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婷玉,你這個賤婢,竟敢打我。”
“你以爲你是誰?你纔是…”
兩個年輕女人,看起來青春靚麗,楚楚可人,打起架來倒都不含糊,互相撕扯着頭髮、衣服,修得長而尖銳的指甲都拼命地想往對方臉上抓去,旁邊的奴才也不敢使勁兒阻攔,萬一傷着了哪個,他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只好在一邊焦急地勸說。
“小主,快些停手吧…”
“才人,這可是御花園,不能鬧事…”
雲琉到場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亂糟糟的畫面,主子不怕死地打架,奴才有假意勸架的,也有當做看戲偷笑的。
“住手。”
兩個人正廝打地投入,並沒有聽見聲音,其他的奴才見皇后來了,趕緊紛紛跪在地上:“參見皇后娘娘。”
“你們還不住手”
“娘娘恕罪。”崔才人和朱才人這才發現皇后,顧不得自己手裡還拽着對方的衣服,膝蓋一軟,摔在了地上。
“娘娘恕罪,都是朱婷玉的錯,求娘娘爲奴婢做主。”崔嫣然咬牙切齒地瞪着朱婷玉,先發制人。
朱婷玉不甘示弱道:“娘娘明鑑,分明是她惡人先告狀,仗勢欺人…”
宮人搬來一張檀木椅,雲琉坐在上面,左手搭在椅靠上,不鹹不淡道:“究竟是爲了何事”
“是她…”兩人同時開口。
“閉嘴。”雲琉隨意地指了個奴才,“你來說。”
那人應該是御花園的看差,說得不偏不倚,十分明白,追根到底,原來是由一匹布引起的血案。
前幾日,江安新送來一批布,雲琉挑了些,剩下的就讓秋水分了下去。才人都住在羣芳殿,布匹送了去,秋水也沒具體分,由着她們自己挑,結果崔嫣然看中的一匹櫻桃紅的被朱婷玉搶了去,當時心裡就憋了股氣,今日御花園裡碰見朱婷玉正好穿着那匹布做的衣服,故意在她面前炫耀,當即引得崔嫣然發作了出來,刺了朱婷玉兩句,這二人都不是好脾氣的,於是你來我往地,最終見罵人不解氣,還動起手來。
“不過爲了匹布,至於在御花園裡鬧翻天嗎?”雲琉掃了眼二人,繼續說道,“朱才人,你好歹進宮也不短了,崔才人不懂規矩,你也跟着不懂嗎御花園是什麼地方,能由得你們胡鬧”
崔嫣然見皇后先責怪朱婷玉,有些得意地看着她。
朱婷玉一時氣急,反駁:“您是皇后娘娘,自然不缺這一匹半匹布的,況且這布送到了羣芳殿,自然是誰穿得漂亮誰穿……”
雲琉靜靜地看着她,朱婷玉被她看得一顫,連忙噤聲。
“說啊,你不是挺能說的麼?以前你就嘴刁,本宮不想與你過多計較,總想着饒過你一次,可惜啊,想必你是把本宮當個軟柿子捏,一次又一次,你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既然如此,來人啊,給我掌嘴。”
朱才人臉一下子慘白,立即磕了三個頭,“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
從雲琉身後走出兩個胖嬤嬤,個子較高,向上一推袖子,一個控制住朱婷玉,另一個啪啪地扇嘴。
大約打了二十來下,眼見她嘴裡的獻血直淌,臉也紅腫紅腫地,雲琉擰着眉頭,想這教訓大概夠了,正要喊停,卻見朱才人猛地掙脫了嬤嬤的轄制,手撐在地上,向後挪了兩步,又伸手虛碰了碰自己的臉頰,感到火辣辣地疼痛,遂恨恨地盯着雲琉,“娘娘,您的臉被毀了,難道也想毀了奴婢的臉嗎?”
“放肆。”李真元一抽拂塵,喝道。
“你犯了錯,本宮還教訓不得你”
朱婷玉像是不怕死一樣回嘴:“一個賤婢,娘娘如何處置不得,這宮裡,還有娘娘不能做的事嗎?”
“崔嫣然,你可不要幸災樂禍,皇后娘娘毀容了,遲早,你們,你,你,…都要被想法子,劃了你們的臉的,哈哈。”朱婷玉哼笑,她真是受夠了,進宮後,自己一直活得戰戰兢兢,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的消息,又被診斷爲假孕,受盡嘲笑不說,所有人都知道她得罪了皇后,明裡暗裡欺負她,侮辱她,皇上生辰,她練了兩個月的舞蹈,卻在晚宴上被皇后拉走,羣芳殿裡就連一隻狗都敢朝她吠,帶信給父親希望他送些錢進來好讓她打點,卻由於不受寵被置之不理,今日明明是崔嫣然那賤人的錯,皇后卻單單處置她,既然她註定了永無出頭之日,何必還要活得窩窩囊囊
李真元上前,“竟敢再而三冒犯皇后娘娘,朱才人,你是不想活了嗎?”
“我還能活得了嗎?娘娘讓人三更死,小鬼豈敢留人到五更德妃和良妃兩位娘娘都死了……我一個小小的才人,冒犯娘娘…”
滿園的奴才全都跪下,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雲琉站起來,突兀一笑,“本宮沒想到自己是這麼厲害”
“崔才人,你在御花園鬧事,可知錯”
崔嫣然心一緊,捂着手帕,低聲道:“奴婢知錯,請娘娘責罰。”
“嗯,禁足三月。”雲琉轉過身,平靜說道:“將朱才人貶入冬庭獄。”
冬庭獄是做苦力活兒的地方,一般處置的就是宮裡犯了錯的奴才。
說完,腳步不停地走了。
秋水從一側看雲琉臉色不好,安慰道,“小姐,別生氣,朱才人根本不懂你對她們多麼寬容,德妃和良妃本該是要處死的,是你去求皇上悄悄放過她們,打小姐進宮,雖然貴爲皇后娘娘,可從來不以身份壓過誰,反而是她們看你性子軟,總是拿話針對你,方纔朱才人簡直是大逆不道,要是皇上在這兒,豈會只關她進冬庭獄。”
那日,雲琉出了天牢,想了很久,後來讓人送了兩杯酒進牢裡,告訴她們要麼喝了這酒,死得乾淨利索,要麼青燈古佛一生,相識一場,到底選哪條路,就由她們自己決定,結果………
“就是嘛,太可惡了,小姐對人這麼好,她們…”
“我沒事。”雲琉長呼口氣,“我困了,回去休息吧。”
慕容耀到鳳蘅殿裡,被告知皇后娘娘沒用晚膳,直接睡了。
他揮手將人都趕了下去,進了內室,發現雲琉正睜大眼盯着幕頂,沒有睡着。
“琉兒。”慕容耀坐到牀邊,大手覆在她的手上,“爲什麼不用膳”
“不餓。”
“有話想和我說嗎?”
雲琉搖頭。
慕容耀將她眼邊的一束髮絲撩到耳際,“對不起,琉兒。”
雲琉側臉看了他半晌,突然坐了起來,雙手從他腋下穿過抱着他,“耀哥哥,煩死啦……其實我很不喜歡仗勢欺人的人,可是我似乎也成了這樣的人,有些人,只不過是講了幾句嘴而已,可是我得教訓他們,因爲冒犯了我,有些人……誒,我怎麼總是在教訓別人。而且,我進宮後,有不少人死得死,傷得傷,我……”
慕容耀輕撫她的背,聽她說得無奈,似乎充滿了煩惱,心裡像是被用針尖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