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咱們也要跟去看看麼?”
黑衣男子斜睨了吳漢一眼:“你很閒麼?”
“不閒!”吳漢一本正經道:“屬下不是看您對左四小姐越來越感興趣了麼?看是不是能找個機會擄回去!”
“篤!”一扇子敲在了吳漢的頭上,男子哼道:“粗俗,就知道擄人,你應該說將她請回去!”
吳漢不恥下問道:“要是她不肯呢?”
“送她一根能圍着她轉三圈的金項鍊!”
吳漢面無表情地揭穿道:“那還不是擄走麼?”
“哼,不跟你說了,跟你這粗漢說話,簡直是話不投機半句多!”黑衣男子長袖一甩,甩出流雲似水的逍遙風姿,風華若墨染古韻。
“教主,您這是去哪?”
“餓了,去得意樓!”
吳漢嘟噥道:“餓了?教主現在越來越重口了,看着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也能飢渴……”
黑衣男子腳下一頓,額頭全是黑線,他後悔帶吳漢出來了,這不是來幫他的,是來氣他的。
望江廳,當左芸萱推開了‘門’,宗政澈已然坐在裡面了,看到左芸萱後,立刻站了起來,熱情道:“四小姐,快,坐這邊!”
左芸萱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說他要讓她幫着出主意,但也不必這麼熱情吧?熱情的讓她有種無事殷勤非‘奸’即盜的感覺。
她飄然而至與他擦肩而過,並未坐在他身邊的位置,而是坐在了對面。
指尖劃過她衣裙帶起的微風,清涼幽香,手,尷尬的握緊,攏於了袖中。
隨即宗政澈又溫柔地笑道:“想吃些什麼?”
“不忙。”左芸萱坐定事看向了笑容滿面的宗政澈,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太子與我大姐姐有仇麼?”
笑,凝在臉上,變得寡淡:“四小姐怎麼會這麼認爲?本宮與左大小姐是表兄弟,即使是關係不近不遠,但也不可能是仇人!”
“那爲什麼今天她被我算計了,你這麼高興?”
“……”宗政澈僵了僵,薄怒道:“四小姐這是在譏嘲本宮麼?”
“那倒沒有,只是太子熱情的讓人有些招架不住,不免讓我生了許多的誤會。”
“……”宗政澈臉徹底黑了,他生平第一次想對一個‘女’人溫柔點,居然被潑了這麼一大盆冷水!
當下他臉一板,僵硬道:“四小姐說有辦法處理流民入京之事,不知道是何辦法?”
“矣,這才象太子嘛。”左芸萱‘露’出如釋重負的感覺。
宗政澈心頭一陣冷笑,好嘛,他道是什麼意思,原來左芸萱是防着他呢,一番說辭不過是爲了打消他對她的關注。
好吧,既然她要跟他保持距離,那麼他此次便趁了她的心意,不過以後,他絕不會讓她這麼任‘性’的踐踏他的一番好意了。
他想明白了,就恢復了之前芝蘭‘玉’樹,風流倜儻之‘色’,舉手投足之間更是儒雅如蘭,飄然似仙:“既然如此,還望四小姐明言!”
左芸萱不禁暗讚一聲此人果然一副好皮囊,皇家出品到底是不同凡響。
只不過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有毒,這是她千年來的心得,當下挪開了目光道:“太子,不知道您想過沒有,此次天災來勢洶洶,讓朝廷彼有措手不及之感!要想度過不是十天半月便能解決之事!而這些災民,現在只是區區數萬之人,但假以時日還在慢慢地聚集過來,到那時就是十幾萬人甚至更多,朝廷就算是隔天施粥放糧,那也是杯水車薪,終有一天不堪其負!到那時這麼多的流民聚在了城‘門’之外,又無所事事,定然會生出許多的事端來,而更爲讓人心憂的是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了,有可能引起京城鉅變,到那時就悔之晚矣。”
宗政澈聽了峰眉緊皺,幾乎能夾起蒼蠅,嘆道:“你說得何嘗不是本宮所想?
