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種感覺嗎?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有一雙躲在黑暗中的眼睛默默注視着你,在你不知不覺中的時候,他知道你所有的一切。
這是一種太過可怕的感覺,後背像是瞬間爬滿了蝨子,被人掐住了脖子無法呼吸。
更像是一瞬間跌落在深淵裡,一直往下沉。
窗外飄進飯菜的清香,即使不餓,肚子裡的饞蟲也都要勾出來了。
雲涯將照片放回原位,合上抽屜。
這時男人端着碗走了進來,看到雲涯站在梳妝檯前愣了愣,“我做的麪條,給你當宵夜。”
雲涯緩緩轉身,看着這個男人,“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男人脫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襯衣,身材更顯挺拔修長,聞言勾了勾脣:“你吃了這碗麪,我就告訴你。”
雲涯目光落在那碗麪上,清爽的麪條,臥了一個荷包蛋,灑了香蔥,很是家常,燈光下照着,顯得有幾分溫馨。
她是南方人,卻喜歡吃北方的麪食,但是這個人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有沒有下毒?”
男人笑了笑,走過去拿起筷子挑起麪條吃了一口,話落看着雲涯。
“沒毒。”
雲涯抿了抿脣。
男人想到什麼,轉身出去了,再進來手裡拿着一雙筷子,原來是怕雲涯嫌他用過的筷子髒,又拿了一雙。
把筷子放在碗上,“不吃,你後半夜要餓肚子的,山上冷,也沒有別的吃食。”
雲涯本來不餓的,但聞着這味道,肚子“咕咕”叫了起來,有些尷尬。
男人許是怕她尷尬,轉身又出去了。
雲涯磨磨蹭蹭了半天,走過去先是聞了聞味道,真的好香啊,她忍不住挑起來吃了一口,對方要給她下毒早下了,用不着下在飯裡。
雲涯像只小貓一樣悉悉索索吃着,味道和晏哥哥做的各有千秋,但是一樣好吃。
男人站在窗前的死角位置,看着那個捧着碗像個小貓一樣吃飯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山風凜冽,路過他身邊的時候,也竟似溫暖了幾分。
耳機裡忽然響起屬下的彙報聲,男人走遠了幾步,聽完之後,沉聲道:“把人拖住。”
“他沒有按我們的計劃走,而是選擇了回去,很快他就能查到您的位置,您先帶人離開吧。”
男人擡頭看了眼天空,眸中倒映着暗沉的天空,漆黑無垠,暗沉壓抑。
“他永遠知道自己的選擇。”
“不用了,能拖多久拖多久,b組按原計劃走。”
“是。”
原地站了一會兒,他轉身回了房間,吃飽喝足的少女單手支着腦袋看着他,此刻看來有點可愛:“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我是誰?重要嗎?”他淡淡反問道。
雲涯點頭又搖頭:“我一定見過你,但是我想不起來了,這不是你的真容吧?你是不是易容?真像武俠小說裡一樣,原來真的有易容啊,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可沒有人的骨頭結構是相同的,因爲不服帖,非常不科學的……。”她捧着下巴喋喋不休的說着,他不厭其煩的聽着,四下寂靜無言,山風嗚嗚拍打着窗子,屋內溫暖如春,安寧溫馨。
她有些累了,撐着腦袋昏昏欲睡,這裡太安逸,讓她下意識放鬆警惕,這裡就像一個世外桃源,遠離喧囂紛擾,讓她的心一片寧靜。
男人走過去接住她的腦袋,將她攔腰抱起來,雲涯立刻就像一隻驚弓之鳥醒了過來,掙扎着要從他懷裡下來,男人垂眸看着她,他的眼中像是有星火。
“別怕……。”
那一刻,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席捲而來,她還來不及去細想,一個分神,她便迷失在他的催眠中。
男人走過去把她放在牀上,蓋好被子,坐下來看着少女的睡容,忍不住想要擡手摸摸她的腦袋,卻在即將落在臉上的那刻,又驀然縮了回來。
他目光落在少女脖子裡,銀色的鐵球項鍊露出來,更顯得脖頸白皙纖秀。
不知何時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男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望無際的黑夜,眸中卻是比這黑夜更深更沉的黑暗。
“他來了。”
耳機裡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撤吧。”他低嘆一聲。
“可是你的任務……。”那人聲音帶着不解和驚訝。
“我的任務是聲東擊西,救出e,現在任務完成了。”他沉着的聲音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好吧,你開心就好。”頓了頓,對方說道:“我不會告訴queen的。”
男人冷冷勾了勾脣:“隨便你。”
走到牀前,看了眼少女,彎腰給她掖了掖被角。
“晚安。”
這裡的東西他只帶走了那張照片,裹在懷裡,站在山頂,看着山下越來越近的燈光,轉身從另一條路下山。
晏頌一腳踢開門走進來,臉色陰沉的可怕,掃了眼四周,大步走進臥室。
當看到躺在牀上閉上雙眼的雲涯,他的心跳猛然漏跳了一拍,他忽然不敢上前,在害怕什麼?
