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建業的持續關注裡,前線戰事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
在北面,第31集團軍從東、南、北3個方向向被圍的日軍第3師團展開進攻,並將其分割。日軍第3師團攜帶糧彈不多,兵站線已被切斷,情況危急。其第29旅團向師團求援的電報中說:“敵之戰鬥意志極其旺盛。按目前情況看,平安返回甚難,望乞增援一個大隊。”至5月15日,第3師團在第11軍直屬戰車團協同下才突出重圍,16日夜撤回棗陽集結,但是,已經遭到重大傷亡。
在南面,5月1日,第33集團軍總司令張將軍親筆諭告所部各將領:“看最近之情況,敵人或再來碰一下釘子,只要敵來犯,兄即到河東與弟等共同去犧牲。國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爲其死,毫無其它辦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決心,我們國家及我五千年曆史之民族,決不致於亡於區區三島倭奴之手。爲國家民族死之決心,海不清,石不爛,決不半點改變。願與諸弟共勉之。”
5月6日晚,張總司令又親筆給集團軍馮副總司令留下臨陣遺囑,進一步表示了以死報國的決心。遺囑中說:“因爲戰區全面戰事之關係,及本身之責任,均須過河與敵一拼,現已決定於今晚往襄河東岸進發,到河東後,如能與38D、179D(38師和179師)取得聯絡,即率兩部與馬師,不顧一切向北進之敵死拼。設若與179D、38D取不上聯絡,即帶馬之三個團,奔着我們最終之目標(死)往北邁進。無論作好作壞,一定求良心得到安慰,以後公私均得請我弟負責。由現在起,以後或暫別,或永離,不得而知。”
5月7日,張總司令率2個團和1個特務營共二千餘人東渡襄河後,一路奮勇進攻,於14日在方家集將日軍第13師團攔腰斬斷,切斷了其退路,雙方展開激戰。日軍遂以優勢兵力對張部實施包圍夾攻。張自忠毫不畏縮,指揮部隊向人數比他多一倍半的日軍衝殺十餘次。日軍傷亡慘重,不明白這支中國軍何以這樣能戰。
正象劉建業所擔心的那樣,日軍的情報機關,早已經破解了中國方面的軍用電報密碼,所以,軍事委員會與第五戰區間往來電報均爲日軍截獲。在這些電報裡,就有第33集團軍的張總司令向最高統帥報告有關所率5個師行動的電報。通過這些中國軍隊的往來電報,日軍清楚地得知了第33集團軍各部隊的具體位置。
“司令官閣下,情報機關通過破譯支那軍隊的電報,已經獲得了支那軍隊的具體調動情況和各部隊的所在位置。我們發現,在方家集一帶的支那軍隊,是由支那軍隊的大將張自忠親自率領的。情報部門還根據電臺聯絡呼號及電波方向,測知其所統帥的第33集團軍總司令部電臺的向外聯絡情況和位置在宜城東北約10公里一帶地方。”第11軍參謀長青木重誠少將帶着止不住的興奮,拿着情報,告訴司令官園部和一郎中將。
“能夠確定嗎?”園部和一郎中將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非常的興奮,但是軍人的謹慎讓他選擇了先行確認。
“絕對確定。”青木重誠少將忙不迭的點頭。
“好,太好了。”園部和一郎中將一邊搓着手,一邊興奮得在房間裡踱着步子。
自從徐州會戰裡的臨沂保衛戰一舉擊敗了日軍最精銳的第五師團,讓師團長板垣徵四郎羞憤交加幾乎切腹自殺以後,張總司令的名字,就成爲了日軍官兵心裡的夢魘。在許多的情況下,日軍官兵一得知對面的中國軍隊是張總司令的部隊,就會相互轉告,一定要小心對待。而張總司令部隊的大刀隊,更是成爲了其部隊的招牌。這一次,園部和一郎中將總算髮現了這個難得的好機會,他無論如何都是不願意放過的。
“命令,集中第13、第39師團的兵力,沿漢水東岸南下,反擊第33集團軍,令在新野以南的第3師團撤至棗陽附近,掩護後方。航空兵配合地面部隊,對第33集團軍總司令部所在位置進行合圍,務求全殲支那軍第33集團軍總司令部。”思考了一會以後,園部和一郎中將發佈了命令。
隨着園部和一郎中將命令的下達,日軍當即大量增兵,企圖消滅這支張總司令親率的部隊,以絕後患。
5月15日,日軍萬餘人分南北兩路向張總司令所部實施夾攻。
雖然,張總司令所部極力奮戰,無奈日軍的增援部隊源源不絕,部隊的損失越來越大。張總司令只能率領部下撤到了南瓜店十里長山。
第74師馬師長到達南瓜店後,曾同440團鄭團長會面。鄭團長說:“看情況我們要吃包子了。”馬說:“你怎麼不趕快向總司令報告呀?”鄭伸伸舌頭說道:“誰敢跟他說呀!”
