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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努力解決完了半個包子後,卻是再也啃不下去了,她有些爲難的擡起頭,卻發現小虎子和小豹子早就啃完了自己手中的包子,正睜大眼睛瞧着錦繡……手中剩下的那個包子,兩雙黑亮的大眼睛裡帶着專注與饞意。

錦繡下意識伸出拿着包子的那一隻手,而小虎子和小豹子臉上頓時舔了舔嘴脣,可是二人並沒有伸手,小虎子反倒是一邊嚥着口水,一邊輕聲道:“妹妹吃,妹妹吃。”

“我飽了……”

錦繡瞧着,倒真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她也沒有去看小虎子和小豹子,只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擡頭看向了領着她們過來的那位婦人輕聲開口道:“嬸嬸,我飽了,能不能不吃了?”

那婦人聞言,倒是笑了笑,從錦繡手裡拿過包子,掰成了兩半遞給了小虎子和小豹子,笑道:“吃吧!”

說完這話後,她又笑着對錦繡開口道:“乖孩子,嬸子回頭給你做桂花糕吃。”

那婦人說到桂花糕,錦繡倒是突然想到了一個事兒,她低頭翻了翻自己身上,還好小荷包還在她的身上。她將繡着荷花錦鯉花紋的粉色荷包從身上摘下,打開後,往裡邊掏了掏,正好掏出了四塊點心。說來這點心還是幾天前在還未進入上川地界時,在一處客店打尖做下的。夏芍怕錦繡呆在車上無聊,特地選了晏淮送的食譜裡記載的一道容易保存的藕粉桂花糖糕做了一大盒子。

錦繡下馬車的時候,還特地拿了一些裝在荷包裡,因着荷包不大,她裝得也不多,除去在路上她吃掉的那一些,也只剩下了這麼四塊。

她乾脆都取了出來,點心本來就做的極小,不過成人拇指大小。

錦繡一人一塊分給了小豹子和小虎子,連先時給了錦繡包子的那婦人她也沒有放過。

小虎子和小豹子,拿到手後,二話不說便直接塞入了嘴裡,而那婦人收到點心後,卻並沒有馬上放入嘴裡,而是將點心拿在手上,奇怪的端詳了一眼手上這塊冒着桂花香氣的點心,又看了一眼錦繡。

錦繡秀氣的咬了一口,卻是輕聲開口說了一句:“點心,吃!”

婦人明白了錦繡的話,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她轉頭看向了小虎子和小豹子,只瞧見兩人臉上都露出了享受的神色,明明點心都被吃下肚子了,卻還是舔着嘴巴,連連道:“好吃好吃,我還要!”

婦人卻並沒有將手中的點心交給兩個孩子,只笑着遞給錦繡,輕聲道:“謝謝娃娃,不過娃娃你自己吃。”

錦繡只將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得,連聲道:“你吃你吃。”

錦繡這會兒可不傻,莫說這蓮藕桂花糕她這幾日早已經吃厭了,便是此時她送出去的是她從來沒有吃過的山珍海味,也絕對要捨得,要得到這些人的好感,可比她滿足自己口腹之慾重要多了。

那婦人倒是沒有瞧出錦繡的用意,畢竟在她眼裡,錦繡實在是太小了,長得就跟三歲懵懂孩童一般,若是她知道了此時錦繡早已經過了六歲生辰,都已經讀書念字了,或許還能夠在心裡提幾分提防。

但這會兒,她只覺得錦繡這孩子乖得非常,要知道山裡的孩子,個個都被養得十分霸道,女孩子被養的更加嬌蠻……乍然出現一個像錦繡這般長得玉雪可愛,又生了這麼一副乖巧的性子,能不惹人喜愛嗎?”

