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內外,一派喜氣洋洋。加之春日的勃勃生機,令平素那些莊嚴肅穆的雕欄畫棟和樓蘭擺設亦是泛起了柔和的色澤,令人的心情也開始飛揚起來。
雲夢臺的正殿之中,暖光流連,繽紛奪目。被應邀而來的誥命夫人皆按照品級端坐於席位之上,而後向着鳳位之上的夢後道喜,場面和樂融融。
由於轅帝日理萬機,所以訂下的宮宴時辰亦是在傍晚之時。而夢後覺得等候時間未免過長,於是便在宮中提前設宴款待各位權貴親眷,令大家見面敘舊,談笑風生,從而領略這大好春光。
素珍坐在所有親眷之中最爲靠後的位置,幾乎快要到了殿門口,可謂是敬陪末座。照理說以謙王的地位,她的位置應該僅次於夢後纔是,但因爲她現下還未曾入駐皇家族譜玉牒,所以一切也就變得名不正言不順,於是便落到了現在這番位置。
爲此,如槿格外氣憤,準備找那雲夢臺中的管事總管好生理論一番,但卻被素珍制止,令她稍安勿躁。
其實若是鬧上這一番,她的位置勢必是會提前的。畢竟她有聖旨在手,皇命大於天,就算未入族譜卻已經得到了皇上的首肯,落座自是毫無問題。但是如此一鬧,又有何用處?不過是一處位置罷了,爲此傷了和氣,不免有些得不償失。
她既不想找那夢後孃娘談天說地,又不想與那諸位夫人假意寒暄,此位置自然對她是無用的。更何況她如今又有了身孕,多費脣舌不免於自己有損。地方偏僻自有偏僻的好處,至少直到現在無一人和她說話,如此不是正合她意?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事情並非有意避之,便可置身事外的。尤其在這讓女子聚集的地方,更是如此。例如現下,就有好幾雙目光若有若無地投注在素珍的身上,眸光之間皆是五味雜陳。但很顯然卻並不帶着友好之色。
“這幫婦人,老向這裡看什麼!那目光真討厭!”
如槿恨恨出聲,眼神之間涌起一抹凌厲之色。但礙於這盛大的場合,所以不好發作。素珍幽然地吃着案桌之上的瓜果,神情之間自是一番悠然,話語亦是娓娓道來:
“你以前又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怎麼如今竟變得如此急躁?這樣可不是太好,還是稍稍斂去一些吧。”
“王妃,屬下爲何氣憤,緣由如何您難道還不知情!您怎麼可以這麼說屬下,未免讓屬下寒心……”
如槿聽到素珍的話語,當即便覺得委屈不已。手中的帕子亦是開始絞得不成樣子,足見她情緒的不平靜。
她當然見識過這樣的場面,亦是可以遊刃有餘。但是誰讓現下受不平待遇的人是她們家主子,比她性命還重要的主子!她怎麼可以還淡定從容!結果她這主子竟然還說出這樣的話,真真讓她這顆心碎了一地啊……
“好了,我這不是勸你不要同她們一般見識嗎。若是旁人,我纔不會如此去勸,正是因爲你是我的人,所以我才希望你莫要生氣,畢竟氣大傷身,不是嗎?”
素珍淡淡一笑,而後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話語落下,身後的如槿神色微微緩和了許多,她們這邊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屬下一時情急,以至於失去了分寸,還望王妃勿怪。這期間空氣也不是很好,待午膳過後屬下陪您四處走一走,以免在這裡生這窩囊氣。”
“嗯,稍後再議。”
素珍淺笑以對,視線飛掠到別處,思緒之間微微有了起伏。說起來,她真的沒有覺得有何氣憤的,至於那窩囊氣,更是不至於。
無論在哪一世,人與人之間的等級以及族羣皆是有着不同程度的分配。如今,她尚不在這一等級之中,更不在現下這殿內的族羣之內,被排擠被忽略自是在情理之中,無可厚非。
有些事情,從一開始便已經註定了結局,想要改變固然也有希望,但犧牲和付出的卻是不可估量。
以她前一世社交的手段,若是想要融入其中也許並非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情。但是她現下覺得,這些人情社交暫且不在她的需求之中,所以那些所謂的付出也就沒有必要盡力而之了。
“哎呦,瞧瞧本宮這記性,光顧着和諸位夫人談天說地了,卻忘了午時將至,該傳膳了纔是。還望各位勿怪啊。”
鳳座之上的夢後望向宮門之外的天色,神情之間陡然一驚,而後滿懷歉意地說道,一雙美目顧盼流離。
“娘娘這是說的哪裡話,能和娘娘談天說地,且交談甚歡,乃是妾身等人的福分。娘娘如此說,可就真真折煞妾身等人了。”
下首的幾位命婦立即起身行禮,而後福身言語。而坐於一旁的宮中妃嬪亦是應聲附和,以至於整個殿內皆是一派熱切之色。
“大家快快入座,莫要行這些虛禮了。晚上的宮宴可是一堆規矩,到時候只怕大家行禮行得必定乏力了,所以現下還是養精蓄銳爲好。畢竟我這雲夢臺,可是個自在的地方。大家可是不要拘泥,輕鬆自然一些最好。”
夢後說道,視線不由投向角落處泰然自若的素珍,眉目之間不由掠過一抹暗光,隨即開口說道:
“謙王妃,看來這些瓜果甚是和你胃口啊,自剛剛開始本宮就一直見你不停嘴,不如本宮再叫婢女給你多上一些吧。”
話語一落,融洽的氣氛不由微微凝滯。在場之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在素珍的身上,眸光之間皆是不善。
素珍微微一嘆,而後徑自起身,繞過案几,對着夢後從容行禮,言語之間自是一派清麗明晰:
“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準備的瓜果自是極好的,讓妾身實在是愛不釋手。至於再上一些自是不必了,畢竟稍後午膳便要開始。若是因此耽擱了娘娘的午宴,無疑是對娘娘的一番辜負,妾身可是萬萬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