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後半遮半掩的身影,撫弄着桌子上的梧桐琴。
行雲流水般的琴聲從纖細的指尖透過珠簾傾瀉開來,一如高山流水般雋美清麗。
陸茵這幾日心中煩亂,唯有撫琴的時候心緒才能平靜下來。她的微微俯首,如墨的秀髮瀑布似得垂下來,略微遮住精巧的臉蛋。雙眼低垂着,纖長的睫毛隨着眨眼的輕微動作,上下忽閃。玉白的指尖從弦上抹過,輕攏慢捻,琴聲從指下流淌出來。
自從齊越出徵已經數月了,前方戰事吃緊,再加上路途遙遠通信不便,兩人只是偶爾用書信聯繫,一個多月只能收到一封信,幾張薄紙上蒼勁有力的字彷彿透出那人讓冷峻的容顏,陸茵夜裡久久不眠,安撫胖胖睡下後,在嗶卜作響的燭花之下輕撫着紙面,難抑相思。
“也不知他近來這些日子過得如何。”即使是此刻,陸茵心裡也難免擔憂。不僅是擔憂齊越的安危,更是擔心戰事的情況。
齊越在信中說,他認爲事有蹊蹺,一直在暗中調查,順着蛛絲馬跡已經找到了鄰國桑樂國的痕跡,想要一探究竟,卻從覺得背後有人操縱着整個大局。
從齊越來信中所說的的情況來看,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自己又不能同行,實在擔心。
陸茵撫琴的動作不停,卻皺起了眉頭,琴聲透露出她的心思,並不安穩。
“報----”
突然的一聲大喊打破了,這優美雅緻的靜謐環境。陸茵停下手中的動作,手輕輕壓住猶在震顫的細弦,樂聲停止,她啓口問道:“什麼事?”聲音不輸琴音。
“將軍來信,說前方情況危急,夫人您快看看吧!”
“什麼?”陸茵心中一動,面上卻不顯。她緩步從珠簾後走出來,在案前坐下,從侍女的手中接過加急的信件。可能自己這些天的擔心要成真了。
她快速打開信件,幾行文字入眼,果不其然。雖然說早有預料,但實在還是吃了一驚。
雖然說他們對於情況的異常已經有所察覺,但是準備不萬全,還是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由於之前的戰役十分順利,齊越本已打算進入桑月國,這時卻忽然聽聞渝北國攻打北邊邊境的消息,雖然他立即就意識到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果然他之前的感覺是正確的,這一切都是一場設計好的陰謀。
前線被聲東擊西,戰況十分緊急,與此同時,前線的情報也已經擺在了陸茵的桌子上。
陸茵看着鋪在自己桌子上的戰報,眉頭瞬間鎖緊,神情嚴肅,沉默不語半晌,終於默默揮退了還跪在下面等待命令的士兵。
戰報從前線傳來已經浪費了一些時間,可以想象現在齊越的處境十分艱難,陸茵既擔心前線的戰況又擔心齊越的情況。前線戰況緊張,畢竟是危及國家存亡的的事情,陸茵不是不識大體的人,雖然她與齊越已經許久不見,只是偶爾有書信聯絡,但是此時此刻,她是一定要將前線的戰事放在最先的。
陸茵現在心中着急是必然的,但他知道光這樣着急是沒有用的。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盡一切辦法來幫助已經左支右絀的齊越。
她忍不住從安案臺後面站起來,在室內來回踱步。她現在真的很想自己馬上衝到前線,如果自己上陣那麼一定能解決現在這種危機的情況。
但是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雖說自己是藥王谷的嫡傳弟子,但是知道自己生懷武功的人並不多,而陸茵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真實的身份水平。之前的事情已經讓她出了風頭。風頭太盛只會爲自己帶來更多的不便,他人的好奇就會激起對自己身份的探知。他並不想自己的身份如此快的就在人們面前暴露。但是此時戰事危急,該如何選擇,這實在是讓她犯了難。
就算怎樣才能既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水平,又能救國救齊越於水火之中呢?
