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至五月,永貞帝深夜突然吐血,隨之陷入了昏迷。
這消息雖然瞞得緊,但是還是泄漏出去。
永貞帝昏迷的時候正是大晚上,衆人在兩個時辰裡,就都知道了這事情。
太子那邊聽到這消息,多少有些興奮的。
太子甚至想着,若是他的父皇這一病不起,這臨朝之事,便是他這個太子代理了,代理着代理着,只要父皇不能再執掌朝政,那麼,他就能勝利登基了!
而昊王這邊,聽到宮裡皇帝出事,心中卻是憂慮的,怕人知道他惦記着皇位,昊王進了宮之後,只表現出一副關心父皇的模樣。
“母后,父皇這是怎麼了?”昊王並沒能進入寢殿中看望,只能在外殿中等候,等着太醫把脈。
裴皇后也是剛得到的消息就趕了過來,趕了過來之後,卻被永貞帝身邊伺候的王得全告知,陛下現在不宜多見人,太醫在就好。
裴皇后聞聲,自然呵斥了王得全,說她是皇后,陛下出事,自己擔心,怎麼就不能進去看?
可結果就是爭執之後,王得全依舊強硬的表示,這是陛下的意思。
裴皇后雖然心中擔憂,卻也不好硬闖,畢竟裡頭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陛下的脾氣她也是知道的,這即便是皇后,也不能左右他的命令。
如今,兒子詢問起,裴皇后也只能是搖頭,“具體暫時還未知,聽說你父皇之前吐血了,後來太醫便來了,應該是沒什麼大事的吧?”
說是這麼說,但是裴皇后知道自己在這外殿站了好一會了。
隨後,太子也來了,如同昊王那樣,滿臉的擔憂詢問父皇的病情。
即便太子臉上表現的很擔憂和關心,但是那語氣上,卻還是可以聽的出,他心中自然是有些愉悅的。
可太子似乎忘了,即便是儲君,但是沒有臨朝的能耐,也輪不到他來管,再說,這朝堂之上,多的是有能耐的朝臣。
凜王倒是沒有來,因爲他兩天前就被永貞帝派去城外,估摸還要過兩日才能回來。
在衆人等待了將近四個時辰之後,在沈亦然帶着薛辰進宮幫忙之後,永貞帝終於從昏迷中轉醒過來,這時候,也已經到了黎明時分。
“父皇,您終於醒了。”永貞帝剛醒沒多久,外頭等候不及的人,便都涌了進來。
太子面上帶着慶幸,可他這慶幸,並不是因爲永貞帝醒來了,而是他現在雖然醒來,但是身體虛弱,估摸不能臨朝了。
昊王和裴皇后以及聞訊趕來的五皇子楚驥,四公主楚文晴也隨之上前關心。
永貞帝看了這幾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在四公主身上。
被看的四公主見狀,緊張的看着自家父皇,聲音帶着哭腔問道:“父皇,您沒事吧?”
四公主今年才十二歲,一雙緊張的眼睛不含其他雜質,與其他幾人的目光是完全不同的,這是真正的關心。
永貞帝笑着搖頭,“父皇沒事,讓晴兒擔心了。”
“父皇您沒事就好,您可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這纔好的快。”
“好,父皇知道了。”
有了這句話之後,其餘幾個人
心中雖然有好多想要詢問的,卻又怕吵了永貞帝睡覺,最後,只能不甘不願的退了出去。
外面天色慢慢亮了起來,太陽從東方升起,衆人心思各異的回了各自的處,比起昊王和裴皇后的擔憂,太子這次,倒是愉悅的緊。
他想着,很快,這臨朝的事情,就要落在他這個太子手上了。
至於昊王和裴皇后,一夜未睡,面上疲憊中帶着焦慮。
他們也是害怕那樣的結果,更害怕永貞帝就這麼死了。
這般想着,昊王和裴皇后哪裡還有心情休息,直接去了鳳坤宮,好好商量接下來的事情。
人走了個乾淨,偌大的寢殿裡,只剩下兩個宮女還有王得全陪在永貞帝身邊。
鬼門關再次走了一遭,永貞帝彷彿瞬間老了許多。
他側着頭,看着窗子的方向,窗子並沒有打開,但是透過窗子,卻還是能看到,外面的天色,在慢慢的亮了起來。
“天亮了。”他聲音沙啞的說道,帶着幾分無奈和無措。
王得全跟在永貞帝身邊多年,一聽這主子說話的聲音,總覺得怪怪的。
“陛下,可要喝點水潤潤口?”
永貞帝看了王得全一眼,見他眉眼帶着諂媚的笑,只是眼底裡,多少還是帶了擔憂。
永貞帝雖然並不是個全能的人,但是他這心啊,跟明鏡似得,能在這帝位上穩坐那麼多年,以自己的手段解決一切異類,靠的並不只是身邊的人,他也要有那個本事看清處所用的人才是啊!
