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淩灃雙眼冷出冰來,只死死的盯着蘭慕心的身影看了半天,良久之後才切齒道:
“自然是你的罪過,朕,原本是信任你,纔將貴妃託付與你的。蘭慕心,難道究竟還是朕信錯了你?你且告訴朕,你值不值得朕相信這最後一次?”
這話說的極重,蘭慕心當場便淚如雨下。她的心中,對於天子有一腔欲愛而不得的癡情,偏偏是這一天,他爲了自己心愛的女子向她當場質問。
不待南宮淩灃再說什麼,她已自行脫了頭上的髮簪和釵環首飾等,滿頭青絲散下,沉聲叩請聖裁處罰。幾番叩拜之後,白皙的額前清晰的印出曹紅的血色來。
“罷了,你先起來吧!帶人下去守着,今夜,朕在這裡陪着貴妃……”。殿外的雨下的又急又大,院中的芭蕉發出巨大的滴答聲響,惹的他心頭一陣悶悶的煩躁。
“陛下,您昨晚都沒有安寢好,今夜……”。徐致小心的瞧着皇帝的面色,猶豫的開口提醒道。
南宮淩灃的聲音冷的不帶絲毫色彩:“徐致,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多話了?朕去漱玉宮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徐致立馬躬身下去,退到一旁的門側邊,在不敢言語半句。
不一會雨便停住,寢殿中藥香濃郁,幾個大力太監進來搬了那巨大的冰鼎子出去,一時有些嘈雜。南宮淩灃眼望着子靜睡的沉了,面上有些落落的薄愁上來,心中不免嘆息一聲,自己踱步出來大殿的檐下,心內一面思量着,一面吹着雨後的涼風。
蘭慕心被他叫了起來,安排殿中各項事務。這邊宮女提了燈在前頭照着,他一路迤邐穿廳過院,不知不覺走到花房那邊的月洞門外,遠遠望見那回廊角落枝椏掩映,朦朧星輝之下,恍惚似是雪白一樹玉蕊瓊花,不由怔怔住了腳,脫口問:“是梨花開了麼?”
宮女躬身道:“陛下,這時節梨花早開敗了許久,那邊樹上的,是院子裡的鳳溪子呢!”
南宮淩灃默然不語,過了半晌,卻舉足往回廊上走去,宮女連忙跟上去。夜沉如水,那盞燈籠暖暖一團暈黃的光,照着腳下的青石方磚。一塊一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磚,拼貼無縫,光潔如鏡。一磚一柱,一花一木,皆似乎是昔日她的衣角悉邃拂過,夜風凜冽,吹着那窗扇微微動搖。
一時竟到了書房門外,略一猶豫,到底手上推開了那硃色的門扉。書房裡還亮着燈,案臺上那盞燭火沒有熄滅,皇帝看了一眼,便問道:“貴妃先前來過?”
說着,人已經大步走了進去。案上鎮紙壓着一副新提的詩句,掃了幾眼,他卻忽然心裡有些發冷起來。
且看那雲箋宣紙上,秀麗端莊的小楷,提着濃黑墨汁寫下的心語,卻是:一天愁緒,按出瓊簫。往事水迢迢,窗前月、幾番空照魂銷……舊歡新夢,雁齒小紅橋。最是燒燈時候,宜春髻、酒暖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