可是目前災難一出,讓父皇連個心理準備都沒有,雖然殺了一批又一批的貪官,可是災民們已然不相信那些地方官員了,現在聽得京城在放糧,所有的人都蜂涌而入,爲了安定民心,只能先施粥施衣的解決一部分。雖然本宮也知道不是長久之計,可是爲今又無更好的解決辦法。難道把他們趕回去?就算他們回去了,遙遙路途,處處災民,糧車運行充滿危機,到那時反而更增危險,所以與其讓他們在看不見的地方暴‘亂’,不如放在眼前。”
“這主意是聖上的意思吧!”
“你如何得知?”宗政澈一陣驚疑,雖然知道她聰慧,可是她竟然聰慧到如此地步,竟然連一個命令是誰的意思都能想到,這未免太令人可怕了。
“太子莫要驚訝,其實這並不難猜,聖上自出生到繼位一直是平穩之極,未曾有過任何的危機風險,所以聖上所思所想必是以保守溫和爲主。而太子卻不一樣,當今聖上膝下皇子衆多,太子雖然身爲中宮之子,但未必佔了多少優勢,聽說聖上對淑妃所生四皇子亦是愛寵有加,更別說還有深受聖寵的汝陽王世子,可以說太子是左右逢敵,處境艱難,因此太子所想的主意一定不會這麼消極。”
宗政澈臉‘色’鉅變,慍道:“大膽!四小姐你竟然敢非議朝政,挑拔本宮與父皇的關係!”
“太子!”左芸萱也臉一板,冷笑道:“本郡主只是就事論事,並不帶有個人‘色’彩,如果太子多心多疑,不能對本郡主有足夠的信任的話,那麼太子又何必讓本郡主出什麼主意?難道太子就不怕本郡主出的主意是挖了大坑給太子跳麼?”
宗政澈眯了眯眼,緊緊地盯着左芸萱,左芸萱淡淡地坐在那裡,任他眼光帶着逡巡的審視不停的‘射’,目光如水般乾淨清澈,‘波’瀾不驚。
良久,宗政澈才哈哈一笑,道:“四小姐果然是有勇有謀,非一般人能比。”
“過獎!”左芸萱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脣’道:“只要太子不動不動的猜忌於本郡主就好。”
“呵呵,剛纔還說郡主有勇有謀當比男子,這會倒是小家子氣氣恨上了本宮了。”宗政澈笑道:“如此本宮向郡主賠禮了,還請郡主直言,本宮洗耳恭聽。”
“太子過謙了。”既然宗政澈嘴上客氣,左芸萱也不會再冷嘲熱諷,而是語鋒一轉道:“那本郡主就直言不諱了,太子既然知道流民聚集京城將來只有弊卻沒有利,爲何不想出一個解決的辦法呢?”
宗政澈眼微閃了閃道:“本宮如何不想好好解決這事?奈何……”
話到嘴邊卻沒有再說下去,不過兩人心中都很明白,這宗政澈在宮裡處境艱難,並不能令皇上十分信任,所以人微言輕,起不到作用。
這時宗政澈又突得一笑,道:“說來不怕四小姐笑話,這何嘗不是本宮的一個藉口呢?主要還是本宮未曾想到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罷了。”
“如果本郡主有辦法呢?這個辦法不但能讓太子向聖上‘交’待今日讓流民進城之事,還能讓聖上對太子刮目相看,從遠了說,還能帶動咱們朝廷數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經濟利益,乃是惠及百世子孫的良策。”
宗政澈眼睛一亮,喜道:“什麼辦法?說來聽聽!”
左芸萱抿‘脣’一笑,並沒有直接說出辦法,而是轉了個話題:“太子也知道左家堡世代屹立不倒全虧了有強大的經濟作爲後盾,而朝廷卻一直垂涎這塊‘肥’‘肉’,是吧?”