其實,張總司令對自己部隊的處境已有判斷,只是末動聲色而已。他察覺到大家的心情,就把總部人員、手槍營和七十四師主要幹部集合起來,對大家說:“我們已陷入敵人的重圍,情況是相當吃緊了,不過只要不離開部伍,總有辦法。大家無論如何,務必鎮定,不要緊的,我張藎忱始終和大家在一起,在任何情況下,也決不離開隊伍。”接着,張總司令又傳令:“今後凡夜間行軍,打手電的、吸菸的、槍斃!不守秩序的、吵鬧的,槍斃!落了隊的,不要!”
此時,張總司令手中可戰之兵僅1500餘人,而包圍之日軍則有五六千人,局勢之險峻可想而知。晚上,他致電第三十八師黃師長,命令他率第三十八師由新街前來解圍。鑑於第三十八師距離較遠,且爲當面之敵所糾纏,能否及時趕到沒有把握,張總司令又致電樊城之第11集團軍黃總司令請求支援,但是未見答覆。
夜裡,張總司令住宿於一個叫餘大保的農戶家。由於連日來缺乏飲食,多以農田裡的蠶豆充飢,他的舊病痢疾復發,腹瀉不止,加之睡眠不足,勞累睏乏,他消瘦了很多。然而,就在處境險惡、身體不適的情況下,他仍把百姓的疾苦記在心上。到幾戶人家走了走,看到村民一貧如洗,當即叫副官給全村每戶發10塊現洋。
翌日,刻骨銘心的的五月十六日,血火交織的一天。
這是一個陰霾的早晨。拂曉,激烈的槍聲打破了黎明的沉靜,戰鬥首先從西邊毛家彎旁的小山子開始。此地距溝沿裡不過1000米,中間只隔兩個小山包。守在這一線的是440團。
張總司令剛剛睡下就被驚醒,立刻起身帶領李參謀長、張高參、蘇聯顧問和幾個隨從副官到溝沿裡後山上觀察。
日軍很快攻佔了兩上小山包。張總司令命440團預備隊增援上去,奪回第二個山包。日軍又幾次衝鋒,均被擊退。戰至日出時,440團第一道防線終於被突破,日軍攻佔溝沿裡西北制高點牛肋巴骨山,居高發炮,溝沿裡直接暴露在敵火網之下。與此同時,東線之敵攻克兩乳山,以重炮向我前沿陣地轟擊。張總司令遂將集團軍總部東移至杏仁山旁的陳家灣。
上午10時許,日軍步兵猛攻溝沿裡,440團退守石龍崗,隔山溝與敵相持。東面,從方家集越過十里長山之敵,與進入罐子口之敵相呼應,從東面兩面夾攻我七十四師羅家窄屋陣地。日軍攻勢一浪高過一浪,敵我往返衝殺,陣地失而復得四次,戰況異常慘烈。
七十四師彈藥幾乎用盡。馬師長派人向張總司令請求補充。此時,總部與兵站已失去聯繫,張張總司令命李參謀長用電話向馬師長傳達指示說:“對敵人要狠狠地打,子彈打完了用剌刀拼,剌刀斷了用拳頭打,用牙咬。”隨後,他又派副官給馬師長送去親筆手諭,上面寫着:現在到了國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際,正是我們軍人殺敵報國之時。這次對敵作戰,你只管拼命打,打好了完全是你的功,打不好我完全負責。馬師長接到手諭後,立即趕到前沿陣地督戰。
其實,張總司令不說這番話,馬師長也會如此去做,畢竟,他跟隨張總司令槍林彈雨中闖過了這麼多年,太瞭解自己的長官了。張總司令不是靠隻言片語的激壯言詞服人,而完全是靠了戰火練就的一個軍人的尊嚴立於士兵們的心中。
然而,說了此番話,張總司令好像才吐出一口積在心中多年的壓抑。不管世人如何看我,我就是我,在真槍實彈面前,在生死關頭,我沒有半點對不起國家,對不起民族,對不起父老鄉親的地方!我對得起良心!我的將士們對得起良心!