隨後走進來的降香快步走過去,彎腰查探了一下,扭頭對晏頌道:“別擔心,只是睡着了。”
話落退了開去,目光落在桌子上的麪碗上,“人沒走遠,我現在帶人去追。”
“不用了。”晏頌大步走過去,脫下大衣將雲涯裹起來,抱起她大步往外走,走了兩步,環視了一眼整個房間,眼底劃過一抹嘲諷。
“他這麼做早已找好了退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這些花樣,一直以來我都小看他了。”
黃毛大步走進來,“老大,剛剛傳來的消息,監車在海興路被劫了。”
晏頌沒有任何驚訝,就好像早已知曉一般,越過他大步往外走。
黃毛和降香面面相覷,快步跟上去:“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
“我不想再看到這裡。”話落抱着人迅速消失在黑夜裡。
“老大、是什麼意思啊?”降香問道。
“老大的心思哪兒是我們猜的。”看到降香清秀的小臉,咳嗽了一聲,說道:“老大肯定預料到對方會來劫監車,你沒看他一點兒都沒驚訝嗎?肯定早有後手,我們還是聽老大的,靜觀其變吧。”
降香點點頭,“那個女孩就是老大的未婚妻嗎?很漂亮。”
黃毛看這個女孩比燕禾有眼色多了,最起碼不是那種瞎搞事情的女人,有心提點兩句:“兩人青梅竹馬,情比金堅,惹人稱羨啊。”兩人心底很清楚,晏頌爲了這個女人放棄e,急匆匆的趕回來,就說明了他對這個女孩的感情。
降香聽出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笑了笑,她笑什麼黃毛不明白,剛想問兩句,降香看了眼身後的房子:“該怎麼處理?”
黃毛拿着打火機,火苗照亮他那張臉,大步往前走,隨手一拋,將火機扔進了房子裡。
火光沖天,映亮了半邊天,大火燒到天明,那座溫馨的木房,早已化爲了一灘灰燼。
一輛軍車行駛在開往山下的盤山公路上,剛下過雨,地溼路滑,地勢又極爲險峻,稍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因此車子開的極慢,晏頌抱着雲涯坐在後邊,看着雲涯熟睡的面容,手指緩緩摩挲着她的面頰
直到現在,他的手還是發抖的,他慶幸對方最終手下留情了,換個說法是不捨得傷害雲涯,否則今日的過失,他就有可能永遠的失去雲涯。
這樣一個潛藏在暗處的毒蛇,隨時隨地威脅到雲涯的安危,讓他如何安心?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揪出這條毒蛇,他不能再讓雲涯受到傷害了。
他想到裴輕寒之前說過的話,眸光漸漸幽深。
雲涯嚶嚀了一聲,許是聞到令她安心的味道,往他懷裡縮了縮,緩緩睜開雙眼,“晏哥哥……我不是在做夢吧?”
晏頌笑道:“不是做夢,是我。”
雲涯揉了揉眼睛,從他懷裡坐起身來,“可是我之前明明是在……。”她看了眼四周,見是在車裡,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黑夜,雨絲拍打着車窗。
她忽然沉默了。
晏頌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聲道:“都過去了,以後我會保護好你,還要再睡嗎?”
