想事成,她次次考試都不如意,這算什麼心想事成。
而到姐姐的時候,算命老頭卻下意識蹙起了眉,給姐姐看了手相,說姐姐前生孽債累累,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命運坎坷,婚姻失敗,若解的話,只能落髮出家,一輩子青燈古佛,在佛前贖前世的罪。
莊曦月把那算命的老頭大罵一頓,拉着姐姐就跑了,這件事一直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她心底,時不時出來膈應一下她,然而到現在,她倒不得不信那算命老頭的話了。
她和姐姐,命運截然不同,她生活和婚姻都很美滿,生活中幾乎沒有煩惱的地方,不管是兒子還是老公還是未來的兒媳,都讓她很滿意,未來生活可期,可是姐姐不一樣,她從小父母雙亡,愛情以失敗而告終,終於嫁了人,嫁的卻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好不容易從失敗的婚姻中脫離出來,即將展開新生活的時候,卻罹患了癌症……
姐姐她的一生、實在太不容易了。
“大概我前世就是欠了阮文臣的債吧,這輩子就是來還債的。”女子的聲音有種看破世事的平靜,笑着拍了拍膩在她懷裡的女子,“月兒,姐姐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唯有溪兒那孩子,是我唯一割捨不下的……我不在的時候,你替姐姐多多照看他一下,好嗎?”
“我不要,姐,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們可以手術,對,我請雲涯來給你手術,她可是享譽世界的Nyx醫生啊,從來沒有失敗的記錄,她一定會治好你的,你千萬要振作起來,姐,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她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可以毫無顧忌的膩在姐姐懷裡任性撒嬌,姐姐從來都會用溫柔又寵溺的目光望着她,替她抹平所有的不安。
“月兒,你說什麼傻話呢?要讓妹夫聽見了,又要不高興了,你和我不一樣,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怎麼能說這樣的傻話呢?”
莊繁星目光望向窗外明媚的陽光,嘴角勾起一抹輕柔的微笑。
當年算命老頭說那些話的時候,月兒不信,她信了,所以這些年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坎坷,她都可以從容的應對。
如果人生從一開始就已經看透,這一生,她只爲贖罪而來,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她亦可以平靜的面對。
“月兒,你要代替姐姐,好好的活下去。”對於月兒,她既羨慕,又替她高興。
莊曦月撲在她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莊繁星輕輕拍着她的背:“月兒,姐姐有件事要你幫忙。”
莊曦月淚眼朦朧的看着她。
莊繁星打開抽屜,拿出來一個牛皮袋子遞給她:“這裡邊是我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所有財產,有房產,有股份,還有一些零散的股票,以及幾部作品的著作權,不值什麼錢,但已是我能拿出來的所有了,你把這些東西歸置歸置,該賣的賣,所得的錢捐給慈善機構吧,也算我爲這個世界作出了一點微薄的貢獻了。”
莊曦月忽然扔了出去,“我不要。”
莊繁星嘆了口氣:“月兒,聽話,你是要姐姐死也不瞑目嗎?”
莊曦月撲到牀上,悶頭哭起來。
哭了之後擦乾眼淚,彎腰撿起來,“這東西先放在我這裡,這是你的東西,應該你親自捐出去。”
莊繁星笑着擦去她臉上的淚:“多大的人了,還是這麼愛哭,要妹夫看見又要嫌棄你了。”
莊曦月柳眉一豎,兇巴巴道:“他敢。”
惹得莊繁星笑起來。
這時病房門忽然被人從外邊敲響,莊曦月趕緊擦乾眼淚,咳嗽了一聲:“進來。”
一個年輕的女子推門走了進來,一頭柔順的長髮,個子高挑,打扮時尚,長相端莊不乏明豔,是個容貌氣質都很出挑的大美女,女子一手提着一個果籃,一手提着保健品,踩着高跟鞋走了進來,目光首先落在病牀上的莊繁星身上,溫和的笑道:“莊阿姨,您今天身體好些了嗎?”
莊繁星笑容淡淡,“好多了,之前不是告訴過你不用來了嗎?還帶這麼多東西。”
“應該的。”女子將東西放到地上,朝莊曦月笑道:“晏夫人好。”
莊曦月笑着點點頭,“樑小姐,坐吧。”
女子在病牀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舉止得體,莊曦月給莊繁星偷偷使了個眼色,這個兒媳婦還不錯。
樑小姐坐下來之後朝莊曦月道:“晏夫人叫我阿婉就好。”
這位女子,就是阮松溪的未婚妻,香港另一大豪門樑家的大小姐樑溫婉,真是人如其名,端莊溫婉,莊繁星入院這些天來,幾乎天天來探望,又送飯又侍疾,比親女兒都孝順,不過她分寸掌握的很好,並不會讓人反感。
這些天以來,莊曦月對她印象還不錯,哪方面來說都配得上松溪。
莊曦月就笑道:“別晏夫人晏夫人的叫了,顯得多生分,你馬上就和松溪結婚了,隨着他叫我小姨就成。”
女子微微一笑,眼中喜色越濃,甜甜的叫了聲小姨。
這聲小姨叫的讓莊曦月心花怒放。
在她心裡,松溪就跟自己的親兒子差不多,自然越看樑溫婉越滿意。
“你和松溪決定什麼時候結婚?”莊曦月問道。
女子俏臉微紅,低眉羞澀的說道:“等莊阿姨的身體什麼時候好了再說。”
“真是個孝順孩子。”莊曦月嘆道。
“不用管我,你們選個好日子,儘快結婚吧。”莊繁星忽然說道。
樑溫婉猛然擡頭看着她:“莊阿姨……。”
莊繁星拍了拍她的手:“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早點和溪兒結婚,我也能早點安心。”
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莊繁星笑着擡頭:“說曹操,曹操就到。”
樑溫婉心口猛然一窒,雙頰爬上暈紅,真真明豔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