留守窯灣的七十四師部隊,於16日清晨接到張總司令命令後迅速湊集了180餘人和4挺機關槍,派工兵營營長趙德志率領,跑步前來支援。張總司令立即把他們派到最吃緊的東山口。
激戰在槍炮轟鳴中持續,張總司令對李參謀長說:“現在戰況惡化,我們爲國家犧牲是理所當然,但總不能讓朋友在此流血,你派人陪用蘇聯顧問轉移吧。”接着,張總司令又喊道:“總部和政治部帶槍的留下,空手的由李參軍帶領,到山背後西北方向集合!”隨後,張總司令指定440團掩護他們撤離戰場。
李參軍十分擔心總司令的安全。撤離前,他消聲對洪副官說:“我走後,總司令由你和杜營長帶領手槍營負責保衛,要勸說總司令轉移到南山上去。”
不久,守衛東山口的工兵營彈藥用盡,正欲動搖,七十四師參謀處許主任在師指揮所大喊:“趙營長,總司令就在後頭,要頂住敵人!”趙營長答:“許主任,你放心,我---,”未及說完,就中彈陣亡。工兵營潰退下來,馬師長急調443團衝上去堵住缺口。
奉命掩護非戰鬥人員撤離的440團,因遭到日軍猛烈衝擊,數百人完全潰散。440團團長鄭萬良在混亂中逃離戰場。
中午,日軍在加強東西兩面進攻的同時,又開始猛攻南面的石窩,企圖將我軍壓迫至長山腳下開闊地帶加以圍殲。
張總司令急忙將手槍營調到石窩阻敵。該營士兵多系冀魯豫三省青年,身強力壯,勇猛剽悍。他們在杜營長的指揮下,爲保衛總司令同日軍展開殊死搏殺。激戰中,杜營長身負重傷,撲地不起,張總司令派人將他擡出險境。洪副官挺身而出,代杜營長指揮手槍營,繼續與敵戰鬥。但是不久,洪上校就中彈犧牲。全營四位連長,一個陣亡,兩個負重傷,僅餘張連長一人,士兵傷亡過半。石窩終於失守。日軍從東、西、南三面猛轟我軍面積已經不到1平方公里的陣地。
張總司令得知南面石窩失守,立即帶領幾個隨從趕往南面督戰,途中恰好碰到張連長帶領手槍營殘部後撤,當即予以制止。他以激將的口吻對張連長說:“我是總司令,如果是連長,這幾個日寇不夠我一連人打的。”張連長一聽,二話沒說,甩掉上身衣服,赤膊揮刀,大喊一聲,不怕死的跟我上。大家熱血沸騰,蜂擁而上,日軍被這不要命的氣勢所震懾,逃離了石窩。
奪回石窩之後,張總司令返回陳家灣指揮所。
日軍的包圍圈越來越小了,炮彈如暴雨般傾注,步機槍的吼叫聲一陣緊似一陣。
日軍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越來越多,形勢越來越緊。張總司令指揮殘餘部隊進行反攻,並命僅有的騎兵向敵後抄襲,自己爬到一個小山頭督戰。此時敵人越來越近,並將炮架上山頭,往這裡射擊。張總司令卻毫不顧忌,仍大喊着指揮還擊。這時一發炮彈落在了不遠處,他的左臂被彈片炸傷,血流如注。緊接着又飛來一顆子彈將他右臂擊穿,鮮血浸透了軍裝。衛士長史全勝見狀,急忙跑來爲他包紮。衛兵們一見總司令負傷,都驚慌起來:“總司令,您---”張總司令按了按傷口,滿不在乎的說:“沒什麼,不要大驚小怪的。”
部下都勸張總司令往東北的山腳下移一移,因爲這時敵人的包圍已漸成馬蹄形,唯有東北的山腳下還比較安全。但他堅決不肯,他威嚴地說:“我奉命追截敵人,決不能自己退卻!”隨後,他命令左右的人全部散開,而他仍帶着高級參謀張敬,來回督戰。張總司令的神威,增長了全線官兵的勇氣,任憑敵人攻擊得多麼兇猛,始終沒有人退下來。每個山頭除非官兵傷亡盡了,否則敵人就無法佔據。在短短的時間內,日軍也付出了空前的代價。