宗政澈尷尬地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呵呵,太子也不要不好意思,其實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只是沒有捅破這窗戶紙罷了,其實說實話,本郡主不應該幫你,因爲以着你的能力,一旦登上高位,第一個開刀的就是我們左家堡,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這是自古真理。”
宗政澈‘欲’言又止,卻被左芸萱打斷道:“太子切莫否認,你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之間說話不用藏着掖着,如果太子執意要否認那就是低看了本郡主的智商了。”
宗政澈神情一鬆,低低的笑了,眉眼彎彎略帶玩笑地避重就輕道:“本太子怎麼敢看輕了你,哪天你要是給本太子也來對付左千鸞那麼一手,本太子豈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左芸萱微微一笑,一語雙關道:“希望太子不會給本郡主這個機會,畢竟本郡主很感‘激’太子今日相幫之情,希望能與太子友好相處。”
宗政澈笑而不語,不應承也不拒絕。
左芸萱也不強求,身爲太子一來宗政澈手中並無特別大的權力,所以即使他承諾什麼也未必做到,二來宗政澈是天生的王者,他絕不可能輕易許諾,授人於柄。
她所求的只是一階段的合作罷了。
宗政澈突然執起茶壺注向了左芸萱面前的空杯中,腕如白‘玉’,五指修長,與厚重的墨‘色’茶壺掩映成輝,那一瞬間給人錯覺彷彿執起的不是茶壺而是江山。
左芸萱愣愣地看着這隻手,碧綠的茶水注入白‘玉’茶盞之中,帶起了一圈圈的旋渦……
腦中有些暈炫,似乎此情此景熟悉之極。
“四小姐怎麼了?”當宗政澈放下茶壺時,看到怔忡不已的左芸萱心頭涌起淡淡的怪異,尤其是看到左芸萱‘迷’離‘欲’碎的目光時,他的心竟然狠狠的揪了揪,生生的疼。
她猛得擡起頭,明亮如星子的瞳仁中倒映出他痛苦的神情,這神情……好生熟悉,只是腦海中的這種神情多了幾分掙扎……
頭,頓時如針扎般的痛,茶水的旋渦不停在腦中旋轉起來,一*地向外擴散,隱約中,一抹淡黃飄然而至,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郁……
“澈哥哥……”‘脣’微動了動,幾不可聞的聲音從她‘脣’間泄出,飄渺若煙
“你說什麼?”耳邊傳來宗政澈聲線雀躍的聲音,讓她陡然驚醒,那痛瞬間散去,再擡起頭,她眉眼清明,再無一點朦朧痕跡。
“你怎麼了?”宗政澈心裡一陣失落,剛纔雖然左芸萱的聲音極低,但內力深厚的他還是聽到了她似乎是在叫他澈哥哥,天知道,當他聽到這一聲澈哥哥時,他竟然‘激’動得恨不得把天下都奉送給她,可是當他追問時,她卻又清淡如初,彷彿剛纔一切只是幻覺。
“沒什麼!”她態度生疏而有禮,客套的笑道:“謝謝太子的茶!”
潔白如‘玉’的手端起了茶盞,輕抿了一口,霧氣騰起氤氳嫋嫋,將她掩映的如夢如幻。
宗政澈一陣的‘迷’‘惑’,突然,他一個‘激’愣,目光中帶着探究。
剛纔的她是真正的‘迷’離還是刻意爲之?還是說這只是她‘欲’擒故縱的手段?
想到這,他冷硬的笑了笑,眼底一片冰冷,再抿一口茶,杯沿掩住了‘脣’角的譏嘲,原來左家堡的四小姐不過如此,只不過是爲了那張天下‘女’人都垂涎的寶座,只不過這個四小姐的手段更高明一些罷了。
“噢,太子,剛纔咱們說到哪了?”
“說到四小姐願意與本宮友好相處!”宗政澈語調中有些刻意的調笑,若有若無的勾引。
左芸萱只作未聽出來,反正她年紀小裝聽不懂很正常,於是正兒八經的點了點頭道:“是的,太子是未來的天子,本郡主自然要與太子友好相處。”
宗政澈但笑不語,手兀自把玩着空茶盞,眉眼之中卻多了幾分的輕挑。
“太子,本郡主有個不情之請。”
“說來聽聽。”
“如若太子肯採納本郡主的策略,可否與本郡主簽定一個永久免費使用權的合約?”
宗政澈峰眉微挑,笑得涼薄:“永久免費?左家堡勢大力大,還在乎幾個小錢麼?何況到現在一直是四小姐在說,本宮連到底是什麼樣的策略都不知道呢,如何答應你?”
“呵呵,太子定是未曾聽清,本郡主可說的是與本郡主簽訂合約,並非與左家堡簽訂啊。”
“這有區別麼?”
“當然有區別了!左家堡是左家堡,本郡主是本郡主,這就是區別!”
“哈哈,四小姐是在跟本宮繞口令麼?誰不知道郡主就是左家堡法定的繼承人,左家堡的將來不還是郡主的麼?”