這般想着,她倒是不忍心辜負了錦繡送點心的意思,拿□□心正想應付的往嘴裡送上一口,可是一入口,綿軟細膩的味道,剛剛吞下喉嚨,便讓她忍不住回味,在她還未反應過來,剩下的一半,也被她吃入了嘴裡。

她好像有些貪吃了。

不過這女娃子帶來的點心,味道可真是好。

婦人心中暗道果然不愧爲官小姐,連吃的點心做的這般精細,這次她們捋來,倒是可憐了這個孩子。

雖然錦繡覺得婦人能在方纔出現在入口男人議事的地方,應該不是什麼普通身份,但萬萬沒有才想到,眼前這個容貌普通,看着甚至跟張嬤嬤一般年紀大小的婦人,其實比她孃親還要小上一些,是這山上當家燕大的妻子。

錦繡這間接的討好之舉,倒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這燕大娘安頓好錦繡住在了自己兒子小虎子和小豹子的鋪子上,回到房裡的時候,倒是和自己的丈夫燕大說起了錦繡的事情,話語之間,也隱隱帶了一絲求情。

“這孩子,等到咱們收了她爹孃的錢,真的不送回去?”

燕大娘知道自己丈夫的性格,燕大並不是一個壞人,可是在處理某些事情的時候,他特別能夠狠得下心,不然當初也不會才十幾歲的年紀,便和村長劉老漢商量,爲了逃避那些縣官里長的欺壓,將一個村子的人都給帶到山上做了土匪,而他也做了這土匪窩裡的首領。

“送回去,這孩子萬一記得咱們這地兒,帶了官差過來,咱們這一村子的人,還不都得給遭了秧。”

燕大隻當妻子是婦人之仁,雙腿交叉躺在牀上還開口說了一句:“你也莫婦人之仁了,你若是喜歡這女娃子,便留着給咱們兒子當兒媳婦。”

“可是,劉老漢可是說她爹孃都是好人,而且這孩子瞧着也乖巧可愛,這麼小就讓她離了父母,我有些不忍心。她好好的官家千金,到咱們這地兒來生活……”

“咱們這地兒怎麼了,好吃好喝,還能餓到她!”

聽着燕大娘這般說,燕大心裡也有幾分心虛,忍不住開口嚷嚷着。

燕大雖然落草爲寇,但當初也都是被逼着,本質上,其實還是樸實的莊稼人,只是行事略略彪悍了一些,說歹心壞心,是決計沒有的。

他對當官的人,都沒有什麼好印象,大抵也與他自小生活的環境有關係,只覺得當官的,都是貪官污吏,而有錢的,也都爲富不仁。

上川要來新知縣的事情,他一聽到風聲,便想着要給這新知縣來個下馬威,原本打得主意是掠了這知縣身上帶的財務,最好還能把那知縣抓回來嚇上一嚇,後來探聽清楚了那知縣身邊還帶着家眷一道兒來的,底下一棒子的兄弟便起鬨說抓那知縣的女兒給知縣來個下馬威。

燕大倒不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覺得有些缺德了。

可架不住兄弟的起鬨,加上他自己本來就對當官的人有一些憎恨,想了想最終答應了,派出了軍師劉老漢混進隊伍裡去打探消息。

最後人也是抓來了,可是劉老漢把那幾日呆在新來知縣隊伍裡的事情一說,燕大卻是有些傻了眼了,聽着劉老漢的意思,那新來知縣一家,竟是難得的善人,此次會被他們鑽了空子抓來,還是爲了給底下人買炭取暖。

燕大的確是做了不少壞事兒,但他先時針對的對象,都是他覺得對方應該要被處置的,只有錦繡這一家子,讓他難得心虛了。

但他絕對不可能心軟承認,他畢竟是當家的,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不管如何,這女娃子放回去怎麼想都覺得有不行。

燕大娘跟着燕大這麼多年,瞧見他這副樣子,便知道他是打定主意了不會再將錦繡送回去。她雖然在寨子裡地位不算低,但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對此也不會再多言,只是輕聲感嘆着:“這孩子你是不知道她爹孃是怎麼養的,連吃的糕點,都不一樣。方纔那孩子往我嘴裡塞了一塊,好傢伙,我這活了大半輩子,都沒吃到過這麼好吃的東西。”

“說來說去,那些人享受的,還不就是從我們身上剝削走的東西。

燕大壞脾氣的冷哼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燕大娘瞧見了,連忙輕手輕腳收拾好自己,也躺回了牀上。

