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漠然地說:“有什麼事嗎?”
那人道:“我們請您見一個人,請……”
何西冷淡地道:“對不起,我現在要到海河市去,沒有時間見其他人。”
對方年輕人聽了這話,又是微微一個鞠躬:“何總,不至於這麼着急吧?你看,中州市有足夠的誠意挽留你,怎麼樣?”
何西嘆口氣,道:“這樣我沒法對海河市說話。”
對方拿起電話,撥了個號碼,又舉到何西的面前:“有人要跟你說話。”
何西遲疑着接過電話,說了聲:“喂……,”
那邊就傳出一個很沙啞卻非常威嚴的聲音,顯示出說話者掌握一切的強大,那人說:“朋友,既來到中州市,就該喝口中州市的水,嘗一嘗中州市的味道,否則,此一去山高水長,茶可就涼了。”
何西已然知道了對方是誰,他雖然手裡拿着電話,但是,此刻,一股無形的壓力從電話那邊透了過來,他強自鎮定了一下自己,道:“真得多謝主人的盛情,我大概是渴大了,着急轉了身,沒想到轉身之間,中州市的水就燙心了。只是,遠方已經備好了茶,讓我推辭不得啊。”
那個沙啞的聲音,道:“捨近求遠,不是明智的所爲,可不要去了遠處,沒有喝上熱茶,又把身後的溫茶涼了啊。”
何西就呵呵地笑了起來,那個沙啞的聲音也笑起來,笑過了,何西突然問道:“不知道中州市有什麼好茶?”
那個沙啞的聲音就道:“上好的苦丁,苦過了,就有甜味。”
何西哈哈地大笑起來,道:“古人云,聽人勸,吃飽飯,既然中州市的水熱了,就坐下喝一口,早坐下,早解渴了,只是,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跟遠方的溫茶的人解釋啊。”
那人笑道:“你擡起頭來仔細聽,機場裡是不是廣播什麼了?”
何西擡頭細聽,果然有廣播,說是去海河市的航班延誤了,到明天起飛。
何西不由得暗自欽佩,想不到,對方竟然有如此的手段。他馬上改口道:“想不到,中州市的風雨都這麼有情,我要是不留下,對不起中州市的天心了。”
對方哈哈大笑起來,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見事明白,那我就在這裡把茶備好等貴客了,一言爲定?”
何西豪氣迸發:“一言爲定!”
放下電話,何西眼睛瞥了一眼他的秘書,嘴角帶着一絲笑意,兩個人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回過頭來,何西對來的人說道:“既然如此,請前頭帶路。”
聽到何西這麼說,對面的青年簡直是像聽到聖旨一樣,興奮得臉都紅了,朝其他人一擺腦袋,那些人馬上把何西的行李接過來,前後簇擁着,向機場外走去。
滿機場的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相互猜測,這是何方神聖?
跟在何西身後的魏冬,心中的感慨可就大了,自己原以爲自己歲數不大,見的世面不少,也算是人中龍鳳了,能讓自己看在眼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可是,跟人家老闆一比,真是差遠了,看看人家,歲數那麼小,就胸有丘壑,眼望四海,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揮斥方遒的氣概,不管跟多大的人物打交道,都落不了下乘,人家天生就是當人上人的料。
想到這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男孩,魏冬竟然忍不住情誼綿綿地多看了何西幾眼,奈何人家看不上自己,要不然寧肯抱着自己一宿,也不願意碰自己一下。
咳,咱是殘花敗絮了,人家能稀罕咱嗎?