“呵呵,太子這話真是有些好笑,別人不明白難道太子會不明白麼?本郡主以爲太子應該更感同身受吧!這天下誰不知道太子是未來的君王,這天下遲早都太子的?”
宗政澈臉瞬間沉了下來,森然道:“四小姐這是在取笑於本宮麼?”
左芸萱淡然一笑,神情不動道:“太子真這麼想麼?”
宗政澈眸光似冰,直‘射’向她的眼睛,兩人目光在空中對撞,你來我往,看不見的硝煙瀰漫!
良久,宗政澈勾‘脣’一笑笑得清悠‘蕩’然,道:“哈哈,四小姐果然聰慧異常,讓本宮刮目相看,來,本宮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謝太子!”左芸萱接過了茶,一抿而盡才道:“誠如太子所知,本郡主與太子有相同的遭遇,雖然我們都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卻未必擁有該有的榮耀,所以太子定然在暗中經營着屬於自己的勢力,而本郡主爲了生存也不得不經營屬於自己的人脈。”
“噢,那聽四小姐的意思是要本宮將那免費使用權與四小姐單獨簽訂了?本宮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四小姐‘欲’拋開左家堡另起爐竈?”
“太子果然睿智。”左芸萱微微一笑道:“這確實是本郡主的想法,左家堡雖然根深蒂固,卻也盤根錯節,處處都有害羣之馬,蛀蟲遍佈。現在的左家堡雖然看似強大,其實內裡已經開始腐爛,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此事自古有之,可笑左家堡中掌權之人還在那裡沾沾自喜夜郎自大!殊不知危險已然近在咫尺!曾聞人言,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今日左家堡之疾已深入骨髓,所以早晚亦無治也,不知太子認爲如何?”
宗政澈聽了眉眼微動,收斂起淡淡的笑意,看向左芸萱的目光更是多了些不明的東西,本來還以爲此‘女’‘欲’擒故縱,哪知道卻是‘胸’有丘壑,能站在高處,看得長遠。
這左家堡的歷代長老都沒有看到的問題,卻被她幾句話就剖析得一清二楚,此‘女’真是大慧啊!而最關鍵的她其實並未說出來,那就是一旦他上位第一件要辦的事就得把左家堡瓦解了,所以她這麼說一來是向他表明立場,二來眼下確實是她脫離左家堡自起爐竈的最好時機。
突然間他有些雀躍,即使她使些手段‘欲’得了他的心又如何?這宮裡的哪個‘女’人不是卯足了勁使足了手段‘欲’得他父皇寵愛?只要她一直這麼聰穎睿智,那麼他即便是給她一份與衆不同的恩寵又如何呢?
想到這裡,他語氣裡又帶了幾分溫柔:“四小姐真是見識彼高,左家堡居然撿了瓦礫當成了明珠,真是有眼無珠啊!”
“太子這是說我大姐姐是瓦礫麼?”
“……”宗正澈微一愣間就笑道:“這話本宮怎麼聽着象是在譴責本宮無情無義似的。”
“呵呵,太子又多心了,上位者大都多疑,平日本郡主還不信,今日一見倒是有些瞭解了。”
宗政澈笑僵了僵,隨即笑:“四小姐果然伶牙利齒,好了,還是請四小姐說說你的計策吧,要是你的計策用不上,說這麼些個也是白說!”
“太子所言極是,本郡主所出的主意其實很簡單,那就是開河道!”
“開河道?”宗政澈有些失望的看了眼左芸萱,本來看她之前的表現還以爲她會出什麼與衆不同的高見,哪知道卻是這麼個主意,不過是想通過挖渠開道這種大工程來消耗這些流民分散這些流民,這根本治標不治本好麼?
朝廷現在愁的是糧食,是金銀,是能安撫這些流民的東西!而不是需要也許百年也用不上的河道!開河道?錢哪來,糧哪來?說到底還是沒有解決根本問題。
想來也是,一個小小的閨閣之‘女’,才十二歲的稚齒,能有多大的見識?!
即使是有些小聰明,所作所爲不過是侷限於後院罷了,如何能當得大任?
看來他果然是高看她了。
當下笑容不免又淡了幾分
見宗政澈失望的樣子,左芸萱笑道:“太子是不是對本郡主這個提議很失望?”
