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到底所爲如何?!”筱竹道:“若是有事也快了,只怕會很快有皇后的懿旨下來……”
“還能爲何,避開吧,我猜十有八九是要躲進宮中,”蘭氏冷笑道。
“進宮?!”筱竹皺眉道:“老爺遲遲未降下處罰,若是皇后的旨意一下,只怕老爺也不好說什麼了,此事就這麼揭過了?!我們姐兒所受的苦,哪裡甘心?!”
蘭氏冷笑道:“這事情哪有那麼容易揭過,我怎麼甘心,姐兒吃了這樣的一個虧,呵……我哪裡能輕易放過她。”
“夫人想怎麼做?!如今林氏在府中,只怕想對二姑娘做什麼,也近不得她的身……”筱竹道。
“我知道……”蘭氏道:“林氏怕她被打擊報復,守的極緊,哪怕請了道長來做法事,也是時刻守在一邊的,不過既以瘋子之名脫罪,瘋子之名又傳了出去,想再擺脫這名聲也不可能了,府中做不了什麼,但宮中也不一定真的如鐵桶的……”
“夫人的意思是……在宮中下手?!”筱竹愕然。
“以前躲着那位,是怕禍事上身,如今仇多了反而不怕蝨子多,以前越怕進宮,以後我越要堂堂正正的進宮,我心中無愧,有什麼可怕的……”蘭氏咳了一聲道:“皇后一直輕看於我,哪怕傅綿錦進了宮,想必也不會真的看的如林氏嚴,想要找下手的機會,總有辦法,世間之事,莫過於有心之人……”
筱竹沉吟了一下,道:“如此,倒是可行,只是宮中不僅有皇后還有貴妃和四妃,聽說她們之間與皇后也十分不睦,夫人可真是要進宮,倒可以從這幾處下手,尋得機會……”
“我若立不起來,在宮中沒有交好的妃嬪,以後皇后怎麼樣都能捏死我……”蘭氏道:“我已避無可避的,傅綿錦,她傷我女兒至深,我若不出這一口惡氣,怎麼對得起我的顏顏所受的這苦……”
“夫人,此事事關重大,還要細細的思量纔可……”筱竹道。
“我知道,絕不會莽撞,你放心……”蘭氏頓了一下,道:“那斷子藥的配方你還記得嗎?!”
筱竹道:“夫人,你的意思是……?”
“毀她容顏太顯眼,一看便知是我所爲……在宮中畢竟還是太過打眼了……”蘭氏道:“況且即使不毀她臉,她現在長相又如何與顏顏相比,倒不必爲她這樣不出色的臉大費周章,即使顏顏留了疤,也是比她好看多了去的,毀了她的臉,才叫不對等的報復,她既要毀了我們顏顏的一生,我便也毀了她的一生,不然實難消心頭之恨,以前是我太仁慈了,纔會……養虎爲患,害的顏顏被咬一口,以後,定不會再如此優柔寡斷。”
斷子藥?!
“那藥方雖已毀去,但我還記得,我會配出來,只是在宮中用這藥,多有不便……”筱竹低喃道。
“此事自然要從長計議纔可了,急不來,我這身子還要養一養,才能進宮呢……”蘭氏冷笑一聲,“以後我要堂堂正正的進宮,怕什麼,大不了撕破臉,鬧出來,哪怕舍了這條命,我也不怕……”
筱竹道:“夫人。”
“筱竹,現在他還忌諱老爺在軍中的權威,所以還有些忌憚,若現在不做什麼,以後等他毫無忌憚的時候,我們就什麼阻攔的辦法也沒有了,到那時……”蘭氏道:“纔是任人宰割的開始……”
“我明白了……”筱竹道。
蘭氏又劇烈的咳了起來,筱竹勸道:“夫人,你別操心了,這藥我去配,你睡一會子。”
“我早認命了,這操心的命一輩子也改不了……”蘭氏道:“我倒羨慕那些生活的平靜平凡些卻悠閒的人生,當初在樓裡,我進府中時,哪一個姐妹不羨慕,只是這樣刀尖上的日子,誰過誰知道。”
“夫人這樣已經算是好的了,多少姐妹們所託非人,到最後人財兩失,連性命也叫人害了……”筱竹道:“不管生活是不是在刀尖上,至少富貴在身,兒女雙全,出身也高,哪怕是烈火烹油,至少有一線生機……”
蘭氏聽了微有些黯然,“我都三十了,姐妹們很多人連二十五都未過這坎。”
當初二十出頭的姐妹們個個都是才藝雙絕,託了人贖了身,做了商人或官人的外室,大部分到最後都被正室給害了沒了性命。只有那麼兩三個遇上還算有情的,雖沒有名份,也進不得家門,只養在外面,但至少,也是一個出路……
想到此,筱竹和蘭氏都微有些唏噓。
人生事事不如意呢,蘭氏再艱難,想到兒女,卻已然覺得上天待她並不薄了。
可她也知道得到這一切,皆是因爲她的識相,和她的這張臉皮。
這張臉皮可真值錢啊,呵……
蘭氏依舊咳個不停,屋子裡全是藥味,這麼久以來,這咳症怕是落下,一時不得好了。
筱竹越想就越難過。出了屋子,就聽到司琴道:“老爺好幾天未來了……”
知書道:“屋子裡全是藥味,老爺來了也不耐煩,可恨姑娘和夫人受了這許多罪,主院那一位卻是一點影響也沒有,老爺如今也有了新人,舊人哪還被他放在眼中……”
“陛下賜下的這些美人到底是什麼意思,老爺天天與她們廝混在一起,夫人如今病的厲害,他也拋諸腦後了,男子,果真是薄情的……”司琴道。
“天天好藥好物的往這兒送,人卻不來……”知書低喃道:“到底意難平……”
兩人看見筱竹出來,這纔不說了,司琴上前道:“夫人還未睡嗎?!”
