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個樣子下去,恐怕長沙城丟掉了,我們都到不了長沙。”劉建業站在路邊的土坡上,看着洶涌的逃難人羣。
“是不是派人下去驅散一下,好騰出道路讓部隊先走?”高副參謀長說道。
“這是什麼話?我們是軍人,保護不了他們,讓他們流離失所,拖家帶口的逃難,已經是我們的恥辱了。現在還怎麼能強行驅趕他們,讓他們連逃難都逃不了?”劉建業對這個建議想都沒想就直接拒絕了。
“既然這麼做不行,那總是要有一個辦法來加快行軍速度,不然,我們真的有可能還沒有抵達長沙,長沙城就已經先丟掉了。”高副參謀長看着劉建業說道。
“命令部隊把所有的重裝備全部留下來,交給軍部特務團和炮兵團保管,等到道路通暢再行前進,其餘部隊全部輕裝前進,從小路向長沙前進。”劉建業說道。
“這樣可行嗎?要是沒有了重裝備,這仗就不好打了。”楊參謀長覺得劉建業的想法不是很合適。
“如果不這樣的話,恐怕就不是仗不好打了,而是根本沒得打了。”劉建業說。
“報告軍座,戰區薛長官來電。”參謀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把意思說一遍。我們現在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咬文嚼字了。”劉建業對薛長官一點面子都沒有留。從整個戰局的進展看來,薛長官犯了典型的墨守成規的錯誤,以爲日軍在進攻方式和選擇上不會有什麼變化,戰事關鍵時刻又猶豫不決,不能迅速調動贛北的部隊加入戰局,對於目前佔據的被動局面,必須負首要責任。
“戰區命令我部加快行軍速度火速趕到長沙,會同第79軍第98師堅守長沙。”參謀唸到。
“回電戰區薛長官,詢問我部和第98師是各自爲戰還是統一指揮。”劉建業可不想因爲部隊互不統屬,而導致不能協同作戰,被敵人各個擊破的場面出現。
“軍座,你看我們應該如何行動?”楊參謀長問道。
“傳令各部,輕裝前進。現在我們最需要的是速度。對了,火箭炮和火箭筒千萬不能丟掉,分解以後全都帶上。”劉建業說。
長沙二里牌,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部。
“報告長官,新20軍回電。”參謀進來向薛長官報告。
“說吧,他們有什麼意思?”薛長官頭也不擡的說着。現在,前線戰事糜爛,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這讓向來自負的薛長官深感精力交瘁。爲了能夠支撐住整個戰局,他已經是多日不眠了。
“新20軍回電,詢問他們和第98師是各自爲戰還是統一指揮。”
“想得到還算周詳。告訴他們,第98師負責長沙城外的防禦,新20軍負責城內守衛,他只要考慮怎麼守住長沙,其他的他就不要問了。另外再告訴他,長沙城裡的所有裝備物資,他可以全部調用。如果丟失了長沙,我唯他是問。”薛長官說道。
第74軍的防線被擊破以後,長沙的外圍屏障除了一條並不寬闊,水流也並不急的瀏陽河以外,長沙城可以說就是直接暴露在日軍的威脅之下。此時守衛長沙的,只有從鄰近的第6戰區前來增援的第79軍第98師。
儘管如此,薛長官仍想竭力保住長沙。在他看來,失去長沙城,讓日本人哪怕有一天的佔領,都是他這個戰區司令長官的恥辱。同時,他心中還有一層潛在的意識,那就是他要把長沙城變成中國各戰區抗戰的象徵。
所以,此時的薛長官一面催促援軍火速趕到長沙,一面命令滯留在敵後的第27集團軍的3個軍趕到長沙救駕;同時,令第26、第37、第10、第74軍各率殘部向正在逼近長沙的日軍進行反擊,堅決拖住敵人的進軍步伐。
此時,第98師主力部隊配置在城內,一部在撈刀河與瀏陽河之間佔領陣地,並在石灰嘴派出了警戒部隊。
“軍座,薛長官回電。”參謀又一次跑到劉建業的身邊報告。
“給我吧。”劉建業接過了電報,看了起來。
“看來,薛長官是真的急了。命令各部,以急行軍速度向長沙前進。”劉建業看完電報,說道。
接到薛長官的電報,劉建業的心裡有了一些底氣。不是爲了別的,而是這個時候在長沙城裡的還有第九戰區直屬的獨立炮兵旅。這個炮兵旅裝備有從德國進口的萊因金屬公司生產的150毫米口徑重榴彈炮。只要有這個炮兵旅在,自己在長沙城內的戰鬥就有充分的炮火支援。這對於以輕裝急行軍方式趕往長沙的新20軍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回電薛長官,請戰區司令部和省政府機關即刻轉移,戰區前進指揮所也請遷往城外的嶽麓山,戰區直屬炮兵旅立即開往嶽麓山設立炮兵陣地,準備給與我部火力支援,另以有力之一部在湘江西岸和嶽麓山佔領陣地,掩護炮兵。我部全體將士決心與入侵長沙之敵血戰到最後一人,人在長沙在!”劉建業對薛長官也做出了保證。