剛剛進入深夜,突然一陣啼哭聲響了起來,

哭聲正好從燕大和燕大娘的隔壁的屋子裡傳出來,燕大娘聽出了這聲音是錦繡的,連忙披着衣裳拿着油燈到了隔壁的屋子裡,果然瞧見錦繡正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黃毛兒坐在暖炕中間用小手抹着眼淚。

另一邊,是她睡的正熟的兩個兒子,這麼大的動靜,竟然也沒講他們二人鬧醒。

燕大娘放下油燈,坐到了炕上對着錦繡溫聲問道:“這是怎麼了,眼睛都哭的紅紅的?”

“嬸嬸,我想爹孃。”

錦繡放下了小手,露出了水汪汪又紅通通的大眼,一副小可憐的樣子對着燕大娘輕聲開口泣道。

而那燕大娘聞言,臉上卻是有些沉默了,她低頭看着錦繡正巴望着自己的目光,心裡有些沉甸甸的。

而在這個時候,錦繡突然又開口說了一句:“嬸嬸,我爹孃可以給你們好多錢,你們到時候會不會放我回去?”

燕大娘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她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輕輕拍打着錦繡的背,開口哄道:“夜很深了,不要想太多,嬸嬸哄你睡。”

燕大娘說完這話,臉上仍然沒有一絲的笑容。

而錦繡擡起頭看着燕大娘此副模樣,又低着腦袋點了點頭,可是低垂下的眼瞼,卻是掩蓋了她眼裡的各種情緒。

莫說她的實際年齡,便是她如今真的不過六歲,但她自小便是自己睡一張牀,雖然有丫鬟守着,但這些丫鬟和如今睡在她邊上的小虎和小豹子二人基本一樣,錦繡半夜啼哭,其實是在故意試探。

就在方纔,冬雪其實已經掙脫了這羣土匪的看管,到過她的房間,和她商量着對策。

二人這一合計,倒是決定先看看這羣山賊的態度,畢竟今天都已經一天過去了,這羣人並沒有對錦繡做什麼。

錦繡也不想再鬧得兩敗俱傷。

她試探了,對方即使未明言,但錦繡還是能夠看得出,這羣人根本沒有放她回去的想法。

錦繡在燕大娘輕聲的吟唱聲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副陷入了熟睡的模樣。

燕大娘瞧見了,臉上笑了一下,慢慢將錦繡放到了牀上,替她蓋好被子,而後拿着油燈走出了房間。

一等着燕大娘離開,錦繡便睜開了眼睛重新坐了起來,而冬雪便也偷偷摸摸走到了錦繡的身邊,輕聲開口道:“小姐,那些個人,是不是不打算放我們回去?”

錦繡沉重的點了點頭。

而冬雪聽了這話,臉上頓時忿忿不平,不過她又連聲安慰道:“小姐莫擔心,我一路上都做了記號,咱們的人一看到記號,便會追上來的。”

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錦繡的目光忍不住看向了冬雪,這丫鬟有管家之才,是柳氏和她一早便發現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的武功竟然毫不遜於夏芍夏竹兩姐妹。

只怕也是燕親王派來的,到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她身邊按了多少人,難怪這在京城的時候,每天晚上,他進她的房間,就跟個入無人之境一般。

