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曲染惡狠狠氣不平的臉,楊蔚藍眨眨眼睛,笑了,她忽然非常想讓眼前這個人瞭解自己,不能否認,蔚藍很喜歡曲染,非常希望能夠和她成爲朋友,否則的話,以她的性子,又怎麼會因爲曲染的冷淡敵視而意不平呢?
從臥室的牀頭櫃夾層裡,拿出一個小牛皮做的文件夾,差不多有三寸厚,不奢華卻裝訂整齊,蔚藍把它遞給曲染,笑道:“我本不想把這些東西給任何人看,不過,你看看吧,我想讓你看,這些年來,我的一切都在這裡面。”她把紅酒拿走,在曲染的手頭放了一把香噴噴的,自己炒的花生,因爲,這個女人大約會看好久,而這個時候,喝酒是不合適的。
曲染怔了怔:“我可不看你的日記,多噁心啊。”雖然這麼說,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接過了文件夾,輕輕翻看,一股墨香撲鼻而來。
曲染愕然——
扉頁上,楊蔚藍的字,鐵畫銀鉤——楊蔚藍寫給人民的英雄——我遺憾的是,我只能爲我的祖國奉獻一次生命。
這是內森黑爾的名言,曲染不知道,可是依舊能感覺到厚重的氣息瀰漫,所以的她的手指,也有些凝滯。
終於打開了書頁,裡面是一個個畫得栩栩如生的故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圖文並茂的。曲染漸漸沉入了心思。
第一頁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個很稚氣的青年,楊蔚藍把他畫得很漂亮,只是,是黑白色的,像遺照。他叫徐勇,十九歲,畫像旁邊,是纖秀的小字,描繪了他簡短的故事。九四年,爲了救助困在隧道里的老鄉,他被坍塌的隧道壓斷了雙腿和左手,被救時,滿面鮮血,已經氣息奄奄了。當時,他躺在戰友的懷裡,用力抓着他班長的手,只拼盡全力地說了一句話——“告訴媽媽……軍屬不哭!”
這還是個孩子,一般人十九歲的時候,還在校園裡享受着青春最美好的時光,他已經失去了一生唯一的一次生命。(小故事取材於貼吧論壇)
故事裡的人有英俊的,有憨厚的,有質樸的,有靈慧的……但是無一例外,他們全都很年輕,全都穿着橄欖綠的軍服……
蔚藍的畫工不很精妙,可是她的筆帶着濃厚的情感,即使是名成功就的藝術家,也無法比擬。曲染忽然覺得眼睛溼潤了,她以前總認爲,當兵的粗魯土氣沒有文化,有的時候,也和同學好友,對着那些軍人冷嘲熱諷一番,沒什麼惡意,只是調侃而已,可是,今天看了楊蔚藍親手畫的這些東西,忽然開始覺得,自己做的那些事兒,是對祖國英雄們的羞辱……
蔚藍拿回文件夾,把它重新藏了起來,這是自己的悼念和回憶,以後,恐怕也不會與人分享了。她沒有想到的是,在很多年之後,她的這本畫冊被一個愛國藝術家高價購得,並且陳列的軍事博物館中,被許多人膜拜……
“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了。”楊蔚藍坐到曲染旁邊,拉着她的手,輕聲地說,“我喜歡軍人,天生的喜歡,可是我的身體條件不行,註定成不了一名軍人,但是,我還是想做點兒什麼,哪怕我能做的,真的很少,所以,我在小學的時候開始做計劃,初中的時候開始準備工作,高中的時候就創辦了一個對軍人的援助基金,你看的這東西,都是我們的援助項目……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無視你,只是當時,我所有的心思,都沒有放在學校,沒有放在自己的生活上,你和那個衛方,出現的太早了……”
曲染咬住嘴脣,一句話也不說,可是在心裡,卻已經原諒了這個女人,其實也說不上原諒吧,她有什麼資格怪罪楊蔚藍,只因爲楊蔚藍沒有注意到自己,沒有接受衛方?這簡直就是笑話,憑什麼衛方喜歡她,她就要接受這種喜歡呢?憑什麼自己把她當成對手看,她就要回應?
楊蔚藍看着曲染的面色變幻不定,笑了,這姑娘真可愛,這麼單純,應該稍微誘拐一下,就會巴巴地跑自己這兒來幫忙了吧,最近尹風的身體不怎麼好,基金正需要人手,曲染目前雖然是在做出版行業,但是,幫幫忙,跑跑腿,應該沒有問題。現如今,善良又單純的人不好找啊!
“哎。”楊蔚藍長嘆了口氣,神色有些灰暗,“你也許不知道,基金快撐不下去了。”
“啊?”果然,曲染的臉上浮現出關切的神色。
“你也知道,我大學學的是計算機和中文,對於基金的管理,實在勝任不了,現在,這一切都是我一個朋友在幫忙,可是,這麼多事情壓下來,他經常性的幾天幾夜睡不着覺,吃飯也是有一頓沒一頓,身體弄壞了,光這個月,就病了好多次……”她一句虛言也沒有,全是實話!
曲染愕然:“那你爲什麼不多僱傭幾個人啊?”
楊蔚藍翻了個白眼兒,拜託,現在這種世道,上哪兒去找尹風那樣的廉價勞工去,當然,這種話可不能說:“雖然我已經把能賺到的錢都投進去了,可是,基金還是比較困難,實在拿不出太多的錢來僱傭很多人手,現在,常駐基金的只有三個人,工資都很低,所以,除了尹風之外,另外兩個還有其他兼職,而且,我希望我的基金,每一分錢都用在軍人身上,能做到這一點兒的人,他的品行……哎!”蔚藍嘆了口氣,用很期待的眼神兒看着曲染,“曲染,你……”
鈴……鈴……
該死,就要誘拐成功了!
蔚藍沒好氣地拿起電話:“喂,誰呀?”
“……喲,怎麼這麼大的火氣?”
“尹風啊,什麼事兒?”楊蔚藍揉了揉眉頭,儘量讓自己放鬆一點兒。
“……我要出一趟遠門兒,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過不用擔心,基金的事務,我已經給那兩個做了交代,不會出問題的。”尹風沉吟了一會兒,接着道,“蔚藍啊,我聽說首師大要利用假期,組織下鄉支教,幫助孩子們迎戰高考,聯繫了你們學校和北科,怎麼樣,你想去不?”
“你怎麼知道?”楊蔚藍驚訝,周娜是跟她說過這事兒,只是這一段時間老公不許她出門,所以推辭掉了……
“你不是很快要到陸院教書嗎?趁着這個時間,體會老師應該怎麼當,不比你一個人瞎琢磨要強?”
楊蔚藍的腦子轉悠了幾下,還真是,要不是紀南一個勁兒的叮囑自己,絕對不可以隨便出門,她早就找個家教一類的工作去練習一下了。
“就這麼說定了,你去吧。”尹風幫蔚藍小姐做了決定。
“可是……”
“不用擔心,離開北京,會更加安全。”
楊蔚藍抱着電話莫名其妙,想了想,擡起頭,可憐兮兮,雙目含淚地望着曲染——“曲染同學……”
有那麼一瞬間,曲染覺得背脊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