“沒呢,一天裡只有兩三個時辰在睡着,其它時辰都在咳,這樣下去,嗓子得要咳壞了……”筱竹憂愁的道。
司琴也沒了好辦法,道:“夫人這一關實在太難熬了,主要還是擔心姑娘擔心的,加上老爺他又……”
知書也苦了臉,低喃道:“筱竹姐姐,你也好生勸勸,我看夫人心思就是太多了,這樣的人,總是憂思過多,總不肯放過自己,只怕真如太醫所言,不會長久……”
“老爺現在不知珍惜,若是以後有個什麼,有他後悔的……”司琴憤憤的道。
“罷了,夫人憂思倒不是因爲老爺……”筱竹道:“我去看看姑娘,你們守着外面,若聽見夫人叫就應一聲……”
兩人應了,筱竹纔去了隔壁的院子。
將鶴雲丹給遞了過去,傅傾顏接過,緊緊的捏着瓶子,恨恨的道:“打一巴掌給一粒棗,恩威並施,這個陛下可真是將所有人都玩弄於鼓掌之中,可他料錯了孃親的心性,”
“我知姑娘也有膈應,但是這藥畢竟是聖藥,雖來晚了些,姑娘看在夫人的份上,姑且用一用吧……”筱竹道。
傅傾顏點了點頭,道:“孃親可有說什麼?!”
筱竹一向有事也不瞞她的,只道:“夫人說只怕那一位想將二姑娘送入宮中避一避,夫人的意思是想在宮中下手,只是此事急不得,夫人說等好了,堂堂正正的入宮,心中無愧,就無懼。”
“還進宮?”傅傾顏吃了一驚,道:“孃親想做什麼?!”
“斷子藥……”筱竹道:“劃臉太顯眼,這藥卻是大有可爲,若是做好了,哪怕他們心有懷疑,也無實據賴到夫人頭上……”
“斷子藥……”傅傾顏想起前世自己所受的這藥的苦,咬了咬牙道:“也好,將我當日所受之苦一併還於她,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只是,等我好些,我與孃親一併入宮……”傅傾顏道。
筱竹吃了一驚,道:“姑娘,你?!”
“我不會衝動的,只是有我在孃親身邊,豈不是很妥當,我只管不與孃親分開,哪怕他想對母親有妄想,也尋不到機會……”傅傾顏咬牙道:“哪裡能讓他折辱了孃親去,這樣的人,不配。”
“可是姑娘的臉……”筱竹道。
“無礙,我都不怕非議,我只擔心孃親……”傅傾顏道:“若是隻顧自己不顧孃親,我又算什麼兒女,你別擔心,頂多被惡毒的女人譏諷幾句無顏女罷了,有什麼打緊……”
筱竹一想到她小小年紀就要受人非議,便心疼起來。
“傅綿錦入宮,傅宇焞與皇六子交好,林氏又與皇后交好,我們家若只是依靠哥哥是遠遠不夠的,我與孃親入宮,是迫不得已,以後也要加入亂局了……”傅傾顏道:“若有心而爲,倒是可以博得幾分意外的路子,說不定能找到同盟也不一定。後宮朝堂息息相關,她林氏可以,我孃親爲什麼不可以,她雖出身不好,但至少還是傅太尉的夫人,這後宮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通過孃親搭上父親,現在的權勢不用,過期可就作廢了……”
筱竹看她說的頭頭是道,知道她心中早有籌謀,便心疼的道:“姑娘怕也是沒睡好,少些憂慮,多些睡眠,才能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