不過,這會兒,錦繡卻是根本沒有餘心去怪晏淮,其實今日若非晏淮在她身邊安排的人,他們一家子恐怕都要給抓來了。

她並不太清楚晏淮究竟給她身邊安了多少人,但不知道怎麼的,想到那些人,她心卻是安定了幾分。

錦繡抱着膝蓋,看着無邊的黑夜,她心裡微微有些憂慮,這會兒,只是想想,她便能夠想到她的父母該會有多麼的着急。

至於晏淮,錦繡此刻倒並沒有想到嗎,她並不覺得離得這麼遠,晏淮會知道她這兒發生的事情。

事實上,在錦繡被抓走後的第一時刻,夏芍和夏竹兩姐妹便往京城方向報信了。

她們帶人追了一路,順着冬雪留下的記號一路追到了懸崖邊上,記號也是在這裡斷掉的。

幾人並不敢太過於大張旗鼓找人,只是在懸崖邊上仔細觀察了痕跡,看到了懸崖上鐵鏈橋過來時候的壓痕,心中隱隱瞭然恐怕山寨的方位,便是在懸崖對面的一端。

只是,他們這邊沒有鐵鏈橋,即便武藝再高強,也根本過不去,而且此處地形複雜,想要找到第二條進入山寨的路線,絕對不是一兩日的事情。

夏芍和夏竹兩姐妹衝着京城報了信,又是回了夏立齊與柳氏身邊,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二人。

柳氏這會兒正在馬車內,臉色蒼白的躺着,夏立齊臉色也有一些焦灼,在聽得夏芍和夏竹兩姐妹稟明,她們暫時無辦法從山寨手中將錦繡搶回來的時候。夏立齊按住了一臉激動的柳氏,只是開口讓夏芍夏竹二人退下了。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對着柳氏輕聲道:“此事,恐怕要派人回京稟告朝廷。”

“派人回京。”

柳氏聞言,眼裡的目光十分忐忑猶豫不決,但並非是擔心壞了錦繡的閨譽,畢竟錦繡如今年紀還小,還不到別人說三道四的年紀。

她只是覺得讓人回京太耗時間,現在錦繡一日不在她身邊,她便吃不下喝不下,也睡不着。

她想了想,忍不住開口道:“那些個土匪有什麼要求,咱們都滿足好了,我手上還有不少的銀錢,那些人要多少,我便給多少。難道這樣他們還不肯放人嗎?”

“不是給不給的事情。”

夏立齊聞言,卻是皺着眉頭輕聲道:“我只怕是咱們東西給了,可是他們依然不將錦繡送回來。”

夏立齊說着,將先時探聽到的一些事情都告訴了柳氏:“誰知道那些歹徒會不會在我們給了東西后,他們仍然不將錦繡還回來,這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

夏立齊不敢說對方會撕票的事情,怕刺激到柳氏,可是即使他說的在溫和,柳氏的面上還是嚇得又白了好幾分。

她緊緊扣着夏立齊的手,一臉惶恐不安,輕聲道:“好,都聽你的,你趕緊向朝廷寫信回去,舅父和我爹爹他們定然在京裡活動。”

夏立齊沉默的點了點頭,手卻是點着桌上鋪成的白紙,他的腦子也是一片空白。夏立齊此刻心裡的驚慌並不比柳氏少,他的心中也並沒有任何的主意,只是瞧着柳氏這般,他若是再倒下,那錦繡才真的要出事了。

他拿起飽蘸了墨汁的毛筆,卻遲遲未曾落筆,該如何寫才能夠確保朝廷一定會發兵?這是他如今絞盡腦汁在想的。

他只希望朝廷在收到這封信後,能夠儘快的派人過來協助。

夏立齊的這一封信,雖然快馬加鞭的送回了京城,不過卻並不是最早到達京城的,早在前一日,晏淮便收到了夏芍夏竹從上川過來的消息。

晏淮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他依然對外宣稱如今還是養病養傷期間,成日裡呆在家中,也方便他各種佈置。

錦繡被捋走的事情,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晏淮原本想要趁着養病養傷好好的私底下佈置一些事情,但錦繡被捋走,也打斷了他的計劃,沒有什麼比錦繡更爲重要。

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想要復出,並且能夠說動朝廷派兵去上川,且由他來主持此事,卻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晏淮沉下眼皮,站在書桌前,思考了許久,心裡卻是深深嘆了一口氣,衝着外邊候着的人輕聲開口道:“將寶親王請來。說我在府裡待悶了,請他過府來聚聚。”

在這一世,晏淮原本是不打算再和晏浩有太多牽扯。上一世,他和晏淮最終因爲錦繡淡了兄弟情分,誰料到,這一世,竟然會因爲錦繡而重拾兄弟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