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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嚴詞拒絕,將人趕走,可是柳氏心裡還是覺得不安,等到晚上夏立齊回來的時候,她便迫不及待的與夏立齊講了這件事情。

夏立齊聽完之後,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單單是大房想做什麼,夏立齊其實並不怕,可是這事兒,卻又扯到了一個恭親王……

不過,他看着柳氏一臉擔憂的樣子,還是輕聲安慰了她:“不用擔心,恭親王畢竟還沒坐上那個位置,如今正是該謹言慎行的時候,我大小還是個朝廷命官,只要我們做父母的不答應,恭親王也不可能強迫咱們家錦繡進他府裡吧!”

柳氏聽了夏立齊這話,也覺得有道理,心裡倒是平靜了一些,只是,她還是擔憂的說了一句:“我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大房做事向來都不顧及什麼顏面……”

“這幾日,不管錦繡去哪裡,你都陪着她,身邊不要缺人。”

夏立齊想了想,叮囑了這麼一句。

畢竟如今大房還沒有做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做什麼,他們如今的應對之策,也只能夠以靜制動,小心謹慎。

其實,夏立齊心裡也是有些顧慮,在考慮一件事情。若是在之前不知道燕親王對於錦繡的意思,他在知曉這件事情後,可能會第一時間就想着找燕親王先說一說,至少是打一聲招呼,畢竟真和恭親王對上,他一個四品小官實在不夠看。

可是,如今他也又覺得,自己若是拿這件還不一定有可能的事情去找燕親王,指不定恭親王沒那個意思,反倒是將燕親王迎了進來。

當然,夏立齊倒也不是真的爲了這點子顧慮便不顧錦繡的安危。只因爲這件事情,按照常理而言,恭親王不至於爲了一個女人而在這個時候壞了自己的名聲,而夏立忠夫妻,他們雖是錦繡的大伯大伯母,可一來,這二人又不能夠代表勇誠伯府,二來夏立齊和柳氏作爲錦繡的父母尚且在世,也沒有道理他們能夠擅自決定下錦繡的親事。

不過爲了保險起見,夏立齊和柳氏打算明日去麻煩一下蘭姨太太,至少先將勇誠伯按在手上,只要勇誠伯站在他們這邊,便是有太夫人在那一頭做手腳,倒也不怕了。

雖然夏立齊並沒有用這事去麻煩晏淮,但晏淮也早已經收到了夏錦瑟的信,或許早在收到夏錦瑟信之前,他安插在勇誠伯府裡的人,便已經將今日的消息稟告過他。

夏錦瑟爲了保險起見,還是老老實實將所有的事情都寫在心上稟告於晏淮。

晏淮在看完信後,只是將信倒扣進了桌面上,並沒有依着身邊寶親王上躥下跳、彷彿唯恐天下不亂一般出的主意,去找恭親王做什麼。

倒也只是靈機一閃,此次,或許還是他和錦繡之間的一次轉機,也是刷新他在錦繡父母面前印象的好機會。

不過因着這事兒嚇到自家媳婦,卻不怎麼美妙了。晏淮想了想,決定這幾日找個機會再去見自家媳婦一次,先給媳婦做個心理準備。

晏淮坐在書桌前,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桌面,而寶親王卻是瞧着他這副淡定的樣子,卻是急了,連聲道:“你真的不去找老大說說?”

晏淮只是擡起眼瞼看了一眼寶親王后,又笑了笑,開口道:“這幾日,你將你府裡可用的人點點,回頭將人借給我使使。”

“什麼意思?”

寶親王一臉不解,呆呆的看着晏淮,而晏淮卻並沒有說話,只是神秘的笑了一下。

接一個小妾入府,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兒。有些稍稍得臉一點的,或許府裡自家還能擺上兩桌席面熱鬧熱鬧。可多數的小妾,從府外接進府裡,常常只能抱着一個包袱去,進門第一件事情,卻是對着正室叩頭斟茶,有的正室看不上,還得等你圓了房,纔有可能有資格給正室去叩那個頭。

恭親王對於錦繡的印象,其實很淺很淺,只停留在了畫中美人的階段,而且真人是不是美,他還保持着懷疑的心態,畢竟畫像上的人物,總歸是失了真,而且那副畫像又是夏立忠拿來過來給他獻美時用的,難保畫師不會將人畫的出彩一些。

