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覓兒輕輕搖頭,笑道:“怎會,九小姐能來,覓兒高興還來不及。兩位可別只站着,快坐下!”
幾人寒暄客套完畢,接下來便是世家貴女的玩法——賞詩詞。
旁側房間的顧長歌百無聊賴地聽幾個女子將古今詩詞談論了個遍,瞌睡來臨,差點一個跟頭摔下去。好在紅袖及時扶住。她穩住身體,那邊聊得差不多了,看準時候,便起身往隔間外走。
她的步伐看似不慌不忙,待細看,不難發覺其中的小心翼翼。
箇中細微,順利落入範成輝的眼裡。
範成輝微眯起眼睛,心思快速轉動。他刻意選了冬季荒僻無人來的地方,顧長歌卻來了,若說巧合,他不信!且還如此小心……
顧長歌爲何來此?
範成輝的視線漸漸移向簾子外面的兩位齊家小姐,顧長歌此行,是否可以說明她不放心。不放心什麼?不放心顧易青的心上人被他試探出吧。
範成輝笑了,看來他要找的人,必在齊瑩齊茹二人之中。
是誰呢?
耳邊傳來女子品味詩詞的言語。
範覓兒說:“……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香山居士的這句,雖羞人露骨了些,倒也寫出咱們女子與夢寐郎君祈盼。”
齊瑩愣了一下,羞羞調笑:“范小姐想嫁君王?才十三歲的小丫頭,羞人不羞人?”
範覓兒心裡很羞,但範成輝讓說的話,不敢不說。她小臉羞紅,小聲道:“也不一定指君王,只要疼愛妻子的如意郎君便行。”
“喲喲……范小姐心中有人了?”齊茹笑。範覓兒不會平白說這話,且看她到底想說什麼,現在自己先應和便是。
範覓兒漲紅了臉,似乎有些無措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齊瑩見此,忙道:“九妹可別逗她了,小姑娘臉皮薄,羞得很!”
範覓兒主動挑起這個話題,她臉皮薄,自己應和範覓兒,她這麼說,豈不指自己臉皮厚?齊茹雙眸陰了些,這幾日因齊瑩遭難,她心情大好,此次應邀,她本不想帶齊瑩出來,可無奈祖母發話,帶她出來,還這般指摘自己。齊茹不由心生薄怒,淡淡諷道:“是啊,我與范小姐年紀小臉皮薄,六姐倒是不薄,竟與男子共處一夜,真讓我等閨中矜持女兒開了眼界!”
“你……”齊瑩有些氣急,卻似乎自知理虧,沒有反駁,只自個兒微微低頭,憤憤抹眼淚。
就知道你不會挑明與燕王的關係,只得承受外人差看!齊茹心情大好。
範覓兒看此場面,忙打圓場,“閒暇時談幾句詩詞,怎的還這般了……咱不聊詩詞,不聊詩詞了啊……”
齊茹覺得自己以後肯定會在貴女圈中應酬,範覓兒的身份雖然低了些,但也不能平白得罪人不是。便笑道:“就依范小姐!”
齊瑩卻忽得擡頭,盯着齊茹的眼睛看了半晌,幽幽道:“九妹,有些事情,你欲瞞,但可別當別人都是傻子!”
說罷便直接對範覓兒道:“今日齊瑩失禮,對不住范小姐了!”說完就走。
範覓兒愣了。
齊茹也愣了,臉色猛地沉了下來,覺得自己被甩臉子的同時,登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隱約覺得自己被齊瑩算計了,但具體被算計什麼,說不上來。
範成輝滿臉深思,這個人是誰,似乎已經開始明瞭了。
比起齊瑩,他更傾向齊茹。
原因有幾。其一,範覓兒提出有關情愛的詩詞,齊瑩的反應爲一般貴女的反應,齊茹則有些不知……羞!
其二,齊瑩嫡出,齊茹庶出記名嫡出,兩人身份差了一大截,互看不滿,今日齊茹明着諷刺齊瑩,齊瑩高身份卻還要忍受,這說明齊瑩的地位受名聲的影響已不如齊茹,若齊瑩與燕王暗通,有燕王相幫,她還需要忍?
其三:齊茹明面上都不願給齊瑩好臉色,是否因爲齊瑩與燕王過了一夜,而燕王與她齊茹有情,心生妒意?
