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是個沿海城市,屬於熱帶季風氣候,素來有“天然大溫室”的美稱,雨量充沛,常風較大,風裡總是帶着一股鹹溼的味道。
雖然現代化污染多,但江州的空氣十分清新,天也是格外的藍,即使下着毛毛細雨,那天空卻依舊澄淨如洗。
雲涯推開房門走了進來,這是一間以藍色爲裝修基調的兒童臥房,卻不見任何兒童玩具,十分的整潔乾淨,地上鋪着柔軟的地毯,腳踩上去就像一腳踏在了棉花上,在靠窗的地毯上,擺着一套兒童積木,此刻那積木卻已經成型,是個猶如城堡一般華麗的房子,而在城堡前的空地上,坐着兩個娃娃,一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頭抵着頭,既可愛又溫馨。
雲涯脣角微微彎起。
她走到牀邊,目光溫柔的望向牀上熟睡的小男孩。
渺渺,我回來了。
這一世,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她脫了鞋,爬進被窩裡,頭挨着雲渺的頭,她目光溫柔而眷戀的望着他恬靜的睡容,嘴角愉悅而滿足的勾起。
雖然她的重生依舊沒有改變某些悲劇,比如渺渺與生俱來的殘疾,比如、他被一場高燒奪去了智力……
但她已經無比滿足。
因爲她的渺渺,還活着,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這樣也好,你再也不用知道這個世界的冰冷與黑暗,在我爲你親手編織的溫牀裡,快樂無憂的度過這一生。
她和渺渺異卵雙生,從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就在爲了爭奪營養而努力成長着,而在這個泱泱世界中,只有他,纔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溫暖和希望。
不知不覺睡了過去,窗外的小雨淅淅瀝瀝,屋內卻一片溫馨靜謐。
這一次的夢中,再也沒有噩夢。
門忽然從外邊打開,雲涯忽然睜開雙眼。
“小小姐?你怎麼跑小少爺房間裡來了?”來人二十七八的年紀,一頭烏髮在腦後綰了個髻,面龐白皙清秀,有一種江南女子獨有的溫婉秀麗。
紀蝶,紀家忠僕,與母親從小一起長大,在母親忙着應酬忙着傷春悲秋的時候,是這個女人細心的照顧她和渺渺,比親生母親還要盡心。
雲涯坐了起來,“蝶姨,以後我要和渺渺一起睡。”
她不會告訴面前的人,沒有渺渺,她根本睡不着。
紀蝶愣了愣,看着那雙黑亮的眼睛,不知爲何,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總覺得小小姐有哪裡不一樣了,但仔細看去,小小姐還是那個小小姐,在她還是一個小嬰兒的時候她就在照顧她了,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比她更熟悉小小姐。
因爲多智近妖,所以從小表現的就比同齡孩子要早熟,沒有一點這個年齡的孩子應有的天真,也只有在老先生面前,纔有點撒嬌的樣子,而自從老先生去世,小姐失蹤之後,她就再也沒見小小姐笑過。
也就只有小少爺,才能讓小小姐開心點。
想到這裡,紀蝶忍不住紅了眼眶,“好,從今天開始你就和小少爺一起睡。”她們兩個還只是孩子,又是親兄妹,在家逢鉅變之後,也只有他們兩個才能互相依靠了。
而這個時候,雲渺也漸漸醒了過來,那雙眼睛乾淨的像琉璃,漂亮的不可思議,一睜眼就看到了雲涯,他抿着脣開心的笑了。
雲渺是個先天聾啞的孩子,紀瀾衣不知道請了多少名醫跑過國內國外多少大醫院給他檢查,都沒有辦法,也因此這個孩子成爲了紀瀾衣光鮮人生中最大的污點,紀瀾衣在雲深那裡受了氣的時候,就會把氣全都撒在雲渺身上,甚至有一次雲渺只是不小心打碎了她一個玉鐲子,便下雨天讓雲渺跪在院子裡,受了寒,發了一整夜的高燒,燒退了,人也傻了。
那次雲涯去參加了一個電視臺的少兒智力大賽的錄製,臨走前還對渺渺說等她給他捧回來一個冠軍的獎盃,那是屬於兩人的榮譽,雖然外界都在傳紀家小小姐是個神童,而渺渺卻比她還要聰明,這些母親不知,父親不知,外公也不知,一個先天性聾啞的孩子從一出生就被宣判了無期徒刑。
然而等她真的捧回一個冠軍獎盃,在外界都在驚歎這個四歲小女孩逆天的智商時,她回到家裡面對的,卻是一個癡傻的渺渺,唯一讓她慶幸的是,渺渺雖癡傻,卻唯獨只記得她。
那一刻,她渾身血液逆流,想也不想就朝紀瀾衣衝去,在她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下去,兇狠的彷彿野獸。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渺渺?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這麼狠的心?”