但有人主動送女人上門,恭親王是來者不拒,而且這勇誠伯府給他獻的這位美人,可是夏立齊的女兒。

夏立齊官位不高,也不顯赫,可那個官職卻是十分緊要,堂堂戶部侍郎,主管金部和倉部,錢糧都在他手心裡握着呢。而且恭親王想到了之前聽聞到的一則消息,心中越發滿意。

主管戶部的尚書如今年事已高,再過幾年估計便要退下來了,屆時應該會在戶部兩名侍郎中選出一名頂上,而據皇上身邊的人說,皇上對於夏立齊在上川的功績十分滿意,回京復職後,他上任後做出來的幾件事情,都讓皇上讚不絕口,很有可能,這將來戶部尚書的位置,便會讓夏立齊坐上。

其實,便是如今的夏立齊,她的嫡女入他府裡,按照常理而言,一個庶妃是絕對跑不掉的,再進一步,可能側妃也是能夠坐得,只是他如今那七個位置都滿了,而坐在七個位置上的女人,也都亦或者孃家給力,亦或是給他誕下子嗣,自然不能夠輕易廢掉,夏立忠將人送進來,卻只要一個妾室的位置,這對於恭親王而言,有一種天上掉餡餅的感覺。

用一個算不得什麼名牌上的小妾之位,換得擔任要職的四品大員家中的嫡女,而且那嫡女還有可能是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實在是划算。

勇誠伯府這般給他面子,晏浩想了想,自己也得給他們一些面子,夏立忠復員的事情,便儘快給辦下來,而去接夏錦繡的時候,便讓自己的心腹過去接人,也客氣一些。

晏浩考慮了一下,便這般決定了,只是這幾日,皇上交了一個挺重要的事情給他辦理,他自然是忙得很,連家都極少回嗎,還哪有閒心去考慮美人不美人。

接錦繡入府的事情,暫時就這樣耽擱下來,也讓二房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見這麼久沒有動靜,還以爲是他們多心了。

而大房那頭,卻是急得不行,畫像也交了,上邊也通知了讓入府,可是如今都過去了好幾日,竟然還沒有一絲音訊,這是反悔的意思嗎?加上三房又說了幾句激將話,夏立忠和安氏心中着急的不行,也唯恐此事就這樣黃了。夏立忠又去恭親王府來回徘徊了好幾次,可都沒有見到恭親王,直到第三次去時,纔在門口堵到了人,恰好恭親王所辦理的事情,也告了一段落,看到夏立忠的時候,倒是停下與他說了幾句話。

夏立忠一看到恭親王,便腆着笑臉問恭親王錦繡入府的時候。

恭親王倒是沒料到夏立忠竟然是跑來問這個的,他看着夏立忠輕笑道:“行,本王明日便派人來接,你讓你那個侄女好好收拾收拾。”

因着夏立忠的這副迫不及待,晏浩對於錦繡的印象,也不免看輕了幾分。

甚至在朝上看到夏立齊的時候,他心裡還忍不住嘀咕着:這夏立齊瞧着一副不近人情、剛正不阿的樣子,沒料到,私底下竟然這般迫不及待想把嫡女送來攀附權貴。

但恭親王到底還是挺看重夏立齊如今在朝上的位置,所以當天回到府上,還是給自己的王妃打了一聲招呼,讓收拾了一個庶妃規制的小院子出來,第二日又讓心腹帶了府上幾日,去了勇誠伯府接人。

恭親王府來人的時候,柳氏正帶着錦繡在挑選着鋪子上新送過來的錦緞,雖然前不久纔剛做了一批夏季的衣衫,而且錦繡如今也還在長身體,等到了明年可能穿不上這些衣裳了。

可她們家裡也不缺錢,而柳氏最大的愛好便是打扮自己的女兒,所以這一次,又是選了好幾匹各色緞子,打算給錦繡再多做幾套衣裳。

錦繡的衣衫柳氏選了,錦繡則是興致勃勃給家裡所有的人都選了布料做衣裳,陳儀倒是沒給自己選,她挑選了幾匹細軟的緞子,打算給兒子做衣裳,還是錦繡看不過眼,給陳儀又多選了幾身,方纔滿意收手。

秋玲慌慌張張進來稟告的時候,錦繡正和柳氏討論着要在衣裙上繡的式樣。

看到秋玲這副樣子闖了進來,柳氏還皺了一下眉頭纔開口問道:“怎麼回事,這麼慌里慌張的。”

“二夫人,恭親王府來人了,說……說接小姐入府。”

“什麼!”

柳氏當即便站了起來,怒聲道:“這事兒不是回絕了嗎?”

不過柳氏說出口後,也發現和秋玲說這個,完全是白費口舌,她只是問道:“人呢,如今在哪裡?”

