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一個個都是廢物,朕養你們何用?”
文帝將李海福用托盤端着的一疊疊摺子拿在手上,朝着跪在正中的幾個大臣就狠狠的砸了過去。
金碧輝煌的金鑾大殿,從上早朝的那一刻開始,氣壓就是低沉的,而現在,因爲文帝的這一通怒氣,更是鴉雀無聲。大臣們一個個垂着腦袋,大氣都不敢出,有些手上拿了摺子的,都偷偷放回了袖中,這時候火上添油,不是自尋死路嗎?而文帝的面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一張威嚴的臉死死的搬着,這時候看着,就讓人覺得心驚膽戰的。
據探子傳來的最新消息,大金集結了十萬的大軍,正往金嶺的方向走,會在金嶺駐營操練,說好聽點是操練,其實就是示威,或者說是起了入侵的心思,這消息一旦傳來,琉璃上下,人心必定更加浮動,文帝如何能不憂心,他現在看着那一個個嚇得面色蒼白鐵青,噤若寒蟬的大臣,全殺了的心情都有。
蘇博然身爲丞相,國難天災當頭,他自然要爲皇上分憂的,不過就他一自私自利的人,他腦子裡能想出什麼好法子,再加上文帝對他本身就不是特別滿意,這次的事情,他自然是首當其衝。文帝正準備第二次發飆的時候,忽然有一太監跑進了金鑾殿跪下,戰戰兢兢道:“御史蘇大人和蘭公子在殿外求見。”
五品的御史中,就只有一個姓蘇的,個個都印象深刻,尤其在這當頭,這麼晚纔來朝見的,除了蘇心漓,衆人幾乎不作他想。
文帝正準備拿奏摺繼續砸人的手頓了頓,擠了擠鐵青的臉,看了李海福一眼,見李海福點了點頭,正了正神色,清咳了幾聲:“傳!”
說着,他看了眼地上跪着冷汗涔涔的蘇博然等人,並沒有開口讓他們起身,皇帝沒開口,他們自然是不能起來了。蘇博然心裡頭恨的很,當然,他咒罵的不是文帝,他沒有那個膽,他心裡暗罵的是蘇心漓,暗罵她不孝順,離開相府相府都兩個來月了,也不知道回去瞧瞧,蘇博然心裡也覺得尷尬的緊,因爲他一點也不想蘇心漓看到他這個樣子。
蘇心漓和蘭翊舒一同進來,剛一進來,蘇心漓就看到跪在地上,雙肩都在聳動的蘇博然,還有其他幾個大臣,而他們的身前身後,都是奏摺,而兩邊的大臣,也都是屏氣凝神,都是盡己所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當然,文帝的面色也不好看,眉頭也是緊擰着的,神色極爲的憔悴。
蘇心漓和蘭翊舒走到蘇博然的身後,兩人向文帝行了禮,文帝倒是沒有爲難他們,立馬就讓他們平身了。蘇心漓起身之後,撿起砸在蘇博然等人附近的奏摺,一本本快速看了一遍,在看到金國傳來的消息時,蘇心漓頓覺得了然,難怪文帝的脾氣這樣大了。這件事情,定國公府的人一早就知道了,不過程鵬等人不想給蘇心漓太大壓力,一直瞞着她沒說。
蘇心漓今日面聖穿的是朝服,而不是蘇家小姐的身份,所以雖然很多老臣不滿她一個女子干涉或者說知道朝廷的太多事情,不過畢竟人家身份本就尊貴,而且又是皇上親封的官,他們自然不能當然也不敢說什麼,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聽說皇上對她極爲寵幸,他們看着蘇心漓穿着朝服的模樣,看着她那張清秀雅緻到了極致的臉,心中冷哼了一聲:狐媚子。
而其他諸位皇子也是第一次見到蘇心漓這裝扮,也多看了幾眼,頓時覺得那灰白的衣裳不那麼難看了。當然,蘇心漓之所以會遲來這麼久,也和她穿這身衣裳有關,因爲蘭翊舒也是第一次見她穿這衣裳,所以纏着她抱了逗了許久,蘇心漓是好不容易纔脫身的。
“蘇愛卿前來有何要事?”