早年的時候,他倒是看人一個準,那時候滿腔熱血,只想把自己手上的江山鞏固好,變的更加繁盛!
可是後來,可能年紀大了吧,考慮的事情多了,怕這怕那的,於是,很多事情就變的一塌糊塗。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但是他的心中有了自己的顧慮,所以,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王得全被永貞帝死死的盯着,這冷汗涔涔,只能咧着嘴詢問道:“陛下?”
永貞帝這纔回神過來,“哦,好,去給朕倒杯水過來吧!”
“是。”
王得全趕緊讓人去準備,然後在端過來之後,親自端在手裡,小心翼翼將杯盞遞給了起身的永貞帝。
杯中的水不冷不熱剛剛好。
永貞帝輕輕的泯了一口,只感覺喉嚨稍微潤了些。
他把杯子放回了托盤上,宮女將其收走,而王得全則留在一旁候着。
永貞帝嘆了一口氣,看着外面的天色越發的亮起來。
“王得全,朕現在才知道,誰是真正關心你的人,誰又是假意關心你的人?”
永貞帝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王得全嚇的不敢去接。
剛纔皇后嬪妃皇子公主等人進來,每個人臉上的擔憂都不一樣,有人是真的擔憂陛下的病,有些人,不過是擔心自己,甚至有些人,是高興的。
所以人臉上的表情,王得全雖然不能盡數看出來,但是大多數都能看出來。
得不到回答,永貞帝似乎也無所謂。
他笑了笑,又說道:“以前朕一直覺得,朕不會重蹈父皇的覆轍,朕會把
這幾個兒子都教導好,可後來,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變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跟着朕的腳步走,朕說要教導他們,可卻沒有真正在他們身上用心,呵……說起來,也怪不得他們啊,是朕沒做好身爲父皇的角色,他們如今纔會加倍還給朕。”
“王得全,你說,朕是不是一個很失敗的父皇?甚至比朕的父皇還要失敗,否則,這幾個孩子,不至於這般。”
被詢問上,王得全面色慼慼,最終從嘴裡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陛下嚴重了,陛下一直都在盡心教導幾位皇子公主,他們如今也長大成人,各有千秋,都……都是極好的。”
“呵……”王得全的話剛說完,永貞帝卻突然嗤笑一聲,“這並不是你的實話,你在朕身邊多少年了?自然應該知道更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他們成什麼樣子,你也許比朕更清楚,朕有時候,還會被血肉親情模糊了眼睛,這般騙朕,就不怕朕殺你的頭?”
王得全聞聲,臉色忽的一變,連忙跪下,“陛下饒命,奴才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的確是實話,你只是避重就輕了說,說好聽的,把不好聽的話都隱去了。”永貞帝笑了起來,可自始至終,並沒有怪罪的意思。
王得全拿不準帝王這心思,只好靜靜的立在一旁,不再說話,安靜的彷彿不曾存在一樣。
永貞帝則盯着窗戶的方向看着,那窗戶管着,只能透過窗子大概想象外頭天色亮成什麼樣了?
“王得全,扶朕起來!”過了一會,永貞帝突然說道。
“皇上,太醫說了,讓您多臥牀休息,你……”
未等王得全說完,永貞帝直接打斷他的話,“究竟是你聽朕的,還是朕要聽你的?”
見狀,即便心中擔憂,王得全也不好去觸怒對方。
將永貞帝扶了起來,兩人便在屋內稍歇走動。
永貞帝剛醒來,哪裡都還不舒服,只能讓王得全攙扶着,主僕亦步亦趨,兩人走的小心翼翼。
最終,永貞帝讓王得全把他扶到臨窗的大炕上,又讓他把窗子打開,剛好能看到外頭的怡人景色。
帝王居住的寢宮,是這整個皇宮中,最好的地段,院中的一景一物,都是工匠打造美到極致的。
清晨十分,露珠還在葉子上集結,不少鳥兒已經在枝頭上跳躍歌唱,一片欣欣向榮的模樣。
永貞帝看着這一片繁榮的景象,目光渙散沒有焦點,陷入了沉思。
沒有人知道這位帝王在想什麼?而王得全立在一旁,垂着首,並不敢多看。
許久之後,當太陽升起來,掛在枝頭上葉子上的露珠開始被太陽的光亮蒸發掉,當清晨的第一縷光從東方透過窗子照進了屋內,永貞帝突然又讓王得全關了窗子,不再去看外面的景色。
外面太美,可是,卻被這個皇城給禁錮了美色。
之後,永貞帝把所有人都喊了出去,自己在牀上躺着,也不知道睡沒睡着,只吩咐王得全去告知百官,今日不上朝。
大概過了兩個時辰之後,永貞帝突然喊了王得全進門,第一句話說的便是,“把季太傅叫進宮來,朕有話同他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