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竹笑着點頭,看着她看完帳本,開始爲傅宇恆繡衣。
邊關已起了很多次戰事,慕無雙到了以後,局面更是穩定,現下也已經是反擊之勢。
只是異族兵強馬壯,卻是不能妄自行動,不然只會損兵折力。
慕無雙道:“如今我軍與異族呈僵持之勢,我軍之前一直節節敗退,現在士氣不振,現下卻是不能再與異族開戰,若是現在開戰,對我軍實爲不利,若是再敗下去,只怕士氣更是不振,這卻是我最擔心的事情。”
傅宇恆道:“異族兵強馬壯,如今士氣也更盛,我們來以後,雖然遏止了他們繼續進軍,可是他們士氣正是強壯之時,若是此時硬碰硬,只怕我軍只會怯退,如今爲止,也只能以守爲主,反擊爲輔,拖延時日,待他們士氣低落下來,才能擬定反擊方針。”
“正是如此。馬上就要入冬,河就要上凍,若是能拖到開春開戰更好……”慕無雙道,“只是怕是不能拖到那時候,異族之人絕對是等不到那時候。”
“慕帥是怕異族會趁冬時偷襲我軍?!”傅宇恆道。
“正是如此,”慕無雙道:“異族生於此,長於此,早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可是我軍深處中原,只怕最冷之時,卻抵禦不了這寒冷的冬日,可偏偏,現下卻也不能速戰速決,而異族如今糧草充足,也絕對不會退軍。兩軍對陣,若是冬日對陣,我軍,怕是會有折損。”
“再有折損也得守……”傅宇恆沉吟了一下,道:“你我二人寫個摺子與皇上說明……”
“皇上自然可以理解,只怕朝中大臣們卻沒那麼寬容了,”慕帥道。
“慕帥是怕他們脅公濟私,來參我們?!”傅宇恆道。
“正是,”慕無雙笑着道:“倒不是怕,只怕會煩,加上朝中無銀錢,如今正是艱難之時,朝中大臣們看我們只守着不動,只怕會催我們速戰速決,皇上明斷,知道我們只怕要打個兩三年才能結束,可是朝中大臣在中原久了,只怕根本已經忘記了異族之人的強壯兵馬,他們驕傲自大,不可一視……”
傅宇恆道:“原來慕帥是怕皇上難做?!”
“不光皇上難做,連皇后也難做……”慕無雙嘆了一口氣道:“若是拖的時間太長,只怕大臣們不好責難皇上,卻只能拿皇后做引子,加上你是皇后的親兄長,他們自然更是諱莫如深,而我與你又交淺言深。你說,只怕真拖個三五年的,參我們有謀反之罪也是理所當然的,你說是不是?!”
傅宇恆吃了一驚,臉色已是微微一變,顯然已是十分後怕。
“我信皇上……”傅宇恆道:“先生不信嗎?!”
“我也信,皇上既然肯將這大軍交給我們,便是對我們十足信任,我們又怎麼能讓皇上失望,只是,上皇那兒……”慕無雙道:“就沒那麼好解釋了,只怕他對皇后也會忌憚,宇恆,向來權臣難做,你可已做好心理準備了?!”
傅宇恆定了定神,道:“我明白了,既然已經來了邊關主導戰事,想要再回去是不可能的了,慕帥說的,我心裡已經清楚。”
“我知道你回京之時,已有退居之意,只是時勢卻不肯饒你啊……”慕帥道:“時勢推着你去做英雄,但宇恆也不必怕,古有權臣多有謀逆之心,功高蓋主,位高權重,賞無可賞,才死無葬身之地,可是,也有權臣謀士到了關鍵時刻,知道退步,不結黨,不營私,也有得善終的,你我二人有皇上這樣的英明神主信任,此時該當好好報效朝廷,其它的,不必多想,也不必害怕……”
傅宇恆明白了,道:“多謝慕帥指點。”
“我是怕你心裡有疙瘩,皇后已位主中宮,而你,若是再掌兵權,難免心中會有一些忌諱,我只是想告訴你,不必害怕。”慕帥道:“只要你行得正,端得直,皇上絕不會傷你半毫。”
傅宇恆鄭重的點了點頭,又直直的看着慕無雙道:“慕帥,你呢,可怕?!你如今指掌一軍主帥,文治武功,待功成身退回朝時,便可拜相封侯,先生可怕?!”