文帝太瞭解蘇心漓了,典型的小狐狸一隻,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於蘇心漓近來做的那幾件事情,文帝是知道的,對此也是很滿意的,一個女子,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胸懷和善心,也難怪能成大事。
“微臣是爲了這次水患而來,微臣現在已經是五品御史,食君之祿自然應該分君之憂。”
蘇心漓微弓着身子,一臉的正色,態度極爲的恭敬,文帝聽了,拖長聲音哦了一聲,顯然是不相信的,而其餘的大臣,對她這樣的說辭,自然也抱着十二分懷疑的態度,甚至是輕視,一個女孩子家家,懂什麼?
“將奏摺遞上來。”
蘇心漓直起身子,目光坦然的迎向了文帝道:“皇上近來看到那些堆積如山的奏摺,也眼花了吧,而且相當惱火,所以微臣沒有寫奏摺。微臣不覺得皇上還願意在微臣的奏摺上看到開倉放糧救濟災民的話,當然,微臣也不覺得這樣紙上談兵的話有什麼用,微臣覺得,既是要賑災,就要付出實際行動,有銀子的出銀子,有力氣的出力氣,才能夠解決這次的問題。”
蘇心漓說完,又繼續道:“此次的災情,情況極爲嚴峻,很多百姓的家鄉都被徹底毀了,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不得已背井離鄉。因爲災前的準備工作不足,這次琉璃的損失極爲慘重,這已經無法改變逆轉,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安置好百姓,暫時解決他們的吃飯問題,這樣的話,琉璃全國性的暴亂必定可以平息下來。”
文帝一聽蘇心漓這話,頓覺得有理,可又覺得不對勁,“朕明明吩咐各縣的衙門,開倉放糧,救濟災民的,並且也劃撥了大量的銀子和糧食下去,他們如何會吃不飽?”
蘇心漓的目光在在場所有大人身上掃了一圈,她能感覺得到,文帝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很多人似乎更害怕了,“近來,有很多災民集中在微臣的府邸,據微臣調查所知,他們根本就沒有得到任何的救助,還有一些人告訴微臣,他們之前喝的粥,很多都是用樹皮熬的,要不就是根本就沒有米,還有人說,那些打着施粥賑災的地方,只會偶爾施一次粥,這是在什麼情況下才會施粥呢?我想很多大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在皇上開倉放糧,並且有大量糧食運往災區的情況下,很多百姓都餓死了,而那些留下來的人爲了活命,自然會搶劫,大量的難民集結在一起,若是再有有心人煽動,會攻佔衙門並不奇怪。”
“至於皇上撥下去賑災的官銀,經過一層層的盤剝,到百姓手中根本就所剩無幾,這次的天災,窮了苦了老百姓,卻豐了一些貪官的荷包,當然,微臣的意思不是說人人都是貪官,畢竟像微臣這樣清廉正直的好官也是有的,但是中飽私囊的,微臣不敢說十之八九,十有三四應該只少不多。”
文帝擰起眉頭,臉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你這樣說,有何證據?”
身爲皇帝,他自然不願意相信,是自己手底下養着的那些人,讓這次災情變的嚴重,替他越分越憂。
蘇心漓笑了笑,一臉的譏誚,“那些百姓的暴動,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程鵬程昱凡等人看着文帝那樣,心裡都替蘇心漓捏了把汗,不過見皇帝只是忍着,並沒有動怒的跡象,也就沒有開口。只是看向蘇心漓的神色卻又是擔憂又是無奈,就算是要覲言,也不需要說的這樣直接啊。
“當然了,微臣也不是那種信口雌黃的人,也知道凡事講究證據的,皇上看過這個,就知道微臣所言非虛了,當然,證據面前,若皇上還是不信微臣,微臣也沒有法子了。”
蘇心漓將一本藍色的小冊子遞到文帝跟前,那上面,記錄着的自然是貪官污吏貪墨的銀兩和糧食了,當然,蘇心漓只所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能弄到這些,自然是蘭翊舒的幫忙。
文帝快速翻了幾頁,看過之後,越加的惱火,衆人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冽殺氣了。
“說,繼續往下說!”