宗政澈看了她一眼,見她眉目如畫,巧笑嫣然的樣子,不知道爲什麼倒不忍讓她受過多的打擊,遂婉轉道:“要是正常情況下修河道未必不是個好辦法,可是現在國家儲備糧食與儲備金庫並不是太充足,開河道要勞民勞力,還要有巨大的財政作支持,恐怕這個計劃便是送達天聽也未必能批准下來。”
“那如果不要朝廷一粒米糧,一分銀錢呢?”
“怎麼可能?四小姐是在開玩笑吧!”
宗政澈失聲道。
“這就是本郡主的策略!”左芸萱傲然而立,自信張揚魅光四‘射’,若天邊碎星,讓宗政澈目馳神炫,當時就有一種‘欲’攬她入懷珍之重之的感覺。
就在這時左芸萱清越的聲音將他的神智拉回:“如果僅僅是一個開河道又怎麼能成爲策略呢?那不過是前人爲瓦解民間力量踩爛的一條老路!而且自古以來這種勞師動衆的事,到最後除了能‘激’得民衆怨聲載道,搞得天怒人怨,暴‘亂’頻頻外,實在沒有一點的益處!那本郡主出這個主意不是幫忙,而是禍害了!本郡主還有什麼臉面來跟太子講什麼條件?”
“那你的主意是……”宗政澈心情一下‘激’動了,要是真如左芸萱所言,開了河道能不費一分一毫,不費朝廷一粒米糧,那豈不是給朝廷解決了天大的難題?
只要這個辦法確實有效,那麼父皇非但不但怪罪他放流民入城之罪,還會對他大爲褒獎,多了幾分贊同,也會讓朝臣對他信心更足!要知道一個合格的君王不僅僅要有雄才偉略,還要有極強的處理危機能力!
眼下流民氾濫就是一個強烈的危機,一個處理不好就會引發動‘亂’,試想誰要是能提出安撫民衆的良策來,那怎麼能不得衆臣之心?
還有最重要的一樣就是能拉攏民心!這幫流民流離失所,他如果能讓他們食能果腹,夜有所居,他們該對他是如何的感恩戴德啊!
只此一項,他在民間的威信瞬間樹立起來,與他來施粥施‘藥’的初衷完全‘吻’合了。
一時間,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左芸萱,彷彿盯了一塊稀世瑰寶。
被他這目光盯着,左芸萱渾身不自在,咳了咳道:“太子切莫高興,莫忘了本郡主之前提的條件!”
“答應!本宮答應!”宗政澈毫不猶豫道:“只要你所說有用,本宮答應你只要本宮有這能力,一定會全力以赴地撮成你我的合約。”
“如此多謝太子了”雖然宗政澈沒有信誓旦旦的應承下來,可是左芸萱也很滿意他的說辭,畢竟他能力有限,只要他盡力那便行了,若他做不到,他亦欠了她一份人情,將來也是一份人脈。
“既然這樣本郡主也不賣關子了,其實很簡單,就是讓人募捐。”
“募捐?”說實話,當宗政澈聽到這個建議又失望了,不過有了先例,他這次倒沒有‘露’出什麼不妥的表情來,而是笑道:“四小姐難道不知道朝中的那些大臣一個個如鐵公‘雞’一般,讓他們出錢不是要他們的命麼?”
“誰說讓他們出錢了?他們能有多少錢?不過是朝廷的俸祿,還有貪污來的錢罷了,要是真拿了他們的錢,恐怕他們回頭就會卻更變本加厲的搜刮民脂民膏了。那豈不是壞了國之根本。”
“那你的意思?”
“太子難道不曾聽過大富隱於民一說麼?朝廷總認爲左家堡有錢,其實左家堡跟咱們朝廷是一個情況,皇上看似高高在上,生殺予奪只在一言之間,可是事實誰知道皇上亦有他無奈之時,他所作的每項命令未必是他的初衷,大多都是由大臣們共同商議而成。正如左家堡富可敵國,人人都以爲錢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卻哪知道左家堡每‘花’一分錢都必須由長老商議而成,說到使用這些錢的權力,左家堡還不如旗下的商戶自由。所以說真正有錢的卻是那些民間富商,真正有權的卻是朝廷中的衆臣。”
“咳咳……”宗政澈輕咳數聲掩住了尷尬:“四小姐何必說得這麼直白,讓本宮汗顏。”
“不是怕太子不能理解麼?”左芸萱笑了笑道:“所以本郡主的意思是修河道讓地方的鄉紳出錢,這樣朝廷就不費一分一釐了。”
“鄉紳們確實是有錢,尤其是江南的富紳更是富得流油,可是他們也不是傻子,朝廷也不能無緣無故發個文讓他們出錢養人不成?”