中午過後,日軍攻勢更加兇猛,其前鋒距我陳家灣指揮所只有數百米。張總司令被數十名衛兵簇擁着撤至杏仁山。這時,我軍雖三面被圍,但東北長山方向尚未合龍,若翻過長山,仍可突圍而出,奪一條生路。大家原想借指揮所移動之機,勸總司令翻越長山突圍,但張總司令到達杏仁山後不肯再動,將指揮所設在這裡繼續指揮戰鬥。
眼看日軍日益迫近,顧問徐惟烈小聲向他建議說:“總司令,移動移動位置吧?”旁邊了有人附和說:“敵人三面包圍我們,不如暫時轉移,重整旗鼓再與敵決戰,不必要的犧牲應該避免。”張總司令一聽,很不高興地說:“我奉命追截敵人,豈能自行退卻!當兵的臨陣退縮要殺頭,總司令遇到危險可以逃跑,這合理嗎?難道我們的命是命,前方戰士都是些土坷垃?我們中國的軍隊壞就壞在當官的太怕死了,什麼包圍不包圍,必要不必要,今天有我無敵,有敵無我,一定要血戰到底。”
下午1時許,參謀處長吳光遼腿部被炸成重傷,血流不止。張總司令見狀,立即吩咐兩位參謀說:;把你們處長架走,你們倆分在兩邊,各架一隻胳膊。吳處長了要忍點痛。你們往東北方向,翻過長山去吧。;想到總司令自己處於極度危險之中,而且已經負傷,還如此體貼照顧部下,他們三人都感動萬分,不忍心此時離他而去。但張總司令一再催促,甚至要發火,他們這才流着淚,一步一回頭地向東北方向撤去。
這時,日軍調集大批山炮對準杏仁山瘋狂轟擊,由於張總司令身着黃色將軍制服,目標十分暴露,形成一個被彈巢,炮彈如雨點般炸落在前後左右。副官賈玉彬、衛士長史全勝不幸被炸身亡。張總司令右腿被炸傷,褲腿、襪子均被鮮血浸透。
下午兩點左右,日軍步兵開始在炮火掩護下發起攻擊。張總司令站起身來,帶傷督戰。此刻,他已不指望援軍的到來,只希望在死以前指揮這僅有的一點兵力多殺幾個敵人。只見他神色嚴峻,威儀凜然,兩眼閃射出令人震顫的光芒,給官兵們增加了戰鬥的勇氣。張敬高參則追隨在張總司令左右,一面走,一面高喊:“總司令在此,誰也不許退!”
行進中,張總司令突然發現西南方小山頭上退下幾個散兵,就狠狠地對身邊的一個衛士說:“你去看看那幾個人是怎麼回事,如果裝孬種,就地正法!用刀砍不要用槍打!”
衛士一手提槍,一手持刀,奔上前去輕聲對那幾個士兵說:“總司令就在後面,趕快上去,否則殺頭!”幾個士兵一聽,連忙轉身衝上山去。
由於寡不敵衆,這個山頭還是失守了,日軍從山頂衝了下來。跟在張總司令身邊的手槍營士兵一面衝上去抵擋日軍,一面高喊:“總司令快走!”不料,喊聲引起日軍的注意,日軍更加緊了圍攻。看到日軍步步逼近,副官和衛兵們不得不強制張總司令向北面安全地帶轉移。張總司令不走,大罵衛兵怕死。剛剛由排長提升爲連長的王金彪指揮本連剩下的幾十個弟兄堵擊來犯之敵,見總司令不肯撤退,便回身跑過來用腦袋頂住張總司令的胸脯,一邊往後頂,一邊噙着淚說:“總司令,我們不怕死,請您先走一步,我們不打退當面敵人,死在這裡也不走!”接着,他示意弟兄們將衝上來的一股日軍消滅了。望着王金彪健壯勇猛的身影,張總司令大吼:“好樣的,不愧是我的部下!”