文帝說完,頓了頓,繼續往下道:“朕恕你無罪!”
“這些人,整日將自己是父母官掛在嘴邊,但是天災當前,他們卻置流離失所的百姓於不顧,看着他們餓死病死,大發災難財,微臣第一頁記錄的那幾個人,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已貪墨數十萬兩白銀。微臣以爲,賑災應先從整頓吏治開始,皇上可以將他們全部斬殺,那些受災的百姓若是知道皇上此舉,必定感恩皇上恩德,同時也能安定其他百姓的心,皇上可以挑選自己信得過的人,在受災嚴重的地方設立一個點,凡有百姓舉報,只要發現貪官污吏,若是查明屬實,便將官員送京治罪,同時,給舉報的百姓一定的獎賞。”
蘇心漓此言一出,那些貪墨了銀子的百姓,一個個心虛的厲害,冷汗直流,而那些已經貪污成習的官員,更是恨蘇心漓恨的咬牙切齒,覺得她阻擋了自己升官發財的道路。
文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嗯了一聲,“準!”
說完,他又招了人來,冷聲命令道:“今後貪墨賑災銀子的,以五百兩爲限,全部殺掉。”
“斬殺貪贓枉法的官吏是一方面,因爲這次災情嚴重,需要大量的銀錢和米糧,微臣以爲,皇上應該傾琉璃上下之力。據微臣所知,琉璃有很多富商,皇上可以讓他們出一份力,讓他們一起賑濟災民。因爲這次水災,百姓的糧食和莊稼被毀,京陵城的糧價已經漲了十倍不止,他們多有很多的存糧,若是有他們幫忙,糧食和藥材必定可以很快恢復之前的價格。當然,這並不是無償的,商人一直都希望能脫離商戶的戶籍,變成官籍,皇上可以允諾,在每年的科舉考試中,對這些在災難中有所貢獻的商人之子給予優待,着重考慮,同時可以根據數量的多少,蔭庇子孫。”
蘇心漓此言一出,馬上就有人站出來反對,“這不是賣官鬻爵嗎?那些商人懂什麼是治國之策嗎?他們怎麼都不懂!”
面對這樣慷慨激昂理直氣壯的反對,蘇心漓一丁點也不覺得奇怪,士農工商,這些自詡高貴的官員,平日裡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商人,說人家是奸商黑心。
“哦——”
蘇心漓長長的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譏笑出聲:“諸位大人懂,難怪了,琉璃正是因爲有你們這羣鞠躬盡瘁的人,所以纔會像現在這般井然有序。”
井然有序?琉璃上下,現在都亂成一團粥了,蘇心漓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大家心知肚明。
“在場的不少大人也是成爲祖先庇佑才能站在這裡吧,你們祖先立的功勞是功勞,商人爲琉璃做的貢獻便不算了嗎?就因爲他們是商人?你們別忘記了,如果沒有這些黑心的奸商,你們吃什麼穿什麼?既然你們對他們那麼不屑,那就斷絕一切往來好了,不要吃也不要穿,就坐着等死好了。要說到賣官鬻爵,本朝似乎就有發生過吧。”
成帝在位期間,將秋闈的狀元榜眼探花全都召到了金鑾殿,當時正好是桂花飄香的季節,成帝就讓每人以桂花爲題作一首詩,結果,榜眼一句都作不出來,成帝當時大怒,徹查此事才知道,原來是此次的考官受賄,很多人提前得知了考題,早就命人寫好文章了,蘇心漓是實事求是的說,不過那些大臣卻覺得蘇心漓太過猖狂,嘲諷他們沒有才能。
“在授予官職之前,皇上可以先考覈他們的品行,微臣以爲,很多時候,高尚的品行比才能重要,至少,在國難當前,稍有點良心的人,不會貪污百姓活命的糧食和銀子。”
“兒臣以爲,此計可行。商人有銀子,比起那些平民來說,他們的孩子接受了更好的教育,若是品行高尚,未必能就不能大用,而且,可以讓他們從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官做起,並且賜予官籍,若是表現優秀突出,再一步步擢升上來,也算人盡其用。”難得早朝的太子站出來複議道。太子都站出來開口說話了,衆人又小心的看了文帝一眼,見他一副深思的樣子,似乎是有所動搖,便是心裡不滿,也不敢開口反對。
“國庫豐盈,皇上和後宮的娘娘們不愁吃喝,諸位大人也是,家中都有存糧,你們不知道捱餓的滋味,自然不知道飢餓的百姓爲了求活命是什麼都敢做的,便是自己無所謂,那妻兒老小了,百善孝爲先,若是爲了家人,再有人鼓動,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事急從權,微臣以爲,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在金國發動對琉璃入侵的戰爭之前,解決內亂。”
