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裡是一塊白玉雕刻成的玉牌。
“這是洛國進貢的暖玉,佩戴後,有溫潤身子的功效,皇上說郡主怕寒,特讓奴才送來。”這暖玉只有一塊,皇上直接讓他千里迢迢送來寧城,可見對郡主的寵愛,太監心裡愈發尊敬。
雲琉拿起玉牌,果然感覺到一些暖意,而且用指腹摩擦,細膩滋潤,絕對不是凡物。
“辛苦公公了,劉伯,帶公公下去休息吧。”
“郡主折煞奴才了,這是奴才的本分”躬腰說完,就跟着管家下去了
天愈發寒冷,雲琉握着暖玉,卻彷彿感覺不到。
她懶得去想慕容耀送玉的真正意圖在哪兒,也許是告訴他們,雖然遠離京都,皇恩依舊,不至於讓老臣寒了心,也許是其他的原因。
只是何不就當一份普通的禮物呢。這樣一想,收到禮物還是很開心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她以爲,在天子看來,任何人對他好都是理所應當的,任何的情義都比不上權衡謀術。
她以爲,人走茶涼,她只會成爲他的回憶,與他的不堪的過去一起封存,然後漸漸忘去。
就算他什麼也不送來,她爹的忠心是不會變的。
這是新皇執政的第一年,局勢不穩,大權未握,他定然萬分繁忙,卻能記掛着千里之外的她畏寒,送禮不在物,在心,不去想這份心意裡或許參雜着的其他東西,雲琉還是很感動。
將軍府因爲新年忙得不亦樂乎,雲琉在房間裡躲個清靜。她讓秋月去廚房取些廚子醒好的面和肉餡,又拿了一塊乾淨的木板放在桌上。
將麪粉均勻地撒在木板上,用手輕輕抹開,使木板的表面顯得光滑。
然後將醒好的面,搓成長條,用刀切成小團,再拿擀麪杖擀成面片,放入適量的肉餡,左手拿着,右手將兩側的麪皮捏在一起,一個鼓囊囊的餃子就包好了。
秋月和秋水看她會包餃子,都很驚奇,雲琉只是笑笑,並沒有解釋,也拒絕了她們幫忙。
慕容耀今年二十一,過了年,就二十二了,雲琉包了二十二個餃子。
雲琉把包好的餃子放進食盒裡,又把食盒放在了室外。
第二天起來,果然餃子都凍得硬邦邦的。讓小斯取來一個不大的木箱,將食盒裝進箱子裡,再用鐵釘封嚴木箱,對小斯說,“告訴劉伯,八百里加急送去京都,親呈聖上”
作爲特權階級,偶爾用一次特權的滋味不能再好。
年三十的一大早,雲琉就被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吵醒了,看天色還早,賴了好一會兒牀纔起來。
洗漱完畢,秋水從櫃子裡拿出了雲琉的新年衣服。粉色綢緞做面,裡面添置珍貴的蠶絲,看起來輕薄,卻十分保暖。
上衣較爲貼身,外面罩着的是無袖的到腳踝的長裙,肩膀處是一圈白絨絨的細毛,雲琉穿完後,秋月一個勁地誇好看,恨不能把雲琉說成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仙女。
雲琉說到底是個女孩子,哪有女孩子不喜歡漂亮衣服,也十分高興,於是把小院裡伺候的人又賞賜了一番。
到了前廳,已經臨近晌午了,雲仲正高興地和軍師他們談着話。
雲琉帶着笑容和廳裡的人一一打了招呼,又湊到雲仲跟前,賣着乖說“爹爹很多天沒有回來了,雲琉很想爹爹。”
雲仲很吃雲琉親近這一套,臉上的笑更明顯了,由於他從沒將女兒當成普通的女孩養,有些事也不避着她,便解釋說“蠻族一到冬天,由於糧食稀缺,常妄圖爬入嘉陵關的城牆,搶奪糧食,爹爹一直忙於此事。”
雲琉順着他爹的話問道“城牆那麼高,也能爬進來麼?”
雲仲讓管家搬了張椅子放在旁邊,拉着雲琉坐下,“人爲食亡,他們想盡辦法,自然是能爬進來的,所以將士們只能時刻警戒”
“在城牆上澆水,凍住結冰,牆面光滑了,他們不就爬不上來了?”雲琉覺得作爲穿越人,總算可以賣弄一回了。
“郡主冰雪聰明,難得難得”軍師讚賞地看了眼雲琉。
雲仲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琉兒想法很好,只是那蠻族也有對策。如果冰結的薄,他們用火烤,很快就化了。冰層結的厚,他們則插入鐵片,借力攀爬,反倒是幫了他們的大忙了”
不得瑟就不會死,雲琉爲自己的自作聰明感到羞愧,再也不小看勤勞智慧的古代人民了。
軍師看雲琉臉紅,出言安慰道“我像郡主這麼大的時候,尚不能想到這個方法,郡主已經十分聰慧了”
那是因爲這個辦法不是我想的啊,你確定這是安慰嗎?是嗎?
好在管家及時打斷談話,“將軍,午飯已經準備好了。”
入席時,雲仲坐主位,雲琉坐在他的右側,按理軍師是坐在雲仲左側的,可是他故意隔了一個才坐,其他的兩張椅子也被佔了,柳明軒不得已,挨着雲仲坐了下來。
雲琉偷偷看去,發現她爹的臉,似乎,紅了。
寧城年飯有十二紅之說,就是十二盤菜都要有紅色,這樣來年才能紅紅火火。
廚師這頓飯做得特別賣力,吃得雲琉根本顧不得說話,紅燒肉入口即化,絲毫不覺得油膩,烤全魚更是一絕,先將整條魚烤至金黃酥脆,再放在鍋中,加入辣椒等多種調料煮至入味,快熟的時候,放入清爽的小菜,衆人嘗過後都讚不絕口。
年飯吃罷後,雲琉是被丫環扶着出去的,惹得頗多笑聲。
雲仲等人也冒着嚴寒,快馬趕去了嘉陵關,越是現在這種時刻,越不能掉以輕心。其實蠻族也不是像天兵天將那般可怕,非要嚴陣以待,但是有句話叫穿鞋的怕光腳的,光腳的怕不要命的。
京都的新年依舊歡鬧,一如昨年。而皇宮內,慕容耀早就吩咐下來,國孝期間,一切從簡,大型宴會便不必舉辦了。
也許感覺到了皇帝對新年的興致缺缺,新年氛圍淡了許多。
年夜宴,慕容耀面色冷峻坐在主位,妃子們按照位份分坐在兩邊。
由於慕容耀一向嚴肅自制,對於沒有禮數的宮妃懲罰嚴厲,使得她們在這本該閤家歡樂的時候也不敢放肆,一個個噤若寒蟬,若不是有舞女助興,只怕氣氛更加冷凝。
左首位的妃子,穿着淡雅的裙裝,雙手緊張地捏着手帕,暗中舒了口氣,轉過身子,溫柔地看着慕容耀道“皇上,臣妾前些日子學了首新曲子,今兒是個喜慶的日子,不如彈給您聽?”
慕容耀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得到許可的宮妃立刻笑地更溫婉了,走到古琴旁坐下,玉指輕輕撥動,時不時深情地望着前方的男人,若是不小心與慕容耀眼睛對上,立刻羞的低下了頭。
座位上的其他幾位,依然笑看着這一幕,如果忽視掉其中的僵硬,誰都覺得場面和諧安寧。
李福全這時從殿外走了進來,俯下身子耳語了幾句,慕容耀立刻從座位上站起,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