“如果鄉紳們搶着出錢呢?”
“哈哈,四小姐開玩笑吧?讓這些鄉紳逛妓院狎小倌時他們搶着出錢還是可能的,但讓他們爲國分憂卻是萬萬不可能的!”
話剛說完,突然覺得這話有些不妥,左芸萱可是未及笄的‘女’孩,他怎麼能夠在她面前說這種話,要是被她誤會了他輕挑倒不美了。
連忙道:“四小姐莫怪,一時失言。”
左芸萱笑了笑,再失禮的話她都聽過,她並不在意這些,而是提醒道:“太子,鄉紳有的是錢,缺的卻是名,如果朝廷給他們名,他們爲何不能搶着出錢?”
“名?”宗政澈沉‘吟’道:“自古每個官職都有定位,就算是隻有名譽沒有權力的閒職也沒有那麼多,恐怕有些困難。”
“太子又想偏了,按着太子這麼說不成了買官賣官了麼?本郡主雖然膽大可不敢揣掇太子買官賣官。要是太子真做了,即使您替朝廷解決了燃眉之急,恐怕事後反而會成爲您敵手攻‘奸’您的藉口,到那時本郡主不是幫您,反而是害您了。”
“呵呵,本宮倒是多謝四小姐關心了。”聽到左芸萱這番話,宗政澈心沒來由的一甜。
關心?左芸萱眉頭一挑,她不過是把話說得漂亮而已,真正的目的是關心自己!她只是怕到時這一罪名落到她身上,那她才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過既然宗政澈這麼誤解就這麼着吧,反正跟未來皇上搞好關係也是很重要的。
於是她笑道:“要修河道必然是橫貫數城的河道,這樣才能極大程度的保證往來‘交’通,減少運輸的成本,也避免的走陸路強盜的打劫,所以這麼大的一個工程絕不可能是某個鄉紳之力就能做到的,所以本郡主的意思是分攤到人!”
“分攤到人?是什麼意思?”宗政澈興趣盎然,這四小姐每出一個主意都讓他有耳目一新的感覺,身上彷彿藏了讓人挖之不盡的瑰寶。
“做個假設吧,比如這個河道其中一段在江南的蘇城,那麼就在蘇城辦一個類似募捐的大會,遍請蘇城所有的鄉紳都來參加,並將在蘇城‘欲’修的河道分成數份讓他們募捐,募捐的人都有機會開發河道。”
“啊?那鄉紳又不是傻子,沒好處卻搶着出錢‘弄’個河道開開?”
“誰說是沒好處的?名揚天下這個好處‘誘’‘惑’力強大不強大?”
“名揚天下?”宗政澈眼‘露’嚮往之‘色’,‘脣’微動道:“莫說是鄉紳了,這天下又有誰不願意名揚天下流芳百世?就算是歷代帝王亦想着被後人津津樂道其豐功偉績,接受子孫後代的歌功頌德!”
“太子都受‘誘’‘惑’了,那麼鄉紳又怎麼能拒絕這份強大的‘誘’‘惑’呢?”
“本宮只是不明白怎麼名揚天下與這修河道有關係了?”
“很簡單,在河道邊上立個功德碑!上面寫上‘花’錢修河道之人的姓名及生平,及聖上對此的表彰之意。試想這河道只要修好,那就是千秋萬代都要使用的,當每艘船經過時都對這功德碑評論一番時,那種感覺是何等的揚眉吐氣?何等的意氣奮發?何等的神清氣爽?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功碑,當那出錢的鄉紳想到自己能接受世代的傳頌,那衣錦還鄉的得意又算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要是換了太子可會心動?”
“太好了!真是絕妙好主意!”宗政澈拍案而起,難掩興奮之‘色’,一把抓住了左芸萱的手道:“你真是爲本宮解決了天大的難題!”