雲涯趴在他肩頭,想到那個人,那個屋裡發生的一切,遙遠的像是一個夢,“晏哥哥,我見到一個奇怪的人,他……。”
雲涯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他……。”
她是一個多麼警惕的人啊,能在那樣的環境裡睡着,除了這個人沒有危險,能讓她下意識放鬆之外,那麼這個人是除了晏頌和渺渺之外,第三個對她來說有些特殊的存在。
“好了,別再想那麼多了,好好睡一覺,睡醒了,就什麼事都沒了。”
雲涯乖巧的閉上雙眼,腦海裡卻始終縈繞不去那雙眼睛。
晏頌眼底劃過一抹冷冽,這個人,他一定要揪出來。
不知不覺中,雲涯又睡了過去,許是今天一天太累了,又或是這個懷抱讓人太安心,這一覺睡的有些沉。
快下山的時候,車子忽然緊急剎車,慣性作用下晏頌身子猛然往前傾,他慌忙護住雲涯的頭,冷眸掃向司機。
司機趕緊道歉:“首長……對不起,是前方突然出現一輛車子……。”
只見迎面的狹窄公路上停着一輛黑色商務轎車,車道窄的只能容一輛車子通過,將去路完全堵死,兩輛車子之間只有幾毫米的縫隙。
也是這司機技術過硬,反應夠快,否則鐵定撞上去。
晏頌擺了擺手,只見副駕駛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瘦高個男人,戴着一副金絲眼睛,顯得嚴謹沉着。
這男人不是跟在裴輕寒身邊的小跟班嗎?
傅白走過來扣了扣車窗,車窗緩緩降半,露出男人冷酷俊美的面容,一雙冷眸掃了過來,氣勢凜冽,令人莫敢逼視。
傅白目光快速在車內掃了一眼,冷風灌進來,晏頌將大衣往上提了提,將雲涯的半張臉都裹在懷裡,只露出一頭柔美飄逸的秀髮,傅白抿了抿脣,心底替寒哥不值,面上卻並未露出半絲異樣。
“晏先生,寒哥有事找您,寒哥在這附近有一套房產,就在往西二十公里的西蘭湖,而且今晚下雨,路不好走,不如先回那裡歇息一下,等天亮雨停了再回去,如何?”
晏頌也想見見裴輕寒,沉吟了一下:“好。”
“那我們走前邊,給您帶路。”傅白轉身回到車裡,很快,車子緩緩退了出去。
“跟上前邊那輛車。”晏頌吩咐司機。
“那裡邊是不是坐的晏頌?”寧子洹目光緊緊盯着後邊那輛軍車,那眼神跟盯仇人似的。
傅白沒搭理他,看向裴輕寒,低聲道:“他答應了。”
“她還好嗎?”裴輕寒嘆息了一聲,幽幽道。
傅白抿了抿脣:“很好。”
裴輕寒勾了勾脣:“那就好。”
“你們在說什麼?”寧子洹皺眉看着兩人:“雲涯是不是在晏頌的車裡?我下去找她。”話落就要不管不顧的打開車門。
裴輕寒拉了他一把,擰眉沉聲說道:“你不要命了?”
車子下了盤山公路,車速提高了不少,路上還偶爾有一兩輛大卡車路過,寧子洹現在下去那不是找死?