“命令軍部直屬炮兵團和特務團,前進到長沙城下以後,全部開到嶽麓山,加強嶽麓山的炮兵火力,以形成對天心閣方面和長沙東南地區日軍的毀滅性火力打擊。”天心閣是長沙城內的制高點,要想保住長沙,天心閣是必須保住的。劉建業也決心進入長沙以後,就把自己的軍部設置在天心閣,以利於統籌指揮。
長沙二里牌,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部。
隨着前線戰火的逐漸接近長沙,司令長官部裡的氣氛也逐漸得凝重起來。軍官們進進出出顯得十分忙碌。許多參謀已經帶着人在大院裡開始焚燒不是很重要的文件,做着撤離長沙的準備。
“報告長官,新20軍的回電到了。”參謀又一次向薛長官報告。
“拿過來。”薛長官依舊沒有擡頭,只是伸手接過了電報。
看過劉建業的電報,薛長官的眉頭稍微的舒緩了一下,說道:“回電給他,就按照他說的辦。”
緊接着,薛長官命令:“戰區直屬炮兵旅立即開往嶽麓山設立炮兵陣地。本司令長官之戰時指揮所,同時前往嶽麓山。省政府機關及所屬各廳局遷往茶陵。戰區司令部遷往湘潭。”
“長官,夫人和孩子們怎麼辦?”副官上前問道。
“派人把她們都送到衡陽去,我也要輕裝上陣了。”薛長官也下定了決心。
經過急行軍,新20軍軍部和屬下的新14師,198師兩個師的部隊總算在26日的上午抵達了長沙。此時,長沙城內的湖南省政府機關和第九戰區司令部已經從城內撤離。城內只有第98師的主力部隊了。而這個時候,第74軍的防線已經被日軍衝擊得搖搖欲墜,隨時可能全線崩潰。
“王師長,多謝你的歡迎。”劉建業在長沙南門外湘江邊上的靈官渡見到了第98師的王師長。
這位王師長,同時還兼任第79軍的副軍長。王師長,名甲本,字立基,雲南富源人,其父親王國棟曾就讀於雲南講武堂,與朱德、範石生同學,在朱德手下任過滇南副鎮守使。1918年,王甲本經父親好友範石生介紹考進了雲南陸軍講武堂第14期炮兵科,並於當年12月以全優的成績畢業,在滇軍統帥第一軍顧品珍部下當兵,走上了報國之路。1921年,王甲本投奔乾爹範石生的16軍,在47師先後任營長、301團團長。並參加了討伐陳炯明、沈鴻英等戰役,參加北伐轉戰各地,戰功卓著。1929年,範石生的16軍被改編爲51師,王甲本任51師151旅少將旅長。1935年,王甲本被土木系的首腦陳部長派往南京陸軍大學學習,並進入陸軍大學甲級將官班深造。在劉建業的記憶裡,這位王將軍是在抗戰時期殉國的國民革命軍高級將領之一,被追晉爲陸軍上將。尤其難能可貴的是,王將軍從軍數十年,一直兩袖清風,全靠將軍的軍餉養活一家老小,以至於將軍殉國之後,家中竟然無錢爲將軍料理喪事,還是聞聽此事的最高統帥特批了大洋1萬,充作喪事費用。這次,劉建業有幸可以親眼見到這位在豫湘桂會戰時,寧死不當俘虜,在寡不敵衆情況下拚死戰鬥,赤手空拳與日軍肉搏,最後被敵人刺刀刺中腹部,壯烈犧牲的抗戰先驅,使得劉建業內心裡充滿激動。
“劉軍長年少有爲,戰功顯赫,令人敬佩。”王師長雖然治軍嚴格,但是並不是絲毫不懂官場上的規矩。
“王師長是本人的前輩師長,本人還是要多向前輩學習。”王師長在軍中資歷很深,加上第98師在抗戰剛開始的時候,就是第18軍的一部分,與劉建業的部隊系出同源,有着香火之情。加上劉建業又對這位國軍前輩有着崇敬之情,所以,劉建業在王師長面前還是自居晚輩。
“我想請問劉軍長對如何堅守長沙有什麼想法。”王師長見到劉建業的客氣勁,先打開了話題。
“以我的想法,根據目前的戰況,瀏陽河一線是肯定守不住的。與其在城外和敵人死戰,不如只在城外放一些警戒部隊,主力部隊收縮到長沙城內,依託長沙城裡的建築,和敵人展開巷戰。只有這樣才能拖住敵人的腳步,同時使敵人的炮火和空中優勢無法施展。”劉建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何以見得要這樣?”
“以目前的日軍進攻勢頭,我軍在野戰情況下很難抵擋住敵人的銳氣,而且,我部爲了加快前進的速度,實行了輕裝,重武器基本上都留在了後面,在這種情況下,我軍根本不可能和敵人進行野戰的,那純粹是在找死。只有進入了城市這種特殊作戰環境,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我軍的近戰和夜戰優勢,同時削弱敵人的火力優勢。”劉建業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好,我們先把這個想法報請薛長官批准吧。”王師長說道。在國軍的傳統做法裡,城市防禦戰都是依託城牆進行的,城牆丟失了,城市也就基本上丟掉了。像劉建業這樣根本就不在乎有沒有城牆的戰法,在當時的國軍裡,還是很少見到的。
“請王將軍牽頭吧。”劉建業再次表現出了謙恭的態度。
“好吧,我就僭越一次吧。接電話到戰區薛長官的前進指揮所。”王師長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