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副官,你去把嶺幕理給我找來,就說我找他有急事。”接完電話,劉建業把自己的副官叫了過來。
“軍座,聽說你找我有急事?”過了沒一會,特務團團長嶺幕理大步流星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對,我找你的確有重要的事情。你先告訴我,特務團今天白天的戰鬥損失有多少?還能不能繼續打?”
“今天白天的戰鬥裡,特務團全團2468名作戰人員,戰死224人,重傷317人,輕傷542人,輕傷人員裡有一半左右不影響戰鬥能力。所以,全團能夠繼續戰鬥的人員,差不多還有1600人。”嶺幕理迅速地報出了一連串的數字。
“也就是說,特務團還保留有大部分的戰鬥能力?”劉建業盯着嶺幕理的眼睛問道。
“是的。特務團還有繼續一戰的能力。”嶺幕理毫不畏懼的迎着劉建業的目光,大聲地回答。
“那好。你現在回去以後,先把部隊整編一下,然後隱蔽接近敵人的陣地,在凌晨4點鐘,給我狠狠地湊一下小鬼子。你敢不敢?”
“沒說的,只要軍座你下命令,我一定去辦。”
“那你就回去準備吧。記住,一定要把小鬼子揍得狠一點。”劉建業最後還不忘叮囑一遍。
“楊參謀長,你去下命令,新52團全部槍上刺刀,手榴彈足量發放,同時把軍部所有的參謀,文書,伙伕,馬伕,擔架兵還有通信營,工兵營,全都發放武器彈藥,組織起來,凌晨2點鐘開飯。”劉建業轉身對楊參謀長說道。
“軍座,你這是要做什麼?”楊參謀長感到納悶。劉建業這個時候做出這個架勢,儼然就是一副要和鬼子拼命的樣子,可是現在的戰局,至少在永安市這裡,新20軍軍部還沒有落到那樣的境地。
“我要和鬼子玩命,我要讓他們知道,只要他們敢讓一個聯隊級別的部隊孤軍深入來冒險,我們就有胃口一口吃掉它。”劉建業惡狠狠的說道。劉建業沒有說出來的是,薛長官要新20軍堅守永安市消耗鬼子的銳氣,卻讓出自廣東的第4軍來圍殲這股鬼子,顯然是想要家鄉的子弟兵摘桃子,這讓一直以來在中央軍系統裡混得順風順水的劉建業深感到憤怒和屈辱。這也就是薛長官敢這麼幹了,就連第五戰區的李長官,也不敢這麼樣做的。誰不知道這些中央軍部隊的身後,都是一雙雙大佬的眼睛在盯着。要不是新20軍現在是第九戰區直屬,讓劉建業沒有地方叫屈,換成在羅總司令,湯總司令或者那位和陳部長如同水火的關總司令手下,也絕對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今天,劉建業是憋着一股氣,非要和小鬼子來個面對面地大開大闔的進攻戰,一舉擊潰面前的敵人,讓那位薛長官知道,新20軍絕對不比他的那支頂着北伐鐵軍名號的廣東子弟兵差。
漆黑的深夜,新20軍的軍部裡,所有的人員,除了值班人員以外,所有的人都是全副武裝的,靜靜地在等待着。
劉建業獨自坐在自己的小房間裡,端着一杯自己沖泡的咖啡,不時地小飲一口,含在嘴裡回味着那種苦苦的味道。在前世的時候,劉建業可沒有多少能力去沒事喝那種從西洋傳來的飲料。在重慶逍遙的那一個半月時間裡,劉建業是有了充分的時間和條件去享受一下咖啡的味道了。在品嚐了多種咖啡以後,包括後來風靡城市小資階層的藍山和卡布奇諾,劉建業獨獨喜歡三種口味的咖啡,一是純粹的清咖啡,沒有奶,也沒有糖,只有咖啡的原本味道;二是兌了威士忌的愛爾蘭咖啡;三是兌了白蘭地的皇帝咖啡。劉建業自認爲,清咖啡的味道,是咖啡的本來味道,不加修飾,純粹的本源,兌了酒的咖啡,則是一種另外的可以讓人熱血加溫的感覺。只有這樣的味道,才符合劉建業的脾氣。在劉建業的內心裡,儘管他身不由己地捲入了中國的政治鬥爭裡,但是他還是認爲自己最適合的角色,還是一個純粹的鐵血軍人。軍人不干涉政治,政治是政治家的事情,是劉建業的內心想法。只不過,劉建業也很清楚,他的這種想法,在那個時代的中國,是幼稚的,可笑的。隨着抗戰勝利,國內的不同政治勢力之間對於未來政治利益的爭奪,必然會越來越激烈。當這種爭奪通過政治方式無法解決的時候,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內戰了。