魏冬想起來,那時候,她還是一個人事部部長,跟着何西去他的老家,招考安麗娟的那次,那時候,魏冬對何西沒什麼好印象,只覺得他太隨意,總以爲,他是花花公子,想借機會佔自己便宜,可是人家說:“我女朋友比你還漂亮。”
想起這一段事,魏冬的臉就紅到耳根子,咳,那時候自己怕人家佔自己便宜,可是現在,想讓人家佔自己便宜,都沒有可能了。
車子來到了一處庭院,裡面看上去不過是一座小樓,車子開到門口,那些工作人員就停住了腳,謙恭地對他說:“何總,我們方市長在裡面等你,請進。”
走進去是一個影壁,繞過影壁,就是一些青松翠柏,假山池水,穿過這些風景,迎面又是一個門樓,一個紅彤彤的大門,門的上方是藍色的門楣,有兩個人在那裡等着他們。
把兩扇大門打開,何西走進去,以爲這回到了?卻發現這還是一個門廊,只不過裡面雕樑畫棟的,非常絢爛,穿過這道門廊,又是一進院子,就見這院子裡是一樹幹枝梅,院子中央是一個大水缸。
何西跟着廟上的主持待了幾天,多少受了點感染,看到這個情景,心道:“主人是個雅興人,只是這擺設不太對勁。但是,這隻限於他在自己內心裡想,並沒有反應在臉上。
進到屋裡來,但見房間裡,一架古箏,一個黑瘦的男子在茶海上烹茶,他沖泡起來,非常地耐心,卻不知道爲什麼裡面放了其他的茶葉,把兩種茶葉混合起來沖泡,
何西雖然是文化人,但是生在北方,哪裡懂得茶藝?幸得這次出來前,做了大量的功課,補了很多的知識,但是,饒是這樣,他也是不明白爲什麼,要混合了其他的茶葉,就看向了他的秘書。
正在此時,那精瘦男子注意到了何西的到來,就放下手裡的瓷碗,站起來,呵呵地笑着跟何西和魏冬握手。
何西聽到了他獨特的沙啞的聲音,知道這就是市長了。
何西正面與方市長對視了一下,那雙眼睛是一雙鷹眼,能看得透人的五臟六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何西。
而後者因爲在龍城,見天跟市長打交道,連柴省長都見過幾次,就不要說林雅芝那個火爆脾氣的外公了,所以,方市長這番打量,何西自然端得住,泰然自若,方市長不由得暗暗點頭。
方市長回身做了個請的姿勢,何西卻見這個市長腰有點彎,似乎是有點病病泱泱的,這個樣子,他很是熟悉,因爲官員們都是這個樣子,是高層領導爲了高調而低調的一種做派。
方市長往下一坐,順手一指茶海:道:“喝茶,不知道這種喝茶的方式,你還習慣不?”
說實話,何西真的不懂,按理說呢,自己作爲韓老將軍的外孫女婿,進出於那樣的豪門,底蘊是自不用說,喝茶品酒,看古董,都得是必修課,自己恰恰就不明白這些東西,看到他那種混合泡茶的喝法,何西也不知道該怎麼對答了。
但好在何西與別人不同,他從來不作僞,從來都是有一說一,率真的很。
看着眼前一幕,他就直接道:“哦,我是純粹東北人,我們那疙瘩,就是大碗茶,這些文化底蘊,我徹底懵門,魏總,你替俺說唄。”
何西的率真,讓方市長哈哈大笑起來。
魏冬倒是有研究,她說:“苦丁茶在茶葉中素有“茶膽”的名聲,即無論什麼茶,苦丁茶在味道上都能與之相配,而且拼配苦丁茶後更是別有一番風味。尤其是與綠茶、龍井、毛尖、花茶等混合沖泡時,則既有這些茶的香味,又有苦丁茶回甘和潤喉的優點。所以,古代嶺南一帶的人泡茶時總喜歡加一兩片苦丁茶做調味品,把苦丁茶當作“茶中味精”來使用。像方市長混合的這種毛尖,那混合後的效果一定更佳了,不過,我更感慨的是,方市長政務繁忙,卻有則樣的雅興,實在是讓我們晚輩佩服。”
方市長呵呵一笑,回身做了個請的姿勢,但是,大家都能看出來,方市長這一笑,根本不是被表揚到的那種得意,不管怎麼說,身爲一市之長,他很是恬淡。
方子墨,原本是包工頭兒,卻憑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了P市建設局牆改辦主任的位子上,後來,在一次牆體改革的工程中,他以一個讓人難以預料的力度,推動了全市21家磚瓦場轉型,還給五家不肯轉型的磚場關了門,引起了轟動。也受到了當時任L省建委主任的王孝懷的注意,等王孝懷任L省省長後,方子墨一路高走。
他的出身比較低,當時不被看好,甚至,市政府秘書長都不待見他,公然和他作對。連王家都不看好,說他恐怕擔不了大任,恐怕要不了兩年,就會被中州人給趕出來。有些比較樂觀的人,樂觀的估計是,他最少要在中州市幹上四五年,才能站穩腳跟。
誰知道,方子墨第二年,就殺出了一條血路,講故事的人說,方子墨是個典型的唾面自乾的養氣高手,第一年到任,市府秘書長几次公開頂撞他,方子墨都是笑呵呵的,可是第二年,方子墨的刀子放在秘書長脖子上的時候,他竟然事先一點沒察覺,幾乎是一夜之間,大廈傾覆,一地雞毛,秘書長在監獄裡直扇自己嘴巴,罵自己*。
如今,他需要打破一個瓶頸,就是一定要在事關民生的事業上,要做出一點實績來,要知道,能派到這樣的省城來的人,都是大妖孽,在這個平臺上,是需要一些真東西填履歷的。但是,他對市委那邊很是提防,是以對何西反覆地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