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闋詩詞頌來,蘭妃便覺得眼前頓時展開了一副江南水鄉圖。:柔美的採菱女,瀲灩的湖光山色,迷迷漫漫的蓮葉,亭亭玉立的菡萏,還有那些流傳久遠動人的情歌--
心思一動,便接口道:
“江南稚女珠腕繩。
金翠搖首紅顏興。
桂棹容與歌採菱。
歌採菱。
心未怡。
翳羅袖。
望所思。”
子靜這纔對上她的眼睛,回眸笑道:“其實我原是猜的,姐姐既然幼時曾在家鄉採菱弄漿,想來是有幾分通曉水性的。倒是這宮裡,想來我無人知曉您通曉水性的吧!”
蘭妃憶起少年時期的趣事不由莞爾,解下了心頭的重負,點頭道:“是啊,我原是懂水性的,不過經年不下水了,宮中嬪妃規矩甚多,這些事情自然不好說了給旁人知道。不過現在想來,也不知是不是又變回旱鴨子了,這等往事,不說也罷,平白惹了兒時的思念罷了。其實這輩子既然註定走不出去,那又何必多想呢?”
她話才一出口便覺出後悔,頓了一頓便含了幾分尖銳的問道:“妹妹……你,到底要做什麼?”
子靜往亭中走去,風捲的她一頭青絲在半空中飛揚起來,蘭妃伸手去拉,卻不料腳下踩了一塊溼潤的東西,一下子落了個空,撲面滑倒在長廊的青磚地面上。
“姐姐,你告訴我,自己,想不想取代我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此處只有我們二人,我請你憑心而論。”
子靜回頭將她扶起,眼睛不動聲色掃視了一下自己方纔在袖中取出來灑下的皁角汁。一個浪頭打來,很快便將地上的些許泡沫掃了個乾淨。
蘭妃摔了一跤,難免有些吃痛,她聽了子靜的話顰眉道:“妹妹,你到底想要問我什麼?不錯,平心而論,我當然想要自己越過你在他心裡的份量。可姐姐我進宮這麼些時日,陛下待我的情分我很清楚,能有今日已是上天垂憐。我又何必再奢望過多?即便是想,難道陛下就會順了我的心思來愛我?”
她搖着頭,俯身撩開裙襬去查看自己膝上的傷勢,子靜也順着看了一眼,見到只是擦破了膝蓋上的兩個地方,並無其他大礙,這才接着說道:“如果我有一計,可以讓姐姐得到他的垂憐寵愛,卻不知姐姐願意聽從?”
她蹲下身子,用一雙清麗無雙的眸子看向蘭妃。蘭妃向來聰慧,此時對視之下,心中便漸漸明白了一點點,卻是那一點點,也叫她心驚的不行。
不!自己不能用計去邀寵,如果這樣……她無法想象皇帝知道真相後會如何,那一顆心是又驚又怕,還隱隱帶了幾分不可見人的期待……
避開子靜的眼睛,蘭妃痛苦而矛盾的緩緩仰起面,眯起眼來看高天上的流雲。
盛暑陽光極烈,眼前一片燦爛的金,像是有大篷大篷的金粉爆迸開來,萬點碎細撒進眼裡,連遠處的湖面都被印染上赤金之色,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