“你憑什麼管我?”寧子洹甩開他的手,橫眉冷對,車廂本來就低的溫度瞬間降至冰點,隨時有可能會在車裡動手。
裴輕寒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領,脣色涼薄:“反正你要撞死了我最多出於道義給你收一下屍而已。”
寧子洹氣哼哼的又坐了回來,卻是坐立難安,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跟在後邊的軍車,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飛過去。
裴輕寒看他如此,冷笑了一聲。
傅白接了一個電話,扭頭看了眼裴輕寒,眼角覷了眼寧子洹,儘量壓低聲音:“這個康橋是假的,身份來歷成謎,一星期前出現在京都,投奔康成做了他的保鏢,這期間一直安分守己,沒有跟任何外界勢力聯絡過,但我們的人截獲了他的手機信號,他的手機都是有代碼的,咱們的人正在破譯,相信很快這個人的身份就會浮出水面。”
“沿着真正的康橋查下去,就會發現蛛絲馬跡。”寧子洹忽然開口。
傅白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似得寧子洹也有這麼聰明的時候。
“看什麼看?是不是被本少的聰明給驚到了?把你眼珠子瞪回去,否則本少給你摳出來當球踢。”
傅白嘴角抽了抽,就正常不過三秒鐘,立馬現原形。
裴輕寒淡淡道:“就照他說的做。”
傅白點頭,立即打電話交代下去。
寧子洹忽然湊近他,裴輕寒眉頭微蹙,不着痕跡的與他拉開距離。
“姓裴的,雖然咱倆相看兩相厭,但現在有個更重要的矛盾擺在眼前,我可以暫時跟你統一戰線,等把晏頌逼出局之後,咱倆再各憑本事,你看如何?”寧子洹一臉大灰狼誘拐小紅帽的奸詐眼神。
裴輕寒扭頭看了他一眼,少年長的眉清目秀,如果忽略掉那雙眼睛裡深濃的戾氣,這無疑是一個純淨秀雅的少年。
裴輕寒知道的,面前這個少年,一直是一隻披着羊皮的狼,還是一隻十分兇惡的狼崽子,當有一天他長大了,會用它尖利的獠牙將敵人撕得粉碎。
“如果我不是那個可能,那麼你、更不會是那個可能,與其挖空心思,不如想想該怎樣強大自己,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裴輕寒語氣輕淡,目光望向車窗外的雨夜。
這話與其是說給寧子洹聽,不如是說給自己聽。
寧子洹立刻就暴跳如雷了,卻又壓制着不發作,“不試試你怎麼就知道不可能?我只知道,只要是我想要的,我一定會努力得到,即使會爲此付出生命,我也在所不惜。”少年說這句話時,眼底閃爍着瘋狂又堅定的火焰。
裴輕寒心底被這番話震動着,面上卻不動聲色,甚至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他在笑對方的不自量力,又何嘗不是在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裴輕寒,我以前還挺看得起你的,但是現在,我覺得你很可憐,一個連自己想要什麼都不知道的人,你活着的意義是什麼?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呵呵……。”
他活着的意義是什麼?
曾經他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他沒有答案,可是當他跪在刑場上,當那些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他的時候,他再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從一個輝煌人生走到那個狼狽敗落的地步,他從未後悔。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活着的全部意義,只是爲了那個人,僅此而已。
他的世界,不需要任何人懂,也不需要任何無謂的可憐。
“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裴輕寒笑了笑,在寧子洹鄙夷的視線中,一臉雲淡風輕。
“不會知道什麼?”
——
西蘭湖是個旅遊景點,因爲臨近京都,遊客一直是絡繹不絕,這裡即將要規劃成旅遊特區,因此房價也是節節攀升。
一座兩層的小別墅坐落在西蘭湖畔,帶一個小院子,風景優美,靜謐溫馨。
車子緩緩停在別墅門前,雨下的越發大了,傅白撐着傘走過來,而寧子洹已經迫不及待的推開車門跑下來,在軍車停穩的下一瞬,飛跑過去拍打車門。
下一刻,車門從裡邊打開,寧子洹被迫往後退了一步,這時司機走下來從後備箱裡拿了一把傘,遞給晏頌。
晏頌握着傘把,用傘頂戳了一下寧子洹,冷冷道:“滾遠點兒。”
“晏頌,你牛氣什麼,不就是當了個軍官嗎?”寧子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恨恨說道。
天知道他最恨晏頌這副高高在上的嘴臉,真不知道雲涯到底看上他什麼了?他不承認他就是嫉妒。
“啪”雨傘打開,晏頌將雲涯拖到肩膀上,單手抱着她,邁開長腿走下車,雨傘撐在頭頂,完美的遮擋了雨絲。
一身墨綠軍裝,英挺俊美,肩膀上兩槓三星的肩章閃閃發亮,簡直要亮瞎寧子洹的眼。
“是沒什麼牛氣的,但你窮其一生也得不到這樣的榮譽。”話落像是懶得再看他一眼,撐着雨傘快步朝別墅內走去。
寧子洹雙拳緊握,忽然一腳踢在車門上,疼得他倒抽一口涼氣,大罵道:“晏頌,你給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會撂翻你。”
晏頌腳步絲毫未停,頭也不回的離開。
裴輕寒下車,正好看到這樣一幕,眸光淡淡的掠過雲涯,她伏在晏頌肩頭,雨絲漸大,卻絲毫不影響她睡覺。
“雲涯喜歡的,可不是這樣幼稚的孩子。”裴輕寒話落,擡步離開。
別墅裡裝修的也很淡雅,和裴輕寒氣質很搭,裴輕寒對晏頌道:“過來的急,什麼都沒準備,但好在還能住人,樓上第一間房是你們的,你帶雲涯先去休息吧,我們的事容後再說。”
晏頌什麼都沒說,抱着雲涯大步上了樓。
裴輕寒看着兩人進了房間,轉身走到沙發上坐下,傅白拿着藥和半杯溫水走過來:“寒哥,該吃藥了。”
裴輕寒接過來藥,也沒就水,就這樣吞了,卻絲毫不覺得苦。
傅白嘆了口氣,寒哥這樣剋制着自己,何必呢?