沉思的文帝擡眸看了蘇心漓一眼,見她目光堅定,眉宇間更透着一股說不出的鏗鏘英氣,眼角忽而瞟向她一旁站着的蘭翊舒,陰沉的臉,陰沉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當然,蘭翊舒並未察覺到文帝這樣異常的視線,因爲他的心他的眼都在蘇心漓身上。
一聽金國入侵,立馬有不少人複議,這些大臣,很多都是養尊處優的,根本就不想改變現狀,自然不願意起戰火。
“還有呢?”
文帝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不過看向蘇心漓的神色多隱約多了幾分讚賞,而程家的那些人就更不要說了,一個個全都是與有榮焉的架勢,打心底爲蘇心漓感到驕傲。雖然她說的幾條策略,觸動了很多大官的利益,當然,像蘇博然這種蛀蟲,自然是牽涉其中的,所以現在跪在地上的蘇博然心裡頭正惱蘇心漓呢,心裡頭是一遍遍的後悔自己當初怎麼沒將這害他的女兒給掐死,但是誰都得承認,她說的,確實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今日,在金鑾大殿上說的每一句話,蘇心漓都是經過慎重考慮的,她不擔心也不害怕得罪人,因爲她堅信,自己可以比他們走的更遠,而且,富貴險中求,權勢更是如此,既然大家都習慣說套話假話,那她就說真話。
“微臣方纔說的幾條,是應對這次水災的對策,災後的很多舉措,同樣重要。”
文帝點了點頭,顯然,對於蘇心漓說的這點,他也是贊同的。
“建立常平倉。在這次水災平息之後,皇上可以在琉璃的全國範圍內設立常平倉,這主要針對的是糧食問題。在市場的糧價過於低賤時,可以適度的提價向百姓購買他們手上的糧食,用做儲備;當市場的糧價過高時,或者是發生類似於此次這樣的天災時,可以減價出售之前儲備的糧食用來抑制糧價,同時,還能用這些糧食賑災。這樣的話,一方面可以維持市場的秩序,另外,一旦發生天災,百姓很快就可以得到糧食,那樣的話,就不會有暴亂髮生,而且,也能防止商人從中漁利,同時,朝廷也不需要向商人讓步。”蘇心漓這樣做,也算是爲今年的雪災提前做準備。
文帝聞言,眼睛亮了亮,而餘下那些義憤填膺的大臣,冷沉鐵青的面色也緩和了一些,然後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大殿正中站着的蘇心漓,因爲蘇心漓說的每句話,不是,應該每個字,都讓他們覺得很有道理,在看到那嬌小的身影時,甚至莫名的有一種折服感。
蘇心漓勾着脣,只是淡淡一笑,這幾個月來,她將歷朝歷代的天災應對之策都翻遍了,才系統的總結出這些結論,自然不可能無用。
“除了建立常平倉,最最重要的就是災後百姓的安頓,京陵城雖然大,但是難民數量太多,恐難以容納,而且大金虎視眈眈,難保這其中不會有他們的耳目。”
文帝看着蘇心漓自信從容的模樣,輕笑了一聲:“蘇愛卿若是有應對之策,便直接說出來。”
文武百官見文帝眉頭舒展,並且臉上有了淡淡的笑意,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雖然蘇心漓是阻了他們升官發財的路沒錯,但說起來也算救了他們的命啊,皇上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自己的腦袋,可算是保住了。
“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生活的久了,就會有鄉土情,而且此次難民多數的親人都死在家鄉洪水中,他們必定不會願意也捨不得他們隻身呆在那個地方,微臣以爲,在洪水退去之後,朝廷應該出資給他們重建一個家園。工部侍郎不是在北區蓋了很多房子嗎?也犁出了很多空地,若是那些百姓願意留在京陵城,便讓他們住在北區,小孩的話,可以上私塾,而大人的話,可以與那裡的百姓一起學習一門技術,在京陵城謀生,若是不願意留下的,朝廷可以派人將他們送回故鄉,然後召集倖存下來的人,與送他們前往故鄉的士兵一起,重建一個新家,同時減免三年賦稅,讓他們安心耕織。百姓身沐聖上,必定感念皇上恩德,如果這時候,金國入侵,皇上振臂一揮,必能得到全民擁護,殺大金一個片甲不留!”