經過慘烈的激戰,七十四師443團,444團已死傷大半,一部潰散,殘部數百人主要集中於東山阻擊日軍。爲保衛張總司令的安全,七十四師馬師長從僅有的數百人中抽出一個營派往杏仁山支持手槍營。但該營在赴援途中受阻,張總司令把手槍營大部派出求援。看到東山口方面443團不敵日軍,又將身邊僅有的一個手槍排派去支援。這樣,他身邊僅剩下張敬高參和兵站科員馬孝堂少校等人。
3時許,天空下起了瀝瀝細雨。東山口守軍大部戰死,餘部潰散。張總司令派出的手槍營士兵回撤至杏仁山腳下,做最後的抵抗。
面對步步逼來,怪聲吼叫的的大批日軍,這些跟隨張總司令多年的忠誠士兵,表現出驚人的勇敢和頑強,他們將生死置之度外,用血肉之軀將絕對優勢之敵阻於山腳下達兩個多小時。
廝殺在雨中持續,手槍營士兵所剩無幾,王金彪連長也在激戰中陣亡。張總司令眼看前方弟兄一個個倒下,再也按捺不住,提起一支衝鋒槍,大吼一聲,向山下衝去,扣動扳機向日軍猛烈掃射,十幾名日軍應聲倒斃。就在這一剎那間,遠處的日軍機槍向他射來,他全身數處中彈,右胸洞穿,血如泉涌。馬孝堂見他突然向後一歪,飛奔上前爲他包紮。張總司令無力地扯開上衣:“快幫我堵上!”胸口噴出的血濺了馬孝堂一身。
傷口還未包紮好,日軍就一窩蜂地衝了上來。危急中,張總司令對身旁的張敬、馬孝堂等人說:;我不行了,你們快走!我自己有辦法。;大家執意不從,張總司令拔出腰間的短劍自裁,衛士大驚,急忙將他死死抱住。
彌留之際,張總司令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平靜地說:“我這樣死得好,對國家,對民族,對長官,良心很平安。你們快走!”
這時,日軍步兵已衝至跟前,多處負傷的張敬高參舉槍擊斃數名日軍,被蜂擁上來的日軍用剌刀捅死。
從日軍231部隊戰史資料中,我們找到了這場戰鬥的最後情節:
第四分隊的藤岡元一等兵,是衝鋒隊伍中的一把尖刀,他端着刺刀向敵方最高指揮官模樣的大身材軍官衝去,此人人血泊中猛然站起,眼睛死死盯住藤岡。當衝到距這個大身材軍官只有不到三米的距離時,藤岡一等兵從他射來的眼光中,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竟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這時,背後響起了槍聲,第三中隊長堂野君射出了一顆子彈,命中了這個軍官的頭部。他的臉上微微地出現了難受的表情。
與此同時,藤岡一等兵像是被槍聲驚醒,也狠起心來,傾全身之力,舉起剌刀,向高大的身軀深深扎去。在這一剌之下,這個高大的身軀再也支持不住,像山體倒塌似地轟然倒地。
時間彷彿驀然停止,歷史留下一個靜穆的場面,殷紅的熱血交織着迷濛細雨,構成一個永恆的瞬間--1940年5月16日下午4時!
國民革命軍第33集團軍張總司令,一代抗日名將,懷着平安的良心死去,時年49歲。與他同時殉國的還有500多人,留下姓名的是:張敬少將、洪進田上校、馬孝堂少校、賈玉彬、白振瀛、趙世森、崔榮祥、徐蔚峰、李世昌、趙德志、王金彪、史全勝我們應該記住他們,他們是爲了國家,爲了民族而戰死沙場的英烈。無論是哪個政權在掌握國家權力,只要這個政權還是代表着中國人自己的獨立國家政府,都不能忘記這些爲了國家獨立,民族尊嚴而獻出自己的生命的英魂。
張總司令犧牲後,南瓜店一帶槍聲驟停,格外寂靜。硝煙籠罩在上空,細雨無聲地飄落在橫七豎八的屍體上,血跡隨着雨水緩緩流淌,染紅了一片片泥土。
日軍開始打掃戰場,堂野和藤岡估計剛剛死去的這位軍官一定是位將軍,便翻動遺體搜身。堂野從他身旁的手提保險箱中翻出了;第一號傷員證章;,藤岡則從遺體的胸兜中掏出一支派克金筆,一看,上面竟刻着“張自忠”三字!倆人大爲震驚,不禁倒退幾步,啪地立正,恭恭敬敬地向遺體行了軍禮,然後靠上前來,仔細端詳起仰臥在面前的這個血跡斑斑的漢子來。接着他們把情況報告了上司231聯隊長橫山武彥大佐,橫山下令將遺體用擔架擡往戰場以北20餘里的陳家集日軍第三十九師團司令部,請與張自忠相識的師團參謀長專田盛壽親自核驗。
遺體被擡進陳家集三十九師團司令部時,天色已黑。專田盛壽大佐手舉蠟燭,目不轉睛地久久注視着張自忠的面頰,突然悲慼地說道:“沒有錯,確實是張自忠!”
在場者一齊發出慶祝勝利的歡呼聲,接下來則是一陣鴉雀無聲的肅穆。師團長村上啓作中將命令軍醫用酒精把遺體仔細擦洗乾淨,用繃帶裹好,並命人從附近的魏華山木匠鋪趕製一口棺材,將遺體莊重收殮入棺,葬於陳家祠堂後面的土坡上,墳頭立一墓碑,上書:“支那大將張自忠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