“別墅的暖氣要開着,現在天氣冷,她會受不了的,她那麼怕冷……。”
“還有熱水要供應及時,這裡沒住過人,設施都老化了,我去檢查一下……。”話落挽起袖子就要起身。
“寒哥,您就歇一會兒吧,這一天奔波來回,您身體受不了的。”
“我不累。”他淡淡道。
寧子洹猶如落湯雞般從外邊走進來,恰在這時晏頌從樓上走下來,雙手插兜,一臉高傲冷酷。
寧子洹立馬就像一隻炸毛的公雞,衝過去說道:“我要見雲涯,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她了,我和她是朋友,你不能攔着。”
晏頌輕呵一聲,像看傻子一樣看着面前的少年:“我警告你,不要一次次挑戰我的底線。”
寧子洹仰着下巴,身高上矮了一截,氣勢也不知不覺的低了一截,“我也警告你,你不能這麼霸道,雲涯有交朋友的自由。”
“我是她的未婚夫,我有權利更有責任和義務處理她身邊出現的各式各樣的爛桃花,像你這樣無腦又衝動的幼稚型男人,應該找個寶媽好好管教你,而不是在雲涯身邊找存在感,她馬上就要訂婚了,忙得很,沒有時間搭理你。”遇到這樣胡攪蠻纏的情敵,晏頌倒是覺得裴輕寒有風度多了。
寧子洹立馬暴跳如雷:“你算哪根蔥?莫說還沒訂婚,就算結了婚老子照樣拆散你們。”
晏頌眸光一沉,這次是真的動怒了,既然對方不要臉,他還給這個臉幹嘛?竟然還打着這樣的主意,這個小子真是找死。
深吸口氣,把心底的戾氣深深壓下,這個時候動手就是落了下乘,淡淡一笑:“我不是哪根蔥,我是雲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未來的丈夫,你是雲涯的朋友對嗎?1月18號,我和雲涯的訂婚宴,一定要來喝杯喜酒,雲涯希望她能在朋友的祝福下見證她的幸福。”
對着這樣的晏頌,寧子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倒是希望跟晏頌好好打一架,但這個男人就是不動手,到時候他也好到雲涯面前告狀……
裴輕寒搖頭笑了笑,想到兩年前,晏頌也只是個衝動熱血的少年,而這兩年的時間,他已經快速成長,褪去青澀衝動,變得成熟穩重,面對情敵的挑釁,也能很有風度的回擊。
“誰愛去誰去,反正我不去。”去找虐啊,反正寧子洹是受不了那種場合。
晏頌笑了笑:“隨你的意。”
寧子洹就跟有一團火憋在胸口似得,上不來下不去,恨不得毀天滅地。
裴輕寒看向晏頌:“我們去書房說吧。”
晏頌點點頭,低頭看了眼手錶,“再等等。”
很快,有人進來稟告,有個女人來找晏頌。
寧子洹雙眼噌的就亮了,眼神跟雷達似得上上下下掃視着晏頌,大半夜的還有女人追到這兒來,肯定是晏頌的桃花債……
晏頌無視寧子洹搞事情的眼神,面色冷酷的站在那裡,身高一米八九,一身筆挺軍裝,燈光下俊美的猶如天神。
很快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進來,同樣穿着一身軍裝,齊耳短髮,清秀又不乏英氣,每一步都走的極爲端正,目不斜視的走到晏頌面前,敬了個軍禮。
“新任務,去樓上守着門口,別讓任何人靠近。”晏頌冷聲吩咐,他跟別人說話的時候,聲音冷酷到不近人情。
女子挺直脊背,語氣鏗鏘:“保證完成任務。”
寧子洹沒在兩人之間發現一丁點曖昧,完全就是上級下級的關係,他看到那個女人去了樓上,跟尊門神似得守在房間門口,而不知何時,晏頌跟裴輕寒也不見了,客廳空蕩蕩的,就剩他一個人了。
寧子洹忽然一下子跳了起來:“艹,晏頌你tm直接說防我就得了,繞這麼大一圈。”
寧子洹直接殺到了樓上,就往屋裡衝,降香攔在他面前,嚴肅着臉:“對不起,請離開這裡。”
“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攔着我?”寧子洹劈手就朝降香喉嚨抓去,出手毒辣。
降香冷笑一聲,抓住他的手腕,“寧少,紀小姐在休息,你要是不想鬧得太難看,我陪你打一場又如何?”