蘇心漓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平靜,但是給衆人構築的畫面,卻很美好,衆人可以想象得到,包括文帝,他心裡清楚,若是自己真的依照蘇心漓那樣去做的話,必將能得到百姓的愛戴,因爲這樣的壯舉,是先前的人都沒有的。
“此次天災之所以帶來這麼大的損失,很大一方面是因爲河道的原因,原本,沙洲縣一帶受災應該是極爲嚴重的,但是因爲顧公子事先疏通了河道,所以情況好了許多,若非因爲清河縣位置有太多腐爛的屍體漂浮在水中,造成水源污染,那裡的百姓不必受瘟疫之苦。”
蘇心漓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瞟向了蘇志明,他握成拳頭的手不自覺的抖了抖,臉色也變的蒼白,而顏司明,眉頭也擰了起來,面色同樣難看,蘇心漓勾了勾脣,果然,這件事情和顏司明脫不了關係,她現在就是要讓皇上和諸位大臣認爲此次瘟疫和那些屍體有關,等她親手揭開真相的那一天,若是皇上和其他大臣知道這些屍體是蘇志明一手造成的,他們必然會將因爲瘟疫去世的百姓的責任也算到他頭上。蘇志明,才十三歲沒到的你,手上可是已經有了不少人命了。
“所以微臣以爲,應該派人勘察全國,將一些存在巨大問題的河道疏通,以絕後患。此次天災的善後,必定需要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
蘇心漓說罷,在文帝略微含着笑意和滿滿讚賞的目光中,站直了身子,然後拍了拍手,轉身道:“把東西都擡上來。”
蘇心漓的話說完了之後,齊雲齊磊就領着數十個太監,搬了七八個大箱子進來,看他們吃力的樣子,這裡面的東西,應該很沉。
“給我打開。”
蘇心漓冷聲命令道,齊雲齊磊兩人按着她的吩咐,將所有的箱子一一打開,頓時亮花了在場諸位大臣的眼,一時間,安靜的金鑾大殿,響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抽氣聲還有驚詫聲,幾乎只是在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蘇心漓帶來的那些箱子上,跪在地上的蘇博然等人聽到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自覺的向後看,頓時,蘇博然也瞪圓了眼睛,之後,他便用眼風偷偷去剜蘇心漓,蘇心漓看都沒看他一眼,再次走到文帝跟前,繼續道:“我母親的嫁妝,裡面的金銀珠寶古玩玉器,還有地契和幾千畝的良田,全部都在這裡,其餘的銀亮,微臣之前命人採購了大量的糧食和藥材,現在正在微臣母親留給微臣的店面兜售,全都是以市場的價格對百姓限額出售。”
蘇心漓帶來的這些東西,除了一大箱銀子,還有一小箱的銀子,另外就是大量的金銀首飾和玉器古玩,在加上她說的地契和良田,起碼有百萬兩,在場的那些大臣,看着如何能不眼紅?有些是佩服蘇心漓身爲女子憂國憂民還有‘傾家蕩產’的魄力,有些則是懊惱後悔自己的兒子沒能娶到蘇心漓,有這麼多銀子,他們還用去貪嗎?而程鵬等人,自然是想到蘇心漓那日在書房與他們說的話,因爲驕傲,他們心潮澎湃,而蘇博然看着那一大箱一箱子的東西,想到這些很快全部都徹底不屬於自己了,心都在滴血。之前,蘇心漓雖然將東西要回去了,但東西在自己女兒手上,蘇博然還抱着期待的,可這些東西一旦到了國庫,他就徹底沒戲了,他能不糾痛嗎?蘇志明看着也眼紅啊,他知道程立雪的嫁妝豐厚,可當這些東西真的擺在眼前,而且還只是一部分的時候,他心裡那個酸啊,至於顏司明,他當然也是恨的,恨自己娶的是蘇妙雪而不是蘇心漓!