就在兩人的手接觸一瞬間,悸動如電閃雷鳴穿過了宗政澈的指尖流向了他的四肢血脈,他渾身一震,傻傻的看着左芸萱,彷彿這一眼早在千年之前鐫刻於心中。
“嗯……”左芸萱卻只覺針扎般的痛,從他的指尖傳了過來,瞬間襲向了她的心臟,她用力的甩脫宗政澈的手,踉蹌了倒退了數步,手捂着‘胸’口,面‘色’蒼白如雪。
被她用力推開的宗政澈先是心頭一惱,待看到她面白如紙,神情萎頓,頓時忘了被甩的不愉,急道:“四小姐,你怎麼了?”
“沒……沒事……不要……不要靠近我!”
左芸萱輕喘着,一手扶着桌子,一手緊緊的抓住了心臟處。
宗政澈腳下一頓,不敢再接近她,對上她痛苦的容顏……
恍惚間,他彷彿看到了漫漫櫻‘花’,少‘女’悽悽:澈哥哥……澈哥哥……你可會回來……。
轟,腦中突然也如針扎般的痛,不但頭痛,連心也痛得無法呼吸。
“太子……太子……”直到耳邊傳來左芸萱弱弱的聲音,才讓他從痛不‘欲’生的幻境中掙脫出來。
“四小姐!”他蒼白着俊顏,孱弱一笑:“對不起,本宮又失態了。”
“本郡主亦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心頭巨痛,讓太子見笑了。”
左芸萱強笑着坐在了宗政澈的對面,心裡卻掀起了驚滔駭‘浪’,這是第幾次了?第幾次發生這種痛了?
如果是一次那是巧合,如果多次呢?那豈不是怪異了?!
這種痛是如此的突然,又如此的熟悉,彷彿刻入骨血般。
當看到宗政澈時發生過,剛纔不小心碰了下手又發生了,她與宗政澈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麼?
爲什麼她記得渣爹,記得二姨娘,記得左千鸞,記住了所有人,卻記憶裡偏偏沒有宗政澈?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她腦中清醒的記着每一次去宮裡見皇上與皇后還有太后的情景,不止一次的進宮,她甚至還十分熟悉四皇子,卻獨獨對這個太子毫無印象!
難道宗政澈前世真的沒存在過她的生活裡麼?
她驚疑不定的打量着他,他,膚如冠‘玉’,面似皎月,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溫柔一笑,流水逆向,冷寒一睨,氣吞山河,舉手是詩,落手成畫,如此這金鱗,她豈會毫無印象?
他亦望向了她,神情亦是十分的怪異,心頭似乎有揮之不去的沉重,卻讓他紛‘亂’無法理清頭緒。
良久,兩人才恢復了正常。
宗政澈先道:“四小姐,你要是身體不適,不如先回去休息,咱們改日約着再商量細節如何?”
“不了。”左芸萱搖了搖頭道:“今日之事估計堡裡早就‘亂’成一鍋粥了,本郡主回堡裡免不了要吃一些排頭,想來今後要想再出堡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宗政澈擔心道:“那要不要本宮替你……”
“不用!”左芸萱想也不想就拒絕了,開玩笑,要是讓宗政澈幫她求情,她那個渣爹定然會立刻打包把她送給宗政澈的,在渣爹的眼裡‘女’兒是沒有親疏遠近之分的,只有價值高低之分!
左千鸞之所以深受渣爹喜歡,還不是因爲左千鸞與皇家親近,能帶給渣爹更多的利益!
所以今日之事左千鸞算是臭名遠揚了,定是破壞了渣爹心中的計劃,她已經能預知回到堡裡渣爹是怎麼樣的憤怒了。
“好吧,既然四小姐不需要,那就當本宮沒講。”
宗政澈有些生氣了,他難得能這麼多管閒事居然被她拒絕了,她難道不知道他如果去幫她說項的話,等於是當着二姨娘的面打二姨娘的臉子,而且進宮還得受母后的念叼,偏偏這‘女’人不識好歹把他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感覺到宗政澈的負氣,左芸萱歉然一笑道:“不好意思太子,非是本郡主不知好歹,只是不想您爲難,怎麼說左千鸞也是您的親表妹,讓您出面不合適。”
宗政澈聽了這話,心裡有些甜蜜,原來四小姐是爲他着想呢,他正要說些什麼時,卻被左芸萱打斷道:“趁着時間還早,我們還是把正事談完吧。”
“好。”宗政澈溫柔一笑道:“剛纔四小姐所言真是巧思妙想,讓本宮茅塞頓開,這一招不但解決了錢糧問題,而且還可以給國庫增加不少的收入,簡直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啊。”
“太子切莫太高興了,說到能養活這些流民倒是可能的,要說能讓國庫充盈卻是未必!”
