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劉總管走了,蘇有望沉着一張臉盯了蘇淮許久,弄的她都怪不好意思繼續吃,只好苦笑着把手裡的東西都給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竄出來的阿和。
明明是剛從大牢出來還得了賞賜該高興的事情,蘇淮有些不太明白爲什麼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蘇綺和蘇有德兩人面如土色,看着她跟看着仇人一樣,蘇淮倒是是能理解,如果不是現在不得不維持着這層輕薄如紙的親屬關係,她也恨不得就用這麼看仇人的眼光看着他們。
外患未除,內憂還是先緩一緩的好。
看着蘇淮依舊心情不錯地跟着父親入府的樣子,蘇明長這個做哥哥的都忍不住爲她捏了一把汗,前些天父親還同他談過。
“原本皇上經常召你妹妹入宮,只是爲了讓她作爲質子,好控制得住我們蘇家,經此一事,你妹妹鋒芒畢露,想來之後的日子會過的更難,如若不是爲了她,爲父也不願意讓你入朝爲官,官場險惡,看似水波平靜,實則底下全是食人的惡魚,等秋試過了,你居廟堂之上要知曉進退,不要沒守好妹妹,反而自己丟了性命。”
他尚且記得那日父親同他講這些話時,眼底那深深的擔憂。原本他也沒當回事,只覺得妹妹也沒什麼出彩的地方,盡會招惹事端,可今日看見這些陣仗的時候,蘇明長還是信了。
自己這個妹妹,可比他有本事多了。
蘇淮原是想跟着父親,從那幾個箱子裡也討一些御賜的好藥自己帶在身邊備着,只是沒想到他一路七拐八彎的,居然一直走到了蘇府的祠堂。
還未踏進院子,蘇淮的腳步就慢了下來,心頭盤算着不然就不要那些草藥了,反正都是蘇家的東西,早些到手晚些到手都一樣。
只是蘇有望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的意思,他挺拔高俊的身姿站在靈牌前,聲音低沉充滿了穿透力,也沒有回頭看還站在門口猶猶豫豫的蘇淮,直接道:“進來。”
蘇淮乖乖的收起的自己的小心思,故作大家閨秀的模樣,從袖子裡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後踩着金蓮小步走了進去。
“父親有何吩咐。”從小到大蘇淮一闖禍就會被父親帶到這祠堂教訓,久而久之對這祠堂都起了敬畏之心,在這祠堂之中也不敢再嬉皮笑臉,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問道。
“跪下!”蘇有望厲聲呵斥,嚇得蘇淮腳一軟,直直地跪了下去,尚是盛夏,祠堂中的團蒲都是麥草織的,半點都不軟和。這一跪下去蘇淮都覺得自己的膝蓋骨都要碎了,但沒有哼哼一聲,很快又跪直了自己的身子。
寂靜的祠堂中只能聽見燭火噼裡啪啦的燃燒聲,蘇淮一直等着父親發作,可他偏偏又就這麼站着,什麼話都不說。
“爹,女兒知道錯了。”擔心自己再這麼跪下去沒個頭,蘇淮果斷開口,主動認錯。
只是蘇有望依舊沒有半點動靜,半刻鐘過去了,蘇淮才小心翼翼地擡頭,偷偷看向自己的父親,想要確認一下他是不是變成了木頭人,沒想到蘇有望驟然開口,語調平靜卻直接把蘇淮從九重天踹到了十八層地獄:“三日,沒有我的准許,不準起來。”
就這麼日頭逐漸從正中偏到了西沉,蘇淮跪的腿都麻了,肚子也開始咕咕咕地叫了,空蕩蕩的祠堂,就只有她一個人,連阿和都沒有過來給她送她尚未吃完的那些東西。
“我到底是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才讓爹爹這麼生氣?”蘇淮自言自語道。
“你難道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爲已經引起皇上的注意了嗎?往後你的人生,很可能就要跟皇家掛上鉤,這是父親最不願意看到的。”
沒想到會有人回答她的話,蘇淮嚇了一跳,回過頭看到了自家哥哥的身影,這才放下心來,長嘆了一口氣,帶着些撒嬌的語氣道:“蘇家三代,哪個不是與皇家掛鉤?”
蘇明長只是搖了搖頭,繼而跟着跪在了蘇淮身邊空着的團蒲上,只是姿勢有些隨意,並沒有像蘇淮那麼端正。
“父親一開始是不打算讓我們兩個捲進這場紛爭的,等輔佐到下一位儲君坐穩江山,他便功成身退,舉家南遷,遠離朝堂。”蘇明長看向蘇淮,眼中有濃濃的寵溺和無奈之色。
就算是前世,蘇淮都沒有聽說父親要退出朝堂鬥爭,她猛地一愣,難以置信地看着兄長:“我們兩個,兄長是指你也要入朝了嗎?”
蘇明長淡然地點頭:“如果不是你如今的行爲引起了皇上的注意,父親也不會讓我秋試,入朝護你。如今邊疆是太平,難保什麼時候再需要父親出征,屆時你一人在宮中,沒有人護着你,父親他放心不下。”
這一晚,蘇明長讓蘇淮認識了一個全新的父親,她從未想過,平時不苟言笑如此嚴肅,治國治家井井有條的父親,居然還會有這麼柔情的一面。
不出父親所料的,兩日後,等她在祠堂跪完三日,皇上果然派人傳旨讓她入宮。
接旨之後,蘇淮拄着杖一瘸一拐地上了轎攆,然後又一瘸一拐地進了御書房。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蘇淮兩手緊緊的抓着柺杖不敢放,生怕在皇上面前失禮地直接摔在了地上。
一見蘇淮這副模樣,皇上忙放下手裡的摺子,虛扶起了蘇淮:“你這丫頭,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走不了路跟劉福說一聲,在府上好好休息不就好了,何必強撐着要來?”
聽着皇上的話,蘇淮也懶得辯駁,只是略帶委屈的笑着,順着皇上的意思坐在了軟榻上。
她還真就不信皇上會不知道她回去之後就被父親罰跪祠堂跪了整整三日,今日召見她還是卡了點,剛好等她跪完還沒來得及好好吃完午飯,就將她擡了來。
“皇上今日召見臣女,是有什麼事?”蘇淮也懶得跟皇帝“打太極”,直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