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止了血,說了些平日裡需注意事項,齊成染道了謝,便與端王齊齊出了戲館,二人來到離楚戲不遠的一個茶館,叫上上好的茶水,準備長談。
二人相對而坐,對上端王的眼,齊成染坦然道:“沒錯,在下就是魂穿。”
“你是誰?”端王正視他道。
“現在不是時機,還不能告訴王爺。宦海深沉,希望王爺能夠理解。”齊成染淡淡道:“不過除卻身份,其他能告訴王爺的,在下不會隱瞞。”
端王冷冷道:“成染……姑且叫你成染,今天那戲可看懂了?”
齊成染既已道不說身份,且手上又有端王府的把柄,是以端王不會天真的認爲此刻還能從他口中得知身份。他讓端王問其他,卻不想端王的第一個問題竟是那齣戲,齊成染頗爲不解那看着荒唐細想卻有些合理的戲,如實道:“只是猜測而已。”
“那成染覺得本王的妻子……”刻意將話停在這兒,端王輕搖手中半滿的杯子,似無意地落在齊成染臉上的視線充滿警告。
齊成染輕輕皺眉,識趣地說道:“魂穿這種事情極少,若非成染遇到,恐怕永遠都不會相信,是以,想來七舅母今日是第一次聽說吧。”
端王淡淡點頭,“成染說得極是。”
除卻那絲警告,端王的神色始終如常,儘管齊成染已經極力審視,卻仍看不出別的情緒,果真是老狐狸!齊成染暗歎,面上說道:“雖說在下並非真正的齊成染,然而對長歌的心不比齊成染少,對長歌只關風月,並無圖謀,便是上次與您所說的那事,僅僅也是爲了保住在下一條小命而已,並沒有傳出去的意思。”
“喔?你的意思,難道本王會殺你不成?”端王狀似無意地說道。
齊成染淡笑,“誰知道呢,未雨綢繆罷了。”
端王輕哼一聲,“齊成染呢?”
“走了,大概永遠不會回來。”齊成染淡淡道。
“長歌如今不知你,你打算瞞她一輩子?”
齊成染沉默了下,說道:“不會。”瞞不了一輩子的,他現在已經暗暗上手那邊的事,長歌總會慢慢察覺的。
若說剛纔的警告不明顯,那麼端王現在則是挑明瞭警告,“別有傷害長歌的心思,後果你承擔不起。”
齊成染道:“在下傷任何人都不會傷她。”
端王只覺得好笑,輕蔑道:“說的好聽,如今誰騙的她?你尚未暴露之時便如此瞞她,且不說將來……將來,只怕你不會留在北燕吧。”
“我的確不會一輩子待在北燕,但我做的事情與長歌並沒有衝突。”齊成染突然站了起來,拱手失了一禮,滿身誠意道:“請王爺放心將長歌交給我,此生我必不負她。”
端王輕輕諷笑,一個連身世都不能告訴他的人,還敢談一輩子,他心裡嘲諷,面上並無奚落,只飲完最後的一口茶水,不急不緩地起身,慢慢走出房間。
齊成染忙衝上去攔在他面前,被一個上位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的逼視着,他突然覺得有些壓抑,知端王怒了,只得退一步說道:“在下粗淺之見,望王爺聽聽,您既早有準備,何必忍他?”
端王一下子眯起了雙眸,殺氣瞬間襲捲而來,齊成染一臉無懼地迎上他的目光,有股莫名的氣氛縈繞在二人之間,緊張,也有忌諱,齊成染知道自己很冒險,但他了解端王,這個人對北燕的容忍非同一般,如此下去,且不論暴露身份之時會否除掉自己,更重要的是,他是長歌的父親,有些不利他的事情他有義務阻止。
端王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因爲那致命的把柄,還是女兒的愛情,他沒有動他。
齊成染輕輕抿脣,雙眸移向楚戲的方向,終究沒有邁開步伐。
他立刻回到刑部,喚來同品級的左侍郎,將手上摺子遞給他,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左侍郎打開一看,竟是上午的衍世子賭場鬥毆一案,便道:“今日辰時,衍世子於賭場調戲良家婦女,聚衆鬥毆,欺辱數名女子至昏迷,案情惡劣至極,刑部馬虎不得,還特意請了端王爺,此案已記錄在冊,倒不知齊世子爲何意?”
“衍世子認了?”