“大夫人他們已經將人帶到咱們院子的門口了,奴婢瞧着情勢不對,讓人攔下了!”

秋玲心中十分忐忑。

畢竟是恭親王府的人,她這麼攔下,會不會有問題?可是一想到方纔那副情景,她又覺得自己做的沒有錯。

柳氏聞言,也是讚賞的看了一眼秋玲,連聲道:“你做的對,讓人把大門堵住,別讓人進來。”

柳氏雖然吩咐這般做了,可心裡也知道,這門也只能夠攔得一時,早晚可能會被撞開。她這會兒真的顧不上生氣和憤怒,心裡也只想着一件事情,千萬不能夠讓他們將錦繡帶走。錦繡若是被帶走,日後就說不清楚了,沒帶走,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柳氏在這一刻,雖然慌了一下,卻立刻冷靜了下來,對同樣擔憂看着她的陳儀道:“儀兒,我把錦繡託付給你,你帶着她藏起來。”

說罷,又對錦繡開口道:“夏芍和夏竹會武藝,你將二人帶在身邊,千萬千萬不要離開她們。”

錦繡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先時晏淮早已經和她打了招呼,便是晏淮沒有與她打過招呼,錦繡也有那個信心,覺得晏淮是不會讓她出事的。

她還想安慰柳氏幾句,陳儀卻是急急慌慌扯了她的手,直接往外邊跑去。

而柳氏在說完這話,她又連忙到屋外招呼過來同樣慌里慌張的幾名小廝,開口道:“待會兒若是門開了,你們想辦法出去,將二爺和兩位少爺儘快找回來。”

說來今日但凡家中有一個男人在,柳氏也不至於這般騎虎難下。

此時此刻,柳氏自然在廳中呆不下去,她也跑到了大門口處。

而大門正搖搖欲墜的頂着,他們二房所有的丫鬟僕從都出來了,全部守在大門口。

外邊似乎是有人在撞門,一下一下,大門的門插早已經壞掉,底下人另找了棍棒頂上,大門外邊,卻是安氏的聲音叫囂着:“弟妹,趕緊把錦繡送出去,莫讓恭親王府的人久等了,恭親王可是在府裡就等着錦繡侄女回去呢!”

安氏的聲音裡帶了得意洋洋,也帶了幾分尖利。

柳氏沒有回答,只是焦慮的看着,又是開口吩咐道:“把門守住,今日但凡你們守住了門,回頭我都有重賞。”

柳氏出手向來大方,更何況今日還點名了重賞,此言一出,倒是給二房守門的人士氣一振,也都打起了精神繼續守着門。

其實在大門外邊,安氏心裡也十分的焦慮,她這會兒是帶着大房的人來砸門,她原本以爲,恭親王府的人來了,柳氏和夏立齊便是再不願意,也應該會乖乖交出錦繡,沒料到,一個小小的丫鬟,就敢下令將們給堵住了。

此事越拖到後邊,越是不利,安氏清楚這一點,所以讓大房的人更加用力的咱們,倒是一點顏面都不顧及了。

恭親王府過來的人,也都瞠目結舌的看着這一副場景。

他們先時來時,也只得了吩咐說是來接勇誠伯府的五小姐,沒料到,竟然會遇到這麼一番情景。其中一人倒是擔憂的說了一句:“這砸門,總歸是不好吧,看來府上還沒有商定好,要不咱們下次再來。”

而安氏聞言,卻是連忙開口阻止道:“管事大人,你這樣空手回去不太好吧,還是等我那侄女出來再走。”

安氏又不傻,若是這次沒有讓恭親王府的人將錦繡帶走,下次二房有了警惕,還想將人帶走卻是沒有那麼容易了。

而安氏這話一出,那名管事臉上的確是有些發愁。

恭親王出門的時候,並未吩咐太多的事情,她也不太清楚前因後果,只記得恭親王與他說,要溫柔一些,他根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既王爺看中了對方家中小姐,所以來使強硬手段交人。

若真是這般,今日他們不帶人回去,肯定討不了一頓罰。

可若沒有這一回事情,那管事也爲難了,恭親王是絕對不允許她們這些底下人敗壞他的名聲,所以這種強搶民女的事情,也不會做出來的。

那管事思來想去,瞧見安氏這般積極,倒也沒有在阻止,只是帶着人走到了邊上又對安氏說了一句:“速度快些,待會兒我們要回去了。”

安氏聞言,立刻精神大振,連聲應道:“好好好。”

她絲毫不覺得自己這般諂媚的對待一個做奴才的,有什麼問題。

等到夏錦瑟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時候,便見到安氏站在二房門口正中間的位置,指揮着自家院子裡的奴才,拿着木樁子一下一下的撞着門。而她的三嬸以及夏錦瀾,則是站在邊上看着熱鬧。

夏錦瑟顧不上去瞪那幾子看熱鬧的人,只是一把抓住了安氏的手,連聲質問:“娘,你在做什麼,還不快停下!”