她委實有些看不上這樣的男人,跟老大搶女人,簡直是找死。
寧子洹眯了眯眼,勾脣:“你難道就不喜歡晏頌嗎?我可以給你們製造機會。”
降香暗罵卑鄙,反手朝寧子洹下首攻去,“如果我把你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紀小姐,你覺得、紀小姐會如何看你?”
“我知道你不會。”
兩人邊打邊說,誰也不讓分毫。
“錯,我會說,你以爲人人都像你一樣卑鄙無恥嗎?他是我的長官,但也僅此而已。”
寧子洹退開一步,揉了揉側臉,暗罵這個死女人出手還真狠,“你給我等着。”轉身就靠在欄杆上,守在這裡不走了。
降香從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男人,這種男人就是以自我爲中心,只要是喜歡的東西就要想盡一切辦法得到,心中執念很深,有自己的一套行爲準則,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任何人和力量都無法輕易改變他們的想法。
紀小姐究竟是怎麼招惹到這樣的男人的。
被這樣的男人盯上,想想就可怕。
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雨夜裡,如此清晰的傳來。
寧子洹挑眉看去,當看清走進來的男人時,忍不住笑了。
今晚可真是情敵大聚首啊,該來的都來了,夠湊一桌麻將了。
書房內,兩人相對而作,氣氛有些僵持。
傅白敲門進來,將一份檔案袋放在晏頌面前的桌子上,退了下去。
“你要的所有東西,都在這裡邊。”裴輕寒淡淡開口。
晏頌目光落在檔案袋上,並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而是看着坐在對面的男人:“你的條件。”
裴輕寒笑了笑:“我以爲我之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不要拿那些話來敷衍我,我不是寧子洹那個傻帽。”晏頌眸光輕嘲。
“那好吧,爲了讓你安心,我只有一個要求,保護好雲涯,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
“啪”晏頌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冷眸逼視着裴輕寒,一字一句道:“雲涯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還需要你提醒嗎?請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裴輕寒臉色也冷了下來,眸光微眯,緊緊逼視着晏頌,氣勢不減分毫:“我相信你成長了很多,但是你不知道潛伏在暗處的那條毒蛇究竟有多惡毒和強大,我不會和你爭什麼,如果你不同意,我自己來做。”話落就要把檔案袋收回來。
晏頌摁住檔案袋,眸光依舊緊緊逼視着裴輕寒,書房立時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裴輕寒,你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如果不是因爲我們喜歡上了同一個女人,我想,我們會成爲朋友的。”
裴輕寒自嘲的笑了笑:“我可以當你是誇我嗎?”
“我不夸人,你是第一個。”話落直接將檔案袋搶回手裡,“謝謝。”
裴輕寒靠回椅背裡,擡手揉了揉眉心:“今天那個人的來路,你查清楚了嗎?”
