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燈光眩暈的房間。
佔據了半面牆的鏡子裡,折射出大牀上兩道白茫茫的暗影……
顧思瀾驟然睜開眼,仰頭瞧見鏡中,一張年輕白皙的面頰酡紅,長髮秀麗,皮膚光潔……儼然是她二十歲時候的少女模樣。
是在做夢嗎?
長達七年的無愛婚姻早已將她蹉跎得枯黃麻木,又幹又瘦,體重只有八十斤不到。被綁架的時候,她拼盡全力救了兒子,自己卻葬身火海。血肉與五臟六腑一點點焚燒、吞噬,那種窒息般的灼痛四面八方涌來,她劇烈抽搐,任憑尖叫聲刺破在重重濃霧與火光中。
“顏顏……”
上方傳來一記喟嘆聲,將顧思瀾帶回了現實中。
她驀地看清面前的這張臉,如遭雷擊!
是江宴,她的丈夫。
準確的說,是二十五歲的江宴。
他眉眼精緻,鼻翼直挺,下頜、鎖骨、肌肉線條,每一處完美的如神坻雕塑,兼具少年與成熟感。即便是恨透了這個男人,顧思瀾不能否認他的顏值,的確有一種讓人心動的魅力。
此刻他一臉醉態,大掌不容置喙地扣住她的肩頭,含含糊糊呢喃着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顏顏?
顧思瀾一點一點的覺醒,此刻活着的感覺太真實了。她沒有死,而是回到了大二這一年、同江宴第一次發生關係的酒店裡。也就是這一次,沒有做任何的措~施,導致她懷孕,並死纏爛打逼迫江宴娶她,父親破產,弟弟慘死……昔日種種,如幻燈片般走馬觀花而過,想到那個日日夜夜相伴的孩子,顧思瀾的心似狠狠地被刨了一下,痛得難以呼吸。
現在,一切都沒有發生,還來得及阻止!
“幫我……”
江宴鮮豔的脣捕捉而下。
顧思瀾立即撇過頭,心口涌動着巨大的屈辱與悲傷,大聲怒斥:“江宴,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顏顏!”
她纔不要當誰的替身!
這輩子,再也不會重蹈覆轍,對江宴動可笑的心思了!
聞言,江宴迷離的瞳孔短暫地集中了一下,他確實認清了面前的女人。
顧思瀾覺得有點轉圜的餘地,繼續說:“我是顧思瀾,不是沈顏,你快放開我!”
顧思瀾?
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沒錯,就是這個女孩,跟着他去了酒吧,並且不遺餘力地灌醉他,所有的心思直白地寫在臉上。
老子都這副樣子了,還由得你說停就停麼!
晚了!
江宴眼神再度恍惚起來,嘴角勾起一道惡意的弧度。
……
“江宴你混蛋!”
顧思瀾眼冒淚花,終是無力抗拒命運。
既然讓她重新開始,爲什麼不稍微早個幾分鐘,爲什麼要讓她再次經歷痛苦,與他有了牽絆?
爲什麼不給她選擇的機會?
“不罵了?”
他的表情很惡劣,完美的長相,惡魔的內在。
似乎刻意地欣賞着獵物在掙扎。
是啊。
江宴依舊是江宴,對於厭惡的人,從不會心慈手軟。
她虛閉着眼睛,無意識地道:“江宴……我恨你……”
“恨我?”
他彷彿聽到了一個笑話……
顧思瀾再次恢復意識,已經是第二天凌晨了。
陽光照射進來的地方,一片虛幻。
江宴背對着她露出線條漂亮的寬肩窄腰,仍然呼呼大睡。
顧思瀾腦子裡整理了很久,才確定,自己不是做夢,她是真的回到了七年前,和江宴錯誤發生的最初點。
一直都是她瘋狂的跪舔他,明明知道他有喜歡的女人,卻像個偏執狂似的緊追不捨,引起他的反感與厭惡。
嚴格說起來,得到那樣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
可她只是一個卑微懦弱的普通人,既做不到殺人,也沒能力報復,就這樣吧,當什麼都沒發生,以後也不要有任何的交集。
上輩子江宴比她醒得早,留下錢拍拍屁股就走了。他正在追校花沈顏,自己只是一個讓他倒胃口的女人,所以他巴不得撇清關係纔好。
思及此,顧思瀾輕手輕腳地起牀,把衣服一件一件地穿起來,忍着不適,火速離開了酒店。
……
江宴睜開眼睛,頭還有些暈眩,四肢乏力,可見昨晚的狀況,不,再加上凌晨,有多過激。
他眨了眨濃黑的長睫,捂着被女人咬傷的脣,開始回憶。
昨晚確實有些失控了,雖然他很清楚牀上的女人並非沈顏,但遵從最原始的念頭碰了她,還讓她死去活來。
畢竟是頭一遭,莫名感到自豪。
不過她那股張牙舞爪又隱忍着的小模樣,倒是挺有滋味的。
江宴起身後找了一圈,沒見到人,只有牀單上的暗紅色血跡,讓他陷入了沉思。
對了,她好像叫顧思瀾。
平時獻殷勤就算了,沒想到這回竟然跟蹤他到酒吧,趁着他喝醉,大膽的撩~撥,可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又變身成貞潔烈婦了,實在好笑……總之像這種有心計且貪婪的女人,他是不可能負責的。
現在倒是走得快,谷欠擒故縱?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
江宴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無比。
他倒想看看,顧思瀾接下來會耍什麼花樣!
……
一回到宿舍,顧思瀾就把自己埋入被子裡,任憑舍友韓梅如何在她耳邊嗡嗡嗡地說話,就是不開口。
她腦子沌沌地,沒辦法接受眼前的現實。
不知道是想念那個孩子,還是更害怕歷史重演。
“小瀾瀾,你不是說要搞定江宴的嗎,我看你是有賊心沒賊膽吧!”
韓梅把她悶住頭的被單扒拉下來,一驚一乍:“咦,你脖子上是什麼啊,不會是……”
草莓吧?
這個時候,宿舍門外在喊:“醫學系的顧思瀾在不在,下面有人找,挺吵的,趕快下去吧,別影響其他人!”
沒等顧思瀾開口,韓梅便跑到走廊外面,過了會兒,又緊張兮兮地跑進來說:“慘了,是男人婆方晴,破嗓門正罵你呢!”
方晴是體育特長生,家裡有錢,長得又高又壯,打架比男人還厲害,算是南城大學的刺頭。
“罵我什麼?”顧思瀾微微皺眉,有些心煩意亂。
“罵你不要臉,勾江宴開~房,對了,她還說,親眼看見你扶着醉醺醺的江宴進酒店裡,一直就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