而蘭翊舒,則一直靜靜站在蘇心漓身邊,從頭到尾,他看向蘇心漓的神色始終是溫柔的,深情的,她因爲言辭犀利被文帝斥責亦或是像現在這樣,她被衆人用一種似驚歎又似佩服的眼神看着的時候,他都是這樣,沒有改變。於蘭翊舒而言,蘇心漓就是蘇心漓,不管她做什麼,都只是他想要並且深深喜歡着的女人而已,就這麼簡單,所以,他對她的情緒,也如此簡單。
蘇心漓說完,直接跪在了地上,不過她瘦弱的脊背卻挺的鼻子,一雙漂亮的媚眼兒,又圓又亮的,直直的盯着文帝,然後,一字一句,大聲說道:“若無琉璃,哪來的我們?琉璃興衰,人人有責,微臣願意,傾盡全力,助琉璃百姓脫離這水火之境,與衆人一起度過此次難關!”
金鑾大殿,十分的安靜,她柔弱卻帶着英氣的聲音,越發的清晰,在金鑾殿的上空來回的飄蕩着,久久都沒有散去。誰也沒有說話,都用一種不能理解,甚至是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蘇心漓,除了一直在蘇心漓身邊站着的蘭翊舒,沒有人知道,蘇心漓想要的是什麼,所以沒有人明白,蘇心漓這樣做真正深刻的用意。
大殿裡,陡然,變的越發安靜。
太子顏睿晟因爲病弱,是可以坐着上朝的,他總是習慣性眯起的眼睛這會卻瞪的大大的看向了蘇心漓,那眼中,有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迫切的渴望,怎麼都壓抑不住的那種想要得到卻又害怕自己無法長久擁有的甚至會因此毀了她的複雜心情。而顏司明,那種勢在必得的光芒更盛了,其餘的皇子也是如此,更不要說那些大臣了。
這是個看起來瘦小孱弱,弱不禁風的女子,她跪在地上,矮了他們一大截,他們看向她的時候,用的都是俯視的眼光,但是他們心中不由升起的複雜情緒中無一例外都有敬佩,沒錯,這無疑詩歌會讓人敬佩的女子。
在場所有的人都在想,或許終其一生,他們都不會忘記今日的早朝,那個只有十三歲的女孩兒,跪在地上,鏗鏘有力的說着琉璃興衰,人人有責的話,還有她說的那些讓人折服的計策和爲了琉璃百姓捐出百來萬金銀珠寶的事情。
她的臉,很小,個子,也很矮,但是跪在地上的她,就好像夜空的星星似的,好像會發光。
良久,文帝看着底下蘇心漓那張蒼白又有些憔悴的小臉,眉宇舒展,緩緩的說道:“蘇大人實乃良相之才。”
蘇心漓一聽,眼睛瞬間就亮了,順着杆子就往上爬,雙手撐地,大聲道:“多謝皇上聖恩,微臣一定會努力做一個好丞相的,上替皇上分憂,下替百姓解愁,爲了琉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微臣也願意略緊綿薄,捐銀十五萬兩,糧食一千擔。”
蘇心漓的話剛說完,程鵬就出列附和,而程家的其他男子還有太子殿下也紛紛效仿,皇上也說要節省開支,其他人見狀,便是肉疼捨不得銀子的,也不得不跟着做。沒一會,就又從在場的官員中籌得了百萬兩。
蘇心漓頭貼着地,也不管蘇博然氣的抖動的肩膀,謝恩謝的比誰都快,她自認爲自己是可以勝任宰相之職的,而且若是要賣官鬻爵的話,就她的五品,花了個百來萬兩,到這個位置,也差不多。