晏頌看了他一眼。
裴輕寒冷笑了一聲:“調虎離山,用雲涯拖住你,劫走e,這是有預謀的一步棋,對方有備而來,而我們卻一無所知,我一點也不懷疑,有一天你會在睡夢中被人抹了脖子,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晏頌知道他說的是事實,而這也確實是讓他挫敗無奈的一點,今天的事情給他敲響了警鐘,他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第二次發生。
“對方綁了雲涯,卻沒有傷害她,你知道是爲什麼嗎?”裴輕寒忽然問道。
晏頌抿了抿脣。
裴輕寒看晏頌這樣子,忽然笑了,“選擇和雲涯在一起,你不知道未來會面對怎樣的風暴和危險,如果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我是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不管未來是生是死,我絕不後悔。”
裴輕寒在這個男人的眼底看到了堅如磐石的意志,任何力量也無法撼動分毫。
那些不甘、那些徘徊和掙扎,在這一刻徹底釋然了,也許他的愛不比晏頌少,但是,他永遠也不是晏頌,雲涯喜歡的晏頌。
他想到那個得知了雲涯的死訊瘋癲失常的男子,和眼前這個爲愛堅定的男人重合在一起,分明是一個人,卻是兩個世界的距離。
他忽然就覺得,即使遠遠看着他們的幸福,也是如此讓人滿足的一件事情。
“好,我會幫你。”一句話,重如千金。
——
雨,似乎越下越大。
嘩啦啦拍打着窗戶,像是誰的手,在拍打着你的夢境。
她第一次在異國他鄉的街頭迷路,天很黑了,她走了很遠的路,很累很累了,她焦慮又惶恐,一貫強大的內心在那一刻崩潰的只想哭泣。
那麼多的重擔壓在肩頭,她拼命的學習拼命的努力,她把生命中的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過,她怕時間不夠,怕自己一睜眼又回到那個躺在病牀上等死的時光,她怕這一切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她只想用忙碌來麻痹自己日漸繃緊的神經。
她在那個城市裡像一隻無頭蒼蠅般四處亂跑,她像是被困在了圍城裡,找不到出路,更找不到方向……
她看着漫天星輝,絕望的只想立即死去,倒下的那一刻,似乎有一道聲音輕輕漂浮在耳邊,遙遠的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別怕……。”
再次醒來,是在家裡的牀上,她把那一切當成了一個夢,後來逐漸遺忘在時光的長河中。
那一年,她只有八歲。
讀研究生的時候,她經常一個人泡在實驗室裡,研究各種人體標本,和各種屍體泡在一起,每一個深夜,穿過空寂的校園林蔭道,世界靜的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是個唯物主義者,不信鬼神,可是她的重生本就違背了這個世界的規律,再強大的內心也抵不過冗長的寂寞。
只是一隻貓閃過,她便嚇得尖叫起來,記得是誰在她耳邊輕輕囈語,凜冽的寒風,也變得多了幾分溫柔。
“別怕……。”
她扭頭倉惶四顧,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抱着書包頭也不回的離去。
她沒有聽到,風中傳來的一聲嘆息。
那一年,她十三歲。
鮮血如荼蘼般綻放,濃烈、血腥,她眼睜睜看着那個人在她眼前死去,有誰在她耳邊低語:“別怕……。”
溫馨的木屋,燈火爛漫,山雨欲來,那雙眼睛跳躍着溫柔的星火,涼薄的脣色微張,低低的兩個字把她帶入睡夢中。
“別怕……。”
時光如倒帶在腦中飛快交映,世界天旋地轉、一片空白,唯有一道低沉而溫柔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幾乎沖垮她的世界。
雲涯猛然睜開雙眼,一手抓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直起身子,目光有片刻的迷怔,大腦漸漸恢復,她擡眼打量着四周。
這裡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她掀開被子下牀,穿上鞋打開門走出去,等在門口的寧子洹驚喜的就要撲過來。
“雲涯……。”
卻被一個穿着軍裝的女人給擋了回去,少年氣呼呼的瞪着那個女人,然後一雙眸子委屈的望過來。
雲涯無奈的笑了笑:“子洹,你怎麼在這兒?”
他不是應該在京都嗎?
寧子洹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小白羊的模樣,看的降香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還沒見過這麼能裝的男人,不過不得不說,這賣相,裝的也是賞心悅目啊。
“我想你了啊,所以就來了,你看到我就不高興嗎?”
------題外話------
最近好累,碼字都彈不動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