一旁的侍女看見一向果敢的陸茵如此猶豫不決,知道他一定有自己的擔憂。於是適時的沏上一壺茶,將溫熱的茶杯遞到,安撫道:“夫人,不必太過擔心,將軍久經沙場,一定能轉危爲安,現在情況危急,夫人心中着急,奴婢知道,但是夫人可別急壞了身子啊。”
陸茵結果她遞來的茶,溫熱的觸感讓她的心稍微平靜了一些。手指在羊脂玉的小杯上來回撫摸,頭腦中也正快速的運轉着。她一定能想出一個萬全的辦法來解決這個事情。
茶葉在水面上輕輕漂浮幾下,沉入杯底。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門口的人卻給他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夫人,溫餘溫公子來了。”小廝在門口側着身子稟報。
陸茵眼睛一亮,趕忙說:“師兄來了?快,快請進來。”她噔噔噔幾步走到門口,就看見溫餘一身青衫,如水的眼睛微微彎着,一臉溫柔笑意,朝着自己緩步走來。
“這是怎麼了?我的小師妹怎麼這樣慌張?”溫餘張開手中的玉骨扇,在陸茵的眼前站定,一身青衫穿在他身上更顯得他身長玉立,公子如玉。
“師兄,你快別打趣我了。”陸茵趕忙迎上去,將溫餘引進室內,“師兄,如今前方戰況緊急,我想你已經知道了,齊越現在難以分身,我又不方便再出去展露風頭,還希望師兄能幫我,度過此次難關。”
“那是自然,”溫餘啪的一聲收起摺扇,放在桌上,紅英流蘇襯得他更是溫潤如玉。“既然你都已經開口了,我又豈有不答應的道理。更何況我只是前來正是所爲此事。”
“如今戰事吃緊,你又不好再去出風頭,這頭陣還是我來打吧。雖說藥王谷向來與世隔絕,但是民不聊生也是我們不想看到的。天下太平,也能更好的安身立命,不是嗎?再說,”溫餘朝陸茵一笑,“難得你能開口求我,我自然是要幫你的,誰讓你是我的小師妹呢?”
陸茵大喜,自己家的大師兄雖說溫潤,卻也真是一個不用涉足世俗紛擾的人。藥王谷多年的清修,雖說是個溫柔的人,但是骨子裡其實還是清冷的。如今這番來幫她,是因爲自己與他師兄妹的情誼,若是換做旁人,恐怕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那可真是多謝了,師兄能這般助我於水火,實在是感激不盡,陸茵不知該何以爲報,只能先在此謝過,”說着就要向溫餘行禮道謝,“到時候師兄有什麼用的到我的地方,只管開口就是。”
溫餘一把扶住陸茵,輕輕搖頭,淺笑依然,“師妹這樣說就是見外了,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何來道謝這一說,更何況我最近閒來無事,幫你也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陸茵知道溫餘好意,便也不再多說,只是又道一聲多謝,眼睛裡高興的神采卻是掩不住的。現在事情有了這樣的轉機,再加上大師兄的幫助,畢竟能讓前方的戰情轉危爲安。齊越也就能繼續攻打桑樂國,將這件事情的真相探個清清楚楚了。
“那就是有勞師兄了。”陸茵說着喚來侍女,讓她爲溫餘上點心和茶水,又囑咐廚房今天的中午用餐多一副碗筷。
“拿紙筆來。”研好墨,陸茵提起筆來,開始寫奏疏,上報皇帝,娟秀的小字速度飛快地在紙上呈現出來。溫餘喝着茶,與她共同商討下一步的計劃。
“那你打算如何讓我幫你。”溫餘咬一口核桃酥,精緻的點心入口即化,他滿意的眯起眼睛。
“我想先讓渝北國內部失活,這兩就能讓渝北國的三王子自顧不暇,國家內部出事,她一定會想要回去爭奪儲君之位,這樣前線的戰事就會緩一緩,我們有力氣和時間進行準備和還手。”陸茵頭也不擡,手上動作不停,還是思路清晰的和師兄共同商討接下來的事情。“然後就要仰仗師兄你了。”
“嗯,”溫餘滿意的吃掉自己面前的最後一塊點心,拍了拍手,說道:“那我就給他們一點小小的教訓吧。讓他們張張記性,讓他們知道欺負到我師妹頭上的後果。”
“師兄你可真是,居然拿我打趣。”陸茵已經將奏摺寫好,把筆放在筆架上,把寫好的奏摺讓人馬上加急送到宮裡去,又重新提筆,給齊越寫信,告訴他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讓他給你太過於擔心,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和他一起解決這場危機。
等她忙完自己手頭的事情,一擡頭,卻發現師兄面前的點心盤已經空了。讓他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溫潤如玉的大師兄什麼時候也開始愛吃甜食了?莫不是被六師兄傳染了吧。“師兄喜歡這核桃酥就帶一些回去吧。”
溫餘也不客氣,點點頭:“嗯,正好徐玲最近總是吵着要吃核桃樹,我看你家這廚子做的不錯,就順便捎一些給他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