“錦瑟……你怎麼來了!”

安氏看到夏錦瑟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可還是衝着底下人喊道:“趕緊趕緊,給我把門撞開了。”

說罷,又是將夏錦瑟拉到了一邊,輕聲道:“你過來湊什麼熱鬧,回去吧!”

夏錦瑟卻是急的不行,一把拉開了柳氏的手臂,重新走到了柳氏身邊開口道;連聲道“娘,你答應過我的,你說過不動二房的。”

“小孩子家家,懂什麼,趕緊回去……”

夏錦瑟正說着,大門啪嗒一下撞開了,安氏精神大振,根本顧不上其他人,目光只緊緊盯着裡邊的人,想要從裡邊找出夏錦繡來,但柳氏如何會讓她的願,錦繡早已經讓柳氏藏了起來。

安氏看着柳氏一臉心焦的樣子,心裡卻是十分開心,往日裡,二房總是端着下巴看人,柳氏更是仗着有幾分臭錢看不起他們,如今看着柳氏這般,她心裡忍不住有一種痛快的感覺。她擡起頭看着柳氏,連聲道:“弟妹,錦繡呢,你若不交人,我便帶人去搜了!”

安氏的話音還未落下,夏錦瑟卻是臉色一變,她咬了咬牙,突然走到了中間,擋在了柳氏跟前,衝着安氏開口道:“娘,你帶人回去。二嬸和二叔從來沒有答應過將五妹妹送到恭親王府,您怎麼可以這麼做!”

夏錦瑟這一舉動,實在出乎在場所有人的預料,而恭親王府的人,也是面面相覷,聽着意思,彷彿是這位勇誠伯府的大夫人自作主張,人家父母根本就不知曉。

安氏感受到衆人異樣的目光,更是覺得臉上掛不住,她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爲了維護二房,在這麼多人面前,下了她的面子。

若是私底下倒也罷了,如今她便是爲了維護臉面,也不可能放過二房。

她怒氣衝衝的衝着底下人吩咐:“將小姐帶回去,你們都給我進去搜,一定要把五丫頭找出來!”

夏錦瑟掙扎着還想要維護,柳氏卻是從夏錦瑟身後走了出來,看着安氏冷笑道:“我看誰敢,今日誰敢在我這兒撒野,我心裡一筆一筆的記住,今後盡數歸還!”

柳氏的目光陰沉的嚇人,安氏根本不敢面對,可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已經撕破了臉面,安氏也不可能再退讓,她看了一眼二房裡的人,又看了看自己帶着的人,頓時覺得底氣十足,而且她的背後,還有恭親王府給撐腰,安氏頓時氣焰又囂張了起來,衝着底下人責罵道:“還不快動手!”

到底是各爲其主,大房的人,便是畏懼柳氏可還是作勢要往裡邊闖去。

“住手!”

就在這個時候,大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怒斥之聲。

那聲音不輕不重,可十分威嚴有氣勢,在場人都將目光往大門口看了過去。

安氏也一臉慍色的往大門口看去,這麼一看,卻是嚇了她一跳。只瞧着門口兩名身穿蟒袍的青年男子正帶着浩浩蕩蕩一羣人站在了門口,走在前邊那名身材挺拔、面容俊美的男子,正眼神暗沉的看着她,差點沒讓安氏嚇得腿軟摔倒在地上。

她嘴脣動了動,卻發不出一個音節來,甚至連行禮,都沒反應過來。

能穿蟒袍的,自然是王爺,而眼前這兩名身穿蟒袍的男子,在前邊的那位,安氏見過,也一眼便認了出來,是燕親王。至於站在燕親王身後那位男子,身材中等,略微發福,圓圓的臉上正似笑非笑瞅着她,讓她心裡一陣發寒。安氏便是從未見過這位,卻也能從這形象中猜到對方的身份,卻是寶親王。

兩位王爺乍然出現的份量,絕對不輕,至少在場人都給鎮住了。

可是,這兩位王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是這樣出現,又恰好在這個時機出現。所有的人心裡都升起了疑竇。

在這個時候,燕親王卻從門口快步走到了柳氏面前,朝着柳氏恭敬的行了一晚輩禮,而後溫聲道:“伯母,淮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