其四:齊瑩說‘九妹,有些事情,你欲瞞,但可別當別人都是傻子’,對於這句,範成輝的理解是:齊瑩受齊茹壓迫久了,寧願冒着回府被責罰的風險,也要破罐子破摔地暗示出齊茹背後的勾當,這說明齊瑩早就知道簾子後的他……這個女人夠聰明,與傳聞相符合。至於破罐子破摔的大膽,聽說她最近與顧長歌走得近,近墨者黑,也是能說通的。
三個原因,或許每個都與現實有差,可三個聯繫在一起思考就有些思量了。
範成輝輕輕一笑,視線順着齊瑩離去的背影看去,竟在那已出小樓的一條小路上,瞧見一對男女談笑春風。
細看之下,卻是齊瑩與胡元裴。
這下,範成輝更肯定了。
齊瑩剛出小樓,便瞧見胡元裴往小樓來的身影。
她微愣,胡元裴顯然也瞧見齊瑩,也隨之一愣,繼而拱手見禮,笑道:“齊六小姐怎獨自出來,不與世子一起回府?”
“三哥?”齊瑩疑惑:“我三哥並未來此!”
她不解,胡元裴卻更不解,“你道齊世子沒來,可在下卻是應齊世子相邀來此。這……”似乎意識到什麼,說罷,喚親隨道:“你去樓裡瞧瞧齊世子來沒?”
齊瑩輕輕皺眉。
兩人沉默了會兒,胡元裴看她安靜不說話又皺眉頭,登時想起那日在寺裡廊上偶遇,她竟還將自己當成等徒浪子,便想莫不是現在也將我當成等徒浪子了?他確實是受齊世子相邀,可齊瑩不知道啊!胡元裴想了想,馬上解釋:“齊六小姐莫多想,真是齊世子相邀在下,今日相見實乃偶遇,偶遇……”
胡元裴解釋不下去了,有種越解釋越亂的感覺。
他不解釋還好,經過解釋,齊瑩便更覺得尷尬了,只是面上不顯。她輕輕搖頭,說道:“無事!”
胡元裴見她似乎真的不介意,鬆了口氣,因親隨還未回來,覺得都這麼沉默着不是個事兒,便主動挑起話題。
“當日提親一事,是在下唐突了。”
“你已說抱歉,無妨。”齊瑩輕輕搖頭,想了想道:“那道若你我成婚,終歸同牀異夢。聽你之意,似乎你是爲心上人而向我提親?”
這段時間她自己墜入愛河,日夜所思情愛之事,因此提及這類事情,便也不再如以前那般難爲情。
胡元裴苦笑道:“到底是我傻了!說起來,此事差點毀你一生,所幸,所幸你沒答應。”
齊瑩大概清楚怎麼回事,大概胡元裴喜歡一個姑娘,但那姑娘不喜歡他,卻喜歡顧易青,那姑娘知道顧易青喜歡自己,所以胡元裴爲解心愛人的煩憂,便來向自己提親。這胡元裴,真真是癡情得緊,她輕輕一嘆,“有時候放手也是一種愛,願你幸福!”
“不怪我?”
齊瑩淡淡搖頭,“不怪!”放在以前,她會氣惱,只是最近自己那份情甚是艱難,竟對胡元裴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來。
胡元裴淡笑:“你很善良!”
齊瑩搖頭,她並不善良,只是善於隱藏鋒芒,她也會殘忍報復,未出手,只是覺得還未到時候。
齊瑩輕笑,這邊小廝已經過來,對胡元裴搖了搖頭。
胡元裴見她看過來,又尷尬地笑笑。齊瑩搖頭,輕聲道:“我相信你非刻意!”
齊瑩回府,直接進了齊成染的院子,問他可相邀胡元裴?
齊成染淡淡道,“邀了,只是我今兒個身子不爽,耽擱了便沒去!也派人給胡元裴送了信,怎麼,此事有問題?”他沒想邀胡元裴,安城大長公主卻以他的名義邀請了。
“無事。”齊瑩半垂眼眸。
齊茹想了半晌,仍想不出齊瑩到底算計了她什麼,回府後,便將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訴安城大長公主。
安城大長公主的手一頓,聲音微顫:“此事當真?”
齊茹點頭。
這一刻,安城大長公主恨毒了齊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