“啪”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她臉上,那是紀瀾衣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她,因爲她的存在完美掩蓋了因爲渺渺所給她帶來的污點,讓她帶出去倍感面子,她的自尊和驕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所以紀瀾衣從來不會打她,不是捨不得,而是她怕這個完美的藝術品有任何瑕疵。
“我是你的母親,你竟然敢咬我,你是大家閨秀,名媛淑女,怎麼可以像狗一樣咬人?”紀瀾衣冰冷的目光如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在雲涯的心上,那時她還只有四歲,心底還抱有一絲幻想,母親是愛她和渺渺的,只是太過失望纔會如此。
那麼她呢?她是如此乖巧懂事,努力的去學習一個名媛閨秀的所有禮儀技能,她甚至四歲的時候就能讀英文原報,當母親帶着她出席各種聚會,那些同齡夫人望着她時那讚歎又欣喜的目光,她雖反感,但看到母親驕傲自豪的樣子,心底也會升起一股喜悅,如果能讓母親高興,她會努力做的更好。
可是無論她做的再好,母親望着她和渺渺的眼神,永遠冰冷,她只會用名媛的標準來嚴格要求她,吃飯的時候她只要發出一丁點聲音,母親就會把盤子扣她頭上,一身狼狽的讓她罰站,如此種種不計其數。
在那一刻,她徹底死心,母親這個稱呼,在她心中如同死去。
一個月前的一個雨夜,她半夜起來上廁所,聽到書房傳來動靜,下意識走過去。
她聽到一個驚天秘密,至此她知道父親雲深爲何那麼討厭她和渺渺,即使優秀如她,父親的眼神永遠比母親的冰冷中摻雜了一絲複雜的厭惡。
外公氣死了,母親淒厲悲痛的嚎叫在雨夜中顯得如此絕望,她一疊聲的拉着父親的衣領質問:“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哈哈哈哈……怪不得你的兒子生下來就是個聾子啞巴,怪不得你的女兒聰明的極盡變態,一切都是報應,都是報應……。”
“雲深,我祝你不得好死,我祝你的兩個孩子不得善終……。”
那一刻,她心底竟然會升起一股報復的快感,紀瀾衣,這明明是你的報應。
自那個雨夜之後,紀瀾衣從此失蹤,生死不明。
她再也不願叫她母親,雖然她可悲,但更可恨。
“渺渺,睡的好嗎?”從雲渺記事開始,便是她一點一滴的叫他手語和脣語,渺渺很聰明,一學就會,加之孿生子天生的心靈感應,兩人交流沒有任何障礙。
雲渺乖巧的點了點頭,一雙如琉璃般純淨烏黑的眸子靜靜的望着雲涯,雲涯笑了笑,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髮,鬆鬆軟軟的,手感很好。
紀蝶要走過來給雲渺換衣服,雲涯淡淡道:“蝶姨,讓我來吧。”
紀蝶愣了愣,隨後點點頭:“好,那我下去準備早餐,小小姐小少爺洗漱過後就下來。”
雲涯從小就非常獨立,不管是語言表達能力還是動手能力都遠遠超出同齡人一大截,紀蝶絲毫不擔心她照顧一個孩子會出什麼問題。
十分鐘後,雲涯牽着雲渺的手從二樓走下來,雲渺一身白色小西裝,前胸口袋裡的花色手帕露出一角,顯得活潑俏皮又十分紳士,頭髮疏的一絲不苟,一張俊秀白皙的小臉蛋上掛着純真內斂的笑容,真是乖巧漂亮的恨不得抱進懷中狠狠疼愛。
而云涯則一身粉白公主裙,這種十分誇張的風格穿在雲涯身上卻非常服帖,蓬鬆的長髮披在身後,眉骨清雅淡漠,脣邊的笑容卻溫柔如春風,尤其是一雙黑亮幽深的眸子,極易讓人忽略那驚豔完美的五官,雖然年紀還小,可舉手投足儼然已有了高貴優雅的風姿。
兩個小人兒精雕玉琢,金童玉女。
一樓幾個僕人看的目不轉睛,小小姐完全承襲了小姐的美貌,甚至比小姐還要更甚幾分,等長大了不知更是如何驚豔。
飯桌上,氣氛十分安靜,雲涯給雲渺夾菜,“這麼瘦,可得多吃點才行。”
雲渺擡眸對她甜甜一笑,夾起一塊肉塞進嘴巴里,嚼的很香。
忽然,門外傳來汽車的鳴笛聲,在紀家莊園裡還能如此囂張,不作他想。
紀蝶皺了皺眉,快步走出去。
雲涯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動作輕慢而優雅。
終於來了,不枉她等候多時。
看到雲涯放下筷子,雲渺也乖乖的放下筷子,雲涯笑道:“不用管我,我飯量一向小,反倒是你要多吃點,這麼瘦可不行,我要努力把你養成一個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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