那個時候,作爲高級軍官,必然要做出自己的政治選擇。這會讓無數的昔日同袍,轉眼之間反目成仇,勢不兩立,刀兵相見。作爲知道後來歷史的人,劉建業認爲那場戰爭裡的雙方,都不是戰爭的最後贏家,雙方的行動其實都是在自己的祖國本來就嬴弱無比的身上有增加了無數的傷痕,更使得自己的祖國只能在兩個大國之間做出選擇,而不能像南斯拉夫的鐵托一樣,堅定地走自己的道路。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一大壺的咖啡,也一點點地被劉建業喝得差不多了。劉建業驅趕了自己頭腦中的各種煩亂複雜的思緒,看了一眼手錶錶盤,時間已經接近了攻擊發起的時刻。劉建業戴上鋼盔,走出房間,來到作戰室。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劉建業,依舊是往常那個精力充沛,打仗時候神情嚴肅的劉建業。
“各位都已經準備好了?”劉建業環顧了一下作戰室裡的衆人,問道。
“都準備好了,就等軍座的命令了。”楊參謀長代表衆人回答道。
“好,各就各位,等待我的命令。”劉建業冷冷得說道。
錶盤上的指針,終於走到了凌晨四點。
“攻擊行動開始。”劉建業發佈了命令。
隨着劉建業的命令,早就做好準備的部隊開始了對前線日軍的進攻。
新20軍的直屬炮兵營,在接到命令以後,絲毫不顧彈藥的消耗,拼命的向日軍的陣地開炮。一發發炮彈劃破夜空,向日軍陣地飛去,炸起一團團火光。
伴隨着炮彈的落下,特務團全部還能作戰的人員,都領着衝鋒槍,揹着大刀,向着日軍的陣地發起衝鋒。
前線陣地上,雙方的機槍射手們都不顧對方的壓制,拼命的射出子彈。日軍陣地上的喊殺聲震天動地,兩軍士兵都已經殺紅了眼。特務團一營長崔連斌衝鋒在全營的最前面,連着劈倒了三名日本兵,渾身濺滿了鮮血,嗓子也喊啞了,瞪着眼睛,掄着大刀,迎着衝上來的日本兵狠命拼殺。特務團一營的士兵怒吼着、奔跑着、拼殺着,子彈打光了,就用大刀砍,大刀折斷了了,就搬起石頭砸,沒有石頭可搬,就抱住日本兵用牙咬,被日本兵刺倒了,就掏出手榴彈,滾到日本兵腳下,拉響手榴彈和日本兵同歸於盡。
特務團2營,3營的官兵們也在各自營長的帶領下,冒着敵人瘋狂的炮火,拼命地向前衝擊,衝擊,再衝擊。
遇到特務團的突然夜襲,坪島大佐瞪圓了眼睛,揮舞着指揮刀,命令日軍步兵第十三聯隊兩個大隊的官兵不計傷亡,務必擊退特務團對日軍陣地的進攻。
看着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嗷嗷”怪叫着衝上來的日本兵,特務團官兵端着衝鋒槍,拼命向日軍隊列掃射,日軍隊列象被死神的鐮刀收割一樣,成片地倒下。可是所有的日本兵都知道今日身陷險境,凶多吉少,端着槍,怪叫着,拼了命往特務團的人羣裡衝。
三營長劉桂中也急紅了眼,拔出背在身後的大刀,跳起來,迎着一名日本兵就衝過去。這名日本兵瞪着眼睛,怪叫着,挺槍就刺。劉桂中閃過日本兵三八大蓋前的刺刀,圓睜雙眼,大喊一聲,揮刀劈下。日本兵舉起槍托,想要架格劉桂中劈下的大刀,卻被劉桂中伸手抓住槍桿往下一壓,大刀閃着寒光,已劈到日本兵的脖子上。這一刀劉桂中使足了全身的力氣,大刀削頸而過,一顆日本兵的腦袋滾落地上,身軀竟然沒有跌倒,脖頸裡的鮮血卻似噴泉般噴濺出來,濺得劉桂中滿臉都是鮮血。劉桂中抹了把臉上的鮮血,舉起大刀,怒吼着撲向另一名日本兵。
特務團三營的士兵看見營長衝了出去,一個個從地上爬了起來,有的端着隨手在地上撿起來的日軍步槍,有的舉着寒光閃閃的大刀,大喊着衝向涌過來的日本兵。
日本兵在特務團官兵氣勢如虹的拼死衝殺下,終於退卻了。
“命令新52團,軍部直屬部隊,全體出擊,給我緊緊地咬着鬼子的屁股猛揍,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停下來。”劉建業看到鬼子的陣腳已經開始鬆動了,果斷的下令把手上所有的能夠拿起槍的人員都撒出去,給鬼子以最後一擊。成功與否,就在這最後一把了。
說完以後,劉建業抄起桌子上的一把衝鋒槍,對着作戰室裡的人喊道:“還是爺們的,就跟我一起衝出去,打鬼子去!”
