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慕容耀看着大殿中跪着的臣子,沒有想象中的大發雷霆,反而輕聲問道,“既然王大人認爲琉兒做皇后不可,那就教教朕,誰可以做朕的皇后?”
跪着的大臣心裡一個咯噔,雙手不停地擦着額上的冷汗,喉嚨發緊,“臣,臣…..”
剛纔皇上滿面春風地出現在早朝上,趁着所有大臣還未奏事前,先發制人地宣佈已有了後位的人選,是鎮遠王的女兒,寧安郡主。
他一時糊塗不察,便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如今皇上話裡雖沒有怒氣,卻稱他爲“王大人”,還讓他一個臣子教他,這其中的冷意他如何感覺不出來。
這些年來,老臣都明白了聖上喜怒不明,看上去發怒未必是生氣,可是表面平靜無波,定然是怒火滔滔。
“琉兒不可,黃大人覺得德妃如何?”
如果慕容耀的語氣不是這般,如果沒有寧安郡主這一出,這話怕是說到了他心坎兒裡。他能稀裡糊塗地當庭說出違逆的話,不就是因爲腦子裡一直想着讓自己的女兒做皇后。
可是如今…怕是偷雞不成,米也折了進去。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人倒黴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縫不是沒道理的。
“皇上,臣以爲德妃娘娘賢良淑德,克盡敬慎,可勝任中宮之位。”只見一個年輕的臣子跪在地上,神色坦然,滿臉理所應當地說道。
黃大人聽見他的得意門生說出這番話時,生吃他的心都有了,不停地磕頭求饒“皇上明鑑,此人胡言亂語,污衊於臣,非臣本意,不得當真啊。”
這年輕臣子看恩師這般撇清,也慌了手腳,支支吾吾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滿朝文武,此時心裡也是五味雜陳。看好戲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警戒者有之,茫然失措者有之。
這最後的一種人指的自然是雲仲。
甚至有一部分人偷偷觀察着雲仲的表情,畢竟皇上可說的是立他的女兒爲後。
“放肆”,慕容耀唰地一聲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以往皇上再生氣,也不曾離開龍椅,大臣們看着天子分明是氣到了極點,一個個地也不管看戲了,全跪在了地上。
“朕不立皇后,你們一個兩個拿着祖宗之法來逼朕,而今朕心中有了皇后人選,你們反倒來阻攔。”語氣陡得一轉,越發凌厲,“是不是朕做的每件事都要得到你們允許?朕當這個皇上,要不要你們允許?”
當皇上要大臣來答應,這完全是誅心之論。
大殿一時噤若寒蟬,誰敢在這個關頭出聲,難道還有嫌自己命長的?
雲琉是堂堂寧安郡主,她爹是夏國戰神,背後則是鎮遠王府,掌握着夏國的一半軍權,光憑身份,就足以勝任皇后,更無論皇帝都親口說了,雲琉是他心中的人選,換句話來講,她是皇帝的心裡人。
還有誰比她更有資格做慕容耀的皇后?
然而皇上似乎不願把這事輕易揭過去,一字一頓說道,“尚書黃恩清以下犯上,治下不嚴,念你二朝爲臣,也算勞苦,官降一級,罰俸半年。”
又指着黃大人的門生說道,“至於你,才學不用於百姓,卻干涉朕的後宮之事,拖下去,永不錄用。”
其餘心懷不軌的大臣都心有慼慼,還好有兩個出頭鳥,否則遭殃的豈不是他們。
雲仲一下早朝,連同僚的恭賀都沒理會,就匆匆忙忙地趕回王府,還沒等向雲琉問個明白,宮裡來宣旨的太監已經到了,正是皇上身前的紅人總管,李福全。
雲琉用眼神示意她爹不要着急,便跪下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天地不變,不成施化;陰陽不變,物不暢茂。通其變,使民不倦。久變復貫,知言之選。今鎮遠王之女,寧安郡主,祥鍾華胄,秀敏名門,蕙質蘭心,柔嘉表度。朕幼時,命途多舛,幸得雲氏福佑。登基爲帝,江山動盪,社稷不安,幸得雲氏親往邊關祈福。蒼天鑑之,此女乃夏之福星,爲呈天恩,感念其意,特封雲氏爲後,臘月十六完婚,欽此”。
難爲李福全唸完這麼一大段話,仍呼吸平常,臉帶笑意地朝雲琉說道:“郡主,請接旨吧。”
那麼長的一段話,說的是自己麼?蕙質蘭心,柔嘉表度,還是福星,慕容耀這次可真是玩大了。
不過她倒沒想到慕容耀直接便讓她做了皇后,畢竟樹大招風,可這麼一來,皇宮裡就是皇帝老大,她老二了,雖然不至於橫着走,卻也不用委曲求全,甚合心意。
雲琉被秋月扶着站了起來,接過李福全手中的聖旨,仍舊客氣地說道,“多謝李總管,還請上座喝杯茶。”淡定從容,一點也沒有一朝爲後,從此便是天下之母的欣喜若狂。
王府的下人都暗自得意:不愧是我家郡主,就是這麼雍容大氣。
“郡主不必客氣,奴才還得即刻回宮跟皇上覆命,這杯喜茶,以後再來討也不遲”李福全看着被雲琉接過的聖旨,又笑吟吟地加了一句“郡主可知,這聖旨是皇上親筆書寫的。”
雲琉聽他這麼說,遂好奇地打開聖旨,她不懂書法,可是即使她是個外行人也能看出,這字豐腴雄渾,骨力遒勁而氣概凜然,跟她比起來,簡直一個是幼兒園水平,一個是大學高材生了,字比字得扔,人比人氣死。
都說字如其人,當初那些以爲慕容耀呆傻可欺,不足爲懼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實在令人費解。
雲琉以前從未注意過他的字,自然不知道,嚮慕容耀這樣的人,既然要僞裝,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何況是字。
宮裡的人走了,雲仲將伺候的人也全都屏退,大廳裡便只剩父女二人說起知心話。
雲仲全然沒有做國丈的喜悅,緊皺的眉頭明顯說明了他的憂心,“琉兒,你可是因爲爹爹才答應嫁入皇宮?”
雲琉:“….”
雖然她確實不大想進宮沒個清靜,可是也別一口皇宮配不上她的語氣啊,作爲上輩子的平民,深感她爹有女就是任性!
“自然不是”雲琉拉着她爹坐下,這其中的彎彎道道多了,不是一句話就能說清的事,還是邊喝茶邊聊,省得口乾舌燥反而解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