慕無雙笑了笑,道:“當然怕,可是,只要能建功立業,施展一生所學抱負,便也值了,我不怕皇上不信我,我只怕皇上不用我,只要能完成一生所願,哪怕真的被忌憚了,我也不後悔……”
傅宇恆騰的站了起來,鄭重的道:“好,我也不後悔,如此,我便也毫無顧忌了……”
慕無雙笑着點了點頭,道:“這纔是我們大鳳朝的好兒郎,好將軍。”
兩人哈哈大笑,出了營帳,遠遠的到一高坡之上,觀察異族兵馬。
慕無雙道:“如今,我們便能慢慢的形成合圍之勢,假以時日,便能開始慢慢的收籠袋口,讓異族兵馬插翅難飛。”
傅宇恆輕笑道:“局勢一旦穩定下來,異族滅亡是遲早之事。只需慢慢的等待時機了。”
慕無雙輕笑道:“邊關之勢慢慢可定,我卻有些擔心京中情景。皇上如今怕是會頭疼萬分啊……”
傅宇恆道:“爲帝王者,其實是最苦的人,可是他們的苦,卻是說不出的,這纔是真正的苦。”
慕無雙無奈的笑了笑,道:“還好有皇后在皇上身邊,總能聊以安慰。”
“彭將軍去守西城,只怕明日便能回主帥帳彙報戰況……”傅宇恆道。
慕無雙道:“他回了主營帳,便讓他先休息兩天再走,上次的傷後,他還未正兒八經的養過,我們來前,他一人主持這邊的戰況,也實是難爲他了。”
傅宇恆應了一聲,又道:“他連失二十城,雖不是他的過失,可他到底內疚,怕會成爲千古罪人,因此,特別想要將功折罪,如今他是真恨那叛國之賊,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如此拼命,爲的也是自己一生的名節,彭將軍年紀已經不輕了,早些年戰功也算赫赫,可是總不能到了晚年,反而晚節不保,因此彭將軍是因爲心裡害怕呀,我是瞭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慕無雙道:“就像你有一個罪人父親一樣,是也不是?所以你也心裡總是內疚。宇恆,這不是你的錯……”
傅宇恆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雖不忠,可我始終……也不孝於他……”
慕帥拍了拍他的肩,道:“忠孝難兩全。”
二人策馬觀了異族的帳營,又派出斥侯去密探異族動靜,一日不敢懈怠,嚴肅整軍。
彭將軍如今已在西城,正準備回主營帳去見慕帥。
他的臉上已飽經風霜,像極了苦瓜臉,下屬們不忍,道:“將軍,如今局勢已定,你又何必如此事事操勞,再這樣下去,你的傷何時纔好?!”
“局勢雖穩,可二十城卻並未收回,你們叫我有何面目面對朝廷,面對皇上與太上皇……”彭將軍道:“本將是上皇一手提拔出來的人,卻如此讓他丟臉……”
“此事實不怪將軍啊,朝中將領實在短缺,無人可用,加上異族興盛的極快,我們不是對手,實在一點也不奇怪……”下屬道。
“輸了就是輸了,再找藉口,又有何用……”彭將軍蒼桑的道:“……你們叫我如何面對這些失城流亡的流民,還有因此失去家園和性命的三十多萬百姓啊,本將有罪啊……”
“將軍!”下屬們也是語氣十分踉蹌,顯然也是十分無奈,看着彭將軍道:“……好在,現在慕帥已到來,傅將軍也到了,再加上招募而來的義士和江湖人士,也許其中,真有定國之將也不一定,將軍,正因如此,所以將軍纔要好好的活着,看着我軍收復失地,擊殺異族,將之逐出邊關,將軍不想看到那一天嗎?!”
“想,當然想,做夢都想。”彭將軍道。
“所以將軍一定要保重身體,若是將軍現在死了,留下的名聲便是落敗之將,將軍一定要等到我們收復失地的那一天……”下屬小將們道:“到時若是皇上要責罰將軍,我等都有責任,一併與將軍受朝廷的懲罰……”
彭將軍眼眶有些潤了,夾緊馬腹,道:“好,那本將一定好好將養身體,一定多活幾年,要親眼看看收復邊關失地,踏平異族之人的那一天……”
小將們看他振作起來,這才笑着道:“將軍,我們現下就回主營帳嗎?這邊事宜已經安排妥當了……”
“現下已有多少人來投奔軍中了?!”彭將軍道。
“已有上千人,其中不乏武藝高強者,依末將看,他們很多可以立軍功,投入軍中,定是一夫莫擋,萬夫莫開之士……”小將們笑着道。
“好,好好,我們軍中若是人才有繼,將士無敵,何愁沒有收復失地之日。”彭將軍笑着道:“走,我們去看看,若是實在不錯的,帶一些去主營帳,讓慕帥和傅將軍也能挑一些得用的,爲之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