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
杜老爺子被素珍戳中了痛點,頓時惱羞成怒,而後狠斥道。
“放肆?只怕我若是再不放肆,杜老爺子就要公然奪人,將我素珍的命根子搶走了。到時候,只怕我連哭都沒地方哭去呢。”
素珍冷冷一笑,而後繼續說道:
“老爺子,既然話已說到這個份上,我們也就無需將那些莫須有的人扯進來,只怕若是姬王爺,您也早有將樂天接回杜家的打算吧。只不過這王爺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令您終於可以開口,我說的可對?”
杜老爺子聽到素珍如此詰問,心中不由一凜,但是面色如常,雖未言語,但從那眼神看去,卻已經是默認了。
“若您不否認,那我就繼續向下說了。”
素珍就勢坐到一旁的石椅上,然後同杜老爺子相視而言:
“既然您已說明本意,那我亦說幾句我的心裡話。”
素珍深吸一口氣,而後字字清晰地說道,眸子幽深,暗光叢生:
“您似乎對樂天這個名字多有微詞,認爲他不應如此。但您可否知道她爲何改名?我想這段緣由我是應該告知於您的。樂天,乃是字,我爲他改名蕭肅,隨我凌家之姓。因爲長年累月被人喚作野種的小傢伙,常常爲此而悲傷,甚至已經到了自卑的程度。那次老太太和那馬氏來鬧,當着所有人的面叫他小野種,導致樂天一度傷心到了極限。
我爲了讓他不再哀傷,重拾信心,纔想出了這樣一個法子。想不到,效果很是顯著。小傢伙爲能有一個自己的新名字而開心得不得了。敢問杜老爺,此刻您若讓他重新迴歸杜家,重新叫回從前的名字,他會願意嗎?會嗎?想必不用問,您亦知道了答案。”
杜老爺子眸色一震,神色裡劃過一抹難言的情愫,令他不由蹙緊雙眉。
“並非是我存心邀功,但是小傢伙最苦惱最脆弱的時候,您都不在他身邊,哪怕連星點的憐憫都沒有。若不是我命大,只怕您如今想說挽回亦只能對着後山的墳頭去說了。如此狀況下,您竟然能說出將樂天領回去的話,老爺子,您這番行徑,讓我真真覺得杜家的骨子裡可是讓透着股自私自利的。”
“你!你竟敢……”
杜老爺子盯着素珍,氣咻不止,可惜卻做不出絲毫的反駁,那副侃侃而談的口舌此刻全無英姿,只餘下一番氣結難耐。
“杜老爺,我知道我這話都不好聽,但我句句屬實,並未添加任何情緒。若是您能靜下心來想一想,還是會覺得很有道理的。我希望這件事情到此爲止,切莫再提。若是還有一次,我實在無法預計自個還能不能與您這麼心平氣和地說話。”
素珍說完,然後將那已經全乾的紙張輕輕摺好,而後放入衣襟。而後徑自離開,不帶一絲猶豫。
“你以爲如此就算是結束了嗎?”
身後,一聲低低的聲音止住了她的步子,素珍回頭,然後望向坐在石椅上巋然不動的老身板,眼睛不由眯了起來。
“你口口聲聲說我自私自利,你又何嘗不是如此?正如我前面所說,皇家深院亦如苦海,若是樂天跟着你,那樣的環境就是你能給的最好的?到時候只怕他的煩惱和憂愁恐怕會更多吧,這於他而言真的好嗎?”
老爺子起身,然後逼近素珍,眼底閃着一抹破釜沉舟的陰狠,令素珍都不由背脊一陣發冷。
“我杜家的子孫,是不容許流落在外的,改投他姓,更是絕不可能。雖然謙王與此事無關,但若是老夫前去京城告御狀,將他所做的這件事情稟告聖上。你認爲你還能如此篤定地和我在這裡說話嗎?”
“告御狀?”素珍重複道,眼眸子裡重新揚起一抹譏諷:“您可真是爲此傾其所有啊。”
“既然我今個準備將這件事告訴你,就已經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打算。老夫已經嘗受了一番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若是再爲此保不住他的孩兒,讓他換了祖宗改了姓氏,只怕我就真的無顏見他了!”
杜老爺子繼續說道,聲音裡夾雜着一抹戾氣:
“都說女子芳心大動時皆爲癡傻,看來你亦是不例外。皇家自古情爲薄,或許那王爺於你情深脈脈,但誰能保證那份情能大過一身榮華,甚至超越所有呢?若是聖上得知,龍顏大怒,他能爲你抵抗所有無懼一切嗎?或許他可以,但是爲了樂天,他可以嗎?答案只怕是不得而知。爲了一個女子和沒有血緣的孩兒,放棄眼下所有,若是你,你可以嗎?素珍,眼下你如此聰慧,這些問題定然是難不倒你的。不過聖上向來重視人倫孝道,只怕我這個微微草民的懇求,他亦是會開恩的。所以,你且好好想想吧。”
杜老爺子說完,然後拋下一句“告辭”,且甩袖而去。素珍望着他的背影,腦中一片空白,神情劃過一抹黯淡,而後一雙眸子隱入黑暗。
“娘子。”
就在此時,一抹紫色身影出現在她的視野之中。
她緩緩擡頭,然後看向來者,臉上毫無表情。
“娘子,您怎麼臉色如此差?”
如槿看着素珍微白的臉色,不由神情一緊,而後急急問道。
“是不是那死老頭子胡說八道什麼,惹您生氣了!用不用我去收拾他一下?”
如槿從剛剛就看杜老爺就心情不爽,見素珍臉色如此難看,又聯想到剛剛兩人在此處說了半晌的話,登時就把矛頭指向了杜老爺。
素珍一聽她如此說,心中不由一驚,而後拽緊她的的衣袖,壓低聲音問道:
“我和他之間的談話,你聽到了多少?”
“我……我剛來,沒怎麼聽見。”
如槿嚇了一跳,緩了緩心神,才捂着驚魂甫定的心,徑自說道。見素珍神色如鷹,銳利不已,她深吸一口氣,終極還是敵不過,索性據實以告:
“聽到了一部分,但是並非全部。”
素珍心中一凜,然後看向她,厲聲說道:
“無論你聽到多少,看到多少,都不許向你的前主子彙報,否則,我就讓你從此以後,成爲無主之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