之前,她在民間已經獲得了很大的讚譽,這次的事情之後,百姓對她感恩戴德那是肯定的,那她的努力也就沒白費了,不過若是能撈個丞相當當,那當然是最好了,她當了丞相她的丞相父親怎麼辦?關她什麼事情,這可不是她需要頭疼的問題。
衆人一聽蘇心漓要當丞相,臉色立馬就變了,五品的御史也就算了,他們可不想被一個女娃子管着,至於蘇博然,若這實在相府,他都想抽蘇心漓,蘇心漓此舉分明就是和他搶飯碗。
“漓兒,丞相之位可不是兒戲,你年紀尚輕,不許胡鬧。”
蘇心漓當沒聽到蘇博然的話,繼續保持之前的姿勢,程昱凡程子謙等人自然覺得蘇心漓是可以勝任丞相一職的,這是她應得的,而且蘇心漓想要,皇上賞給她也沒什麼,漓兒說的那些計策,可都是非常有效的,而且聽起來就很完善。不過他們也知道,自己並不適合出去爲她說好話,不然的話,只會適得其反。
文帝看着頭貼着地,態度比誰都要恭敬的蘇心漓,又瞅了眼還盯着她瞧一臉寵溺的蘭翊舒,這都大半天了,還沒看夠蘇心漓的蘭翊舒才移開視線,看向文帝道:“陛下金口玉言,是不會反悔的。”
夫妻兩一人一句,開口坑的就是丞相之位。
文帝看向蘭翊舒,眸光閃過不悅,不過只是瞬間,他大笑出聲,然後贊同的點了點頭,“好,朕就封你做丞相,你與你父親同爲丞相,一個左相,一個右相,你父親爲左相,你爲右相。”(各個朝代左右爲尊不一樣,這裡,就以左爲尊吧)
文帝心裡就和明鏡似的,若非蘇心漓和程鵬帶了個好頭,起點高了,便是他提出讓百官捐贈,也不可能有百萬兩,當然,文帝也清楚,在場不少的官員是因爲貪墨了銀子心虛,所以多捐了想讓他網開一面,有了這些銀子,對於解決這次水災,文帝心中多了些底氣。
“叩謝皇上聖恩。”
直到文帝允諾,蘇心漓才擡起頭,一臉笑容的看向文帝,側過身與蘭翊舒相視而笑。
“這次賑災的事情——”
蘇心漓還沒起來呢,聽文帝這樣說,繼續道:“皇上,微臣既爲右相,更應該爲皇上分憂,這次賑災的事情,若是皇上信得過微臣,就交給微臣處理吧,賑災的每一筆善款,不論大小,到時候微臣都會命人記賬的,務必讓諸位大人的每一兩銀子都用到實處,到時候,微臣會將賬簿交給皇上,皇上可以交由其他人覈對,微臣絕對不會貪墨百姓的救命銀子。”
蘇心漓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再次殷切的看向問題,她不但出了銀子,出了點子,還出了力氣,那些百姓看着她的忙碌,纔會更加深刻的記住她的恩德,她既然要做,自是要盡善盡美,蘇心漓可以肯定,這次的事情傳出去之後,她再妥善解決了所有的問題,在民間,必定可以獲得很大的聲望和讚譽。
文帝都說讓蘇心漓做右相了,能說不相信她嗎?這不是自打耳光嗎?文帝看着蘇心漓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在心中嘆了口氣,立雪是個善良柔弱的女子,蘇博然也是個沒主見的,至於定國公府那一家子,個個都是實誠的人,怎麼生出蘇心漓這樣一個見縫就鑽的精明小狐狸?
“準了!”