“這是何意?四小姐不是說鄉紳們爲了揚名會可勁的出錢麼?這去掉成本的話,多出來的錢自然就是歸於國庫了。”
“太子所言甚是,可是太子可曾算到實際‘操’作之時尚有突發事件,還有全國各地的貧富差異問題?象貧脊之處再富的人也未必能出得了太多的錢,只能是盡力而爲,這就需要從富足之處調些金銀過去,還有監管問題,監管人員的費用,及一些被人貪污的損耗,諸如此類許許多多的問題也是在實施時纔會出現的,不過這就不歸本郡主管了,這自然有工部覈算實施。本郡主所想說的是,太子想好了修哪條河道了麼?”
“江南富庶,所以本宮想修江南的河道。”
左芸萱搖了搖頭道:“太子錯了,江南確實富庶,那是因爲江南早就擁有了十分便利的‘交’通路線,才使得物產流通極爲迅速,從而帶動了經濟,所以光在江南修河道效果並不明顯!”
“那依四小姐之意呢?”
左芸萱傲然一笑,朱‘脣’輕啓,聲音朗朗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悠遠似萬千銀河落九天,遙響於這天地之間,從此這道聲音開啓了宗國千年的繁榮經濟。
“本郡主要開通北起京都,南至杭城,流經津,翼,魯,蘇,浙四省,溝通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江五大水系,全長一千八百公里的京南大運河!”
那一刻,她的風華永遠刻在了宗政澈心中,即使是多年以後,他每每想起,既遺憾又驕傲。遺憾的是這麼風華絕代的‘女’子終於與他擦肩而過,驕傲的是如此驚才絕‘豔’的她曾與他那樣的親近過……
直到左芸萱走了良久,宗政澈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一躍而起,飛身往皇宮而去,要將這驚世之計上呈父皇。
“京南大運河!”黑衣男子喃喃自語,有一瞬間的閃神。
“教主……教主……回神!”吳漢伸出胖呼呼的手往黑衣男子眼前晃了晃道:“嘖嘖,天見可憐的,這算不算是一見傾情,二見傾心,三見失魂,怎麼好端端的出來見了四小姐就成了傻子了呢?”
黑衣男子一頭黑線,擡起腳一腳將吳漢踹了出去,罵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滾!”
吳漢就衝出數步,‘摸’了‘摸’屁股道:“是,屬下這就滾,‘欲’求不滿的男人惹不得!”
“你還說?”黑衣男子瞪了眼吳漢。
吳漢遂嚴肅的閉上了嘴,只道:“沒想到四小姐有驚世之才,可惜卻便宜了太子!”
男子悠然一笑,眸如碎星閃耀:“四小姐驚才絕‘豔’倒是事實,不過是不是能便宜太子就說不定了!”
吳漢傻傻的看着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橫了他一眼哼道:“讓你平日多讀書,多讀書,現在好了吧?關鍵時刻你就勘探不到其中的奧妙了吧?”
吳漢搔搔了頭道:“是,屬下確實沒看出四小姐給太子下了個套,太子如果敢負了四小姐,就等着倒黴吧!”
“咦?原來你知道啊!”
“全憑教主教導有方!”
“哈哈,你難得聰明一回,走!”
“教主您說去哪?”
“吃飽喝足準備找地方睡覺去。”
“教主,您整整喝了一壺茶,這喝是喝足了,吃可一點沒吃!”
“滾!本教主怎麼有你這個拆臺的下屬?”
“屬下是關心教主!”
“關心本教主就給本教主找個地方好好休息!”
“好,教主您想去哪休息,屬下立刻去給您訂!”
“左家堡琳琅閣怎麼樣?”
“……”良久吳漢才憋出一句道:“教主不怕琳琅閣裡有會防狼十八招的高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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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吃飯時聽了會評書《隋唐演義》聽到隋煬帝,突然想到了京杭大運河,於是有了今天的一章,看來多聽多看還是能有靈感的,哈哈。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