朝陽初升,劉建業站在山坡上,望着天邊出現的一抹血紅,看着新52團的士兵們打掃戰場,救護傷員,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劉建業走到楊參謀長身旁,坐下,從衣兜裡摸出香菸和打火機,點燃了兩根,一根自己抽着,一根遞給了楊參謀長。楊參謀長的右臂被鬼子的刺刀戳傷了,警衛正在爲他包紮傷口。
楊參謀長看着悶頭吸菸的劉建業,問:“軍座,你怎麼好像沒什麼精神啊?”劉建業沉聲說:“參謀長,不知道爲啥,我們打退了小鬼子,我心裡反倒有點堵得慌。”楊參謀長問:“是不是因爲部隊的傷亡?”劉建業微微搖頭,說:“不全是。”楊參謀長問:“那是爲什麼嘛?軍座你不是吞吞吐吐的人。有什麼想法,就快說出來嘛。”劉建業沉聲說:“參謀長,我覺得我們要打贏小鬼子,很難。”楊參謀長瞪起眼睛,轉過頭看了看身周的士兵,低聲說:“軍座,你是不是有怯敵心理?鬼子兵訓練有素,裝備精良,要打贏他們確實很難,但咱們連羅店那種場面都闖蕩過來了,還怕什麼呢?咱們就是不信邪,就是要和小鬼子較量到底!你不也是經常這麼說嗎?”
劉建業說:“參謀長,我不是怯敵,我的意思是說,小鬼子很難對付。你看,小鬼子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打起仗來能抱成團,同樣不要命……同樣爲了抗日打鬼子,我們的軍政部,卻又不給……就連戰區長官也……唉,我說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楊參謀長點點頭,冷笑着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小鬼子是我們的勁敵,而且是不易戰勝的勁敵。小鬼子要是不厲害,怎麼就能夠佔領了半個中國呦?軍政部不給咱們補充武器裝備,咱們就自己從小鬼子手裡去搶、去奪!他奶奶的,老子就是不信邪,咱們這麼大的中國,居然會被個小小的島國給滅嘍!”劉建業擡起頭,望着天邊血樣的朝霞,異常堅定地說:“我也不信,除非是咱們這些扛槍當兵的都死絕了!”
天,漸漸亮了起來。
劉建業命令特務團和新52團的士兵拿好繳獲的日本兵的槍支彈藥,隨同各參戰部隊,以刺刀班、投彈班,向被包圍在山谷中的日軍發起攻擊。整個上午,山谷中到處都是槍聲、爆炸聲、喊殺聲,驚天動地,山谷回鳴。
隨着天亮,撈刀河北岸的新14師部隊也通過浮橋,全體過了河。日軍的各支部隊現在已經全部陷入了中國軍隊的圍攻,無力救援陷入危險境地的坪島支隊。所以,劉建業也就大膽地命令放棄春華山陣地,新14師全體過河,加入對坪島支隊的圍攻。
中午的時候,日軍開始向山谷兩側發起衝擊。日本兵扔掉了身上裝有備用衣物、定量配給和工具的包裹和軍用飯盒,負責攜帶補充彈藥的輜重兵也扔掉了彈藥箱,有的機槍手甚至丟掉了輕、重機槍,至於車輛和馬匹更是丟棄不顧。日本兵端着三八大蓋,彎着腰,“嗷嗷”怪叫着拼命衝上山頂。
劉建業指揮新20軍直屬部隊的士兵跟在日本兵的身後往上衝,命令士兵們不用吝惜子彈,要將披在身上布袋子裡裝的子彈全打出去。士兵們滿心歡喜,往山上爬幾步就停下來打幾槍,有的士兵還在射擊的間隙,轉過頭,笑着對劉建業說:“咋了,軍座,我們把家底用沒了,打完這仗不過了?”劉建業指着往山上爬的日本兵,說:“這就是咱們的運輸大隊。消滅了鬼子,槍支彈藥就全是咱們的了。”
新14師的部隊也都圍衝過來,槍炮齊響,殺聲震天,向爬到山頂的日軍發起猛攻。
三架日軍飛機尖叫着掠過魯柏山的上空,又盤旋而回,“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日軍飛機的子彈雨點一樣掃向仰攻的新52團士兵。子彈打在山坡的泥土上,“噗”、“噗”、“噗”的輕響,打到山石上,崩濺起灼熱的火星。十幾名新52團士兵被子彈打中,仰面摔倒,大頭朝下滑落山坡。
三架日軍飛機回掠過來,炸彈呼嘯着被投擲下來,在山坡上爆炸,揚濺起碎石和泥土。新52團的兩名士兵被巨大的爆炸拋起來,軀體在爆炸中被撕裂成碎塊,斷胳膊斷腿混和着鮮血泥土散落在山坡上。
山坡上涌蕩着炙熱的氣息,炸彈爆炸後的硝煙嗆得人的喉嚨裡苦澀澀的。在瀰漫的硝煙中,劉建業瞪着血紅的眼睛,沙啞着嗓子大喊:“注意防空,注意防空!”
新20軍各參戰部隊迅速集中所有的輕、重機槍,向天空上掠過的日軍飛機掃射。
佔據山頂的日本兵乘着飛機的掃射轟炸,從地上爬起來,端着槍,“嗷嗷嗷”怪叫着衝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