文帝此話一出,蘇博然那掐死蘇心漓的心情就更濃烈了,其餘的大人也是,他們都不是傻子,一個個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就和人精似的,他們都明白,這次的事情,最大的功勞已經被蘇心漓佔去了,便是他們捐了銀子,在皇上或者說是其他百姓的眼裡,那都是蘇心漓的功勞,他們原本想在之後的賑災中好好表現一下的,畢竟有了蘇心漓的策略,只是執行的話,會簡單許多,但是現在,連這個也被蘇心漓搶走了,也就是說,這次的功勞,全落蘇心漓一個人頭上了。
“父皇,兒臣願協助右丞相。”顏司明出列請命,可蘇心漓想也不想,直接就給拒絕了,她看着顏司明,毫不客氣的開口道:“五皇子身份尊貴,微臣不敢當。”
蘇心漓說完,又看向文帝,然後道:“皇上,微臣雖然是右丞相,但也是女子——”
文帝眉眼含着笑意,現在,她終於知道自己是女子了,剛纔舔着臉皮要當右相的時候怎麼不見她當自己是女子?
“五皇子現在已經是微臣的姐夫,微臣的養姐善妒的很,一直以來都和微臣過不去,若是微臣和五皇子走的太近,她又該找微臣的麻煩了。”
蘇心漓現在是真的沒什麼不敢說了,不過顏司明一聽這話,卻氣的面色都青了。蘇心漓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顏司明心裡的那些小九九她清楚的很,他這人就是犯賤欠虐,原本對她的心就沒死絕,現在見她如此風光,利用價值如此之大,他當然不要臉的往上湊了,而且還能得到好名聲。就顏司明這貨,想在她身上撈便宜,做夢都別想!
“微臣只有一個請求,希望在場的諸位大人不要因爲微臣是女子,就心生輕視,在我找你們協商或者是要求你們出手幫助的時候,不要推三阻四,當然,若是影響了救災的進度,不論是誰,我都不會手軟的。”
先是五品御史,五品御史還沒做多久呢,一下就是一品宰相了,那些奮鬥了大半輩子還是二品三品四品甚至是五六品的人當然不服氣了,不服氣,當然就會從中作梗了。
“你一個女子,總有不便的時候。”
文帝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將目光移到了蘭翊舒身上,“蘭翊舒,你就全權協助右相吧。”
啊!蘇心漓心頭一驚,驚詫的看向文帝,她真的沒料到文帝會找蘭翊舒幫自己,不是,蘭翊舒什麼都不是,他怎麼幫自己啊?是,他是很得文帝太后和賢妃娘娘的寵愛,不過他不是皇子也不是大官啊,那些人能聽他的嗎?
“來人,賜蘭翊舒尚方寶劍。”
文帝說完,李海福命人取東西了,文帝看向底下的大臣,目光落在蘭翊舒身上,“若是有誰不聽調配,影響賑災進程,殺無赦!”
文帝的話說完,那些大臣,頓時沒了脾氣。
蘇心漓看着蘭翊舒手執的尚方寶劍,再看顏司明和蘇志明那黑的堪比墨汁的臉,尤其是顏司明,蘇心漓覺得他估計恨不得把自己給吞了,蘇心漓忍俊不禁,蘭翊舒確實什麼都不是沒錯,不過,尚方寶劍在他手,就他的一身武藝,要有誰敢不聽她的話,他直接就可以殺殺殺。
蘇心漓心底的那一團疑團,似鬆開了一些,他看向文帝,這次的事情,不論交給哪個皇子,肯定都是能獲得極大讚譽的,對於這樣的結果,蘇心漓是意外的,因爲事實上,全權掌控這件事情的除了她,就只有蘭翊舒和顏宸璽而已,他們三人交好,大家是衆所周知,蘇心漓越發覺得,文帝屬意的是顏宸璽。
“右相,這件事情,你好好處理,你若是做的好,朕必定會再論功行賞。”這意思就是說除了右相之位還有別的賞賜。
這話一出,那些無緣此事的人,自然心裡都酸的要命,不過也看出文帝對蘇心漓的倚重,再加上蘇心漓那強大的靠山,衆人也都明白,她得罪不得,然後他們又想到,蘇心漓目前尚未定親,一個個心思又活絡起來。
“微臣(翊舒)必定不負皇上所望。”
蘇心漓和蘭翊舒兩人說完,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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