“人證物證俱在,還能跑掉得不成。”考慮到齊成染與端王府郡主的關係,左侍郎壓低了聲音說道:“聽說衍世子少去賭場,如今端王爺回京,應是收斂些本性纔是,卻不知衍世子如何想的。”
齊成染輕輕點頭領受他的賣好,又道:“午前有假,這才聽聞此事,不知楊大人可知當時情形?”
楊侍郎點頭道:“當時端王爺親臨,楊某自去走了一趟。親兒如此混賬,端王爺恨鐵不成鋼,想是唯一的兒子,難免多了耐心,問他緣由,衍世子卻憤憤怒向端王爺,端王爺怒到極致,當場給了他一巴掌,便命我等將衍世子壓回衙門,依國法處置,必不得徇私。”
說完,楊侍郎面露苦色,“到底是親王世子,真能按國法判他個十年二十年?端王甩手,倒是難爲了我等小官,處置重了,衍世子懷恨報復,處置輕了,徒給言官留下把柄,難啊!”
楊侍郎不像齊成染,因請假錯過此事,若想旁觀,容易的很。
齊成染笑了笑,“正如楊大人所說,到底不能重判,既明白不能重判,那麼,會有人來給楊大人找理由的。”
“話是不錯,但那人遲遲不來,我等也不能將此案拖下去啊。”楊侍郎輕輕搖頭,心嘆到底年輕,想當然得厲害,哪知這官場的太極。卻突然想到什麼,他突然道:“既是給端王爺賣好的機會,齊世子何不緊着把握?”若齊成染以齊家世子身份插手,倒解了他的難題。
齊成染搖頭,但笑不語。若他猜的不錯,景帝設下此局明顯衝着端王府,這只是一個開始,後面會繼續相逼,當然,到底同樣留着顧家的血,最終還是會皆大歡喜的。如他所說,待到適當的時機,會有人幫顧長衍脫罪,現在還不是插手的時候。
他對楊侍郎道:“不管事情如此發展,楊大人只管本着自己的本分,不偏私,不給臉子,本職處理便是。當然,若能力範圍之內,可以適當善待衍世子。楊大人覺得如何?”
楊侍郎左思右想,覺得齊成染所言甚有道理,他年事已高,熬個幾年便回家養老,自然不熱衷什麼名利了,那些人爭權奪利何必湊熱鬧,他只希望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而已。而此刻齊成染暗示,他樂得順便賣好,是以很爽快地應了。
顧長歌坐在母親身邊,想到父王與齊成染的劍拔弩張,愁二人私下又開打什麼的,對於臺下戲子咿咿呀呀的表演,半點都聽不進去。
端王妃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別擔心,你父王有分寸,不會傷他的。”
顧長歌緊緊抿脣,沒有說話,但臉上的憂慮一覽無餘。端王妃寬慰道:“說了不會自然不會,母妃何時騙過你?再說,你擔心也無用,倒不如陪母妃聽戲,打發時間。你多笑,母妃高興,不定就對你父王多說齊家小子幾句好話。”
顧長歌抿脣,轉了這個話題,沉聲道:“父王今天早上的那件事情沒事嗎?”
端王妃想了想,“應該是有事的。你哥哥一大早抓了你後就不見蹤影了,誰知道死哪裡瘋去了,說不定又給你父王惹了禍,讓你父王去解決呢。不過想來這些都是小事,你父兄能解決的,所以長歌寶寶,咱們玩咱們的如何?你一直苦着臉,母妃看着心疼。”
顧長歌低下了頭,卻隨即被端王妃雙手捧起臉,兩頰被擠成很詭異的樣子,聽端王妃抱怨道:“長歌寶寶,你屬於典型的有了男人就忘了父母的人你知不知道,這種不良品質很傷母妃的心你知不知道,便是真有事兒也應該樂在當下你知不知道。齊成染那貨,說真的我覺得他特別能算計,明明都是要與你父王說去的,便是需要避着你,隨便找個理由都行,他卻偏偏說那話逼你父王動手,因爲你父王反對你們,所以他挑撥你和你父王的關係,真是個心機婊!現在挑撥你們父女,改日就能挑撥我們母女,小長歌,你不能被他看似英俊無害的外表騙了知不知道。”
顧長歌擡眼,看母親像個孩子一樣嘟起嘴巴不滿,心中的鬱悶消了不少,小聲說道:“母妃,你知不知道你纔是在挑撥我和成染的關係。”
某人臉皮特厚地搖頭,“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