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機照明,看見是葉青慢慢地走回來了,終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放棄了報警的念頭。
但仍然有些餘驚未消。
她身邊有個個子高大健壯的男人,男人的手裡提着一個小男孩,兩人一路說着話。
“師姐,我跟你說,多虧這位大哥,否則小路彎彎繞繞的,我是真逮不到這小子。瞧,人贓並獲。小小年紀就偷東西,長大了可怎麼辦啊?”葉青把皮夾遞給顧思瀾,讓顧思瀾數數看,裡面的東西是否少了。
顧思瀾點了點,基本都在。
“謝謝這位大哥!”
她擡頭看了一眼,發現這個寸頭男人挺眼熟的,等她還想看清楚一些,人已經急着離開了。
“沒關係,舉手之勞。”
哪裡還瞧得見他的身影。
真是個怪人。
寸頭哥一走,小男孩也想趁機開溜,結果被葉青一把撈了回來。
仔細看,這孩子皮膚黝黑,一雙眼睛亮亮的,身上皮包骨,臉上的肉也比一般的小孩子少一些。
不知道是餓的,還是天生那麼瘦。
葉青問:“師姐,這孩子咋辦,晚上縣裡的派出所門還開着不?”
聽到派出所幾個字,男孩的眼神明顯瑟縮躲閃了一下。
知道怕就好。
顧思瀾心裡當然沒打算真的把那麼小的小孩子送到派出所去,一來呢,年紀小,二來,現在都那麼晚了,孩子再不回家,父母該着急了!也許這會兒正在四處找他!
顧思瀾低下頭問:“小朋友,阿姨可以不送你去派出所,你接下來要老老實實的回答阿姨的問題,好嗎?”
“同意的話,就點頭。”
男孩應該是會說普通話的,眼神漸漸乖巧起來,還流露出幾分可憐巴巴的感覺來。
“你今年多大?”
“9歲。”
“叫什麼名字,家住在哪兒?”
這個問題一出來,男孩的表情便有幾分防備和不安。
葉青嗤了一口,無語道:“他一個偷東西的,倒擔心我們是人販子不成?”
後來葉青嚇唬了幾句,男孩就老老實實的交代了。
只是這名字……王二蛋?真的有八零後的會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帶個蛋字嗎?
顧思瀾和葉青面露質疑,不過男孩一口咬定就叫這個,她們也沒辦法。
“你知道自己的行爲,是在犯罪嗎?是你自己一個人偷東西,還是有比你大的孩子或者大人強迫你做這個?”
“沒有,是我自己……”
當顧思瀾說到送男孩回家的時候,男孩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兩人都猝不及防的。
“阿姨,不要告訴我媽媽……我求求你們了……嗚嗚……我不是故意偷你們錢的,我是第一次偷東西……因爲肚子餓……”男孩哭得十分傷心,眼淚不要錢地滾落下來。
“小屁孩,二蛋,別哭,不然別人還以爲我們欺負你了呢……”葉青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倒是想這孩子硬氣一點,偏偏人家來個苦肉計。
總是她是一點辦法都沒了,求助似的看着顧思瀾,讓她拿主意。
顧思瀾:“你先別哭,慢慢說,如果你是有苦衷的話,我可以原諒你,也不告訴你的媽媽。”
話落,男孩慢慢地止住抽噎。
緊接着男孩講了一個挺慘的身世,父親癱了,母親身體不好,一家人靠母親收廢品維持,再有就是親戚救濟村裡補貼,可母親的身體越來越差了,連吃飯都吃不飽,更是沒有錢看病,只能熬着……
兩人聽完頗有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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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顧思瀾胸口是極爲酸脹的,男孩比南南大不了幾歲,卻有着如此悲慘的童年。如果可以選擇,她想,他定是不願意偷東西的。
葉青道:“行了行了,我們原諒你。”
她把買的一堆吃的東西,給了男孩幾樣。
男孩一個勁兒的說:“謝謝阿姨!謝謝阿姨!”
顧思瀾一個沒忍住,從皮夾裡抽出了兩張百元大鈔,遞給了他,“小朋友,這個錢收好,給你的。”
男孩就差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了,朝她們鞠了幾個大躬,“阿姨,你們是好人,會有好報的!”
等男孩離開,兩人還處在自我感動之中,一個長得比較精明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問她們,是不是給了剛纔那孩子錢了?
顧思瀾和葉青面面相覷,有些莫名其妙。
葉青問:“是啊,大伯,那孩子挺可憐的,你認識?”
“你們被騙了!”中年男人信誓旦旦地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有外地人上當受騙這件事情才激動的眉飛色舞。
“怎麼會,大伯你是不是弄錯了?”
“沒有弄錯,這些討債孩子經常晚上到夜市來偷東西,尤其是你們外地人,如果被抓住了,就編造悽慘的身世來博取同情……我見得多了。”
聞言,兩人的表情像是吞了一顆棗核,在喉嚨裡不上不下,臉色漲得通紅。
尤其是葉青,差點沒吐出一口血來。
顧思瀾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感覺整個人元氣大傷,對大伯道了謝謝之後,拉着葉青就走。
實在是太丟人了!
回到宿舍裡,葉青終於爆發了:“小屁孩謊話連篇,大導演沒找他去拍戲,真是屈才了!演技簡直了!眼淚說來說來!我就說麼,哪有人會叫王二蛋這種名字,敢情被他騙得團團轉!”
虧她還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曾經在見證別人被電信詐騙的時候,同情之餘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可不會上當,簡直啪啪啪打自己的臉。
“還有,剛剛那個大伯,雖然看似是幫我們認清事實,實際上心裡不定怎麼笑話我們,回家之後還會美滋滋地告訴家裡人,今天又有兩個外地人上當了……”
“我的一世英名啊!”
葉青捶胸頓足,“師姐,這種丟臉的事情,你可不能亂傳,我倒是損失不大,你兩百塊錢被小屁孩騙走了。不過錢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他欺騙了我們的感情!哎,這淳樸的小鄉村,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感都沒了!”
“嗯。”
確實,顧思瀾的心也有些空。
倒不是因爲上當受騙,只是單純的難受罷了。
這個小男孩和她們原本沒有交集,過個幾天,忙碌起來,就沒時間去想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兩個人難免不約而同的失眠。
顧思瀾想想這個,想想那個,最後意外地發現幫她們抓小偷的年輕人,長得有點像皮先生的保鏢,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這人是板寸頭,但沒有穿西裝,所以倒不是特別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