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叫‘死道友不死貧道’,李家明不知其出處,但知道其精髓。
這事肯定是樓下的阿姨攛掇的,現在蘭姐又咄咄逼人,那就給她出個剛烈的主意,去爲難大毛伢唄。反正難爲不了自己,自己也不怕得罪人,只要蘭姐守着諾言,以後幫自己照顧好父親就行!
當然,再損的主意,也得站在道理這一邊,讓任何人都說不出閒話!
“蘭姐,讓我出主意行,可你確定要我出?”
“你說!”
嘿嘿直樂的李家明氣定神閒,沒說什麼辦法,反而說起上次幫張仁和討公道的事。
“蘭姐,你曉得了我的性子吧?隨隨便便兩三句,就讓他們打成一鍋粥,張象桂兄弟還讓派出所關了七日,你們確定還要我想辦法?”
性格象男人的李小蘭是看着李家明長大的,冷靜的時候,清楚這伢子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跟屁蟲了;可腦子一熱,就不管不顧,什麼話都敢往外扔。可她剛想說話,卻被大毛伢搶了話頭,也容不得他不搶。這個未來的堂妻弟夠狠夠惡夠聰明,自己這對象又剛愎自用,若是他出個跟張家那樣的主意,搞不好自己家真會吵成一鍋粥。
“家明,那是我耶耶、姆媽、姐姐,不能跟張象桂那樣對待的!”
‘呵呵’,李家明笑着喝茶,默不作聲了,等着這倆人統一意見。
李小蘭讓對象這麼一搶話頭,也終於回過神來,想起了張象桂兄弟被派出所關了七日,連忙話鋒一轉道:“明伢,你先說,合適我們就聽,不合適你再給我們想。反正這件事,你得幫我想辦法!”
不錯,真不愧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扇門,這兩人配合可真夠默契的。行,不就是錢鬧的嗎?那就鬧大點,鬧得讓大毛伢當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唄!
放下茶杯,李家明斯文慢理道:“大毛伢,要論長相,我蘭姐長得齊整(漂亮),你長得象只麻將牌;要論本事,你會修電器,可我蘭姐會投胎,傳猛伯伯會賺錢、兄弟又一個比一個爭氣。真要講起來,你真配不上我蘭姐,也就是我蘭姐眼睛有病纔看上了你,死活要嫁。”
呃,兩人愕然,他倆做夢也沒想到,李家明居然不出主意,反而將自己(對象)貶損一番。可發完愣後,心眼更多的大毛伢又不得不承認李家明講得對。
莫看自己一個月能賺千把塊錢,在農村裡也算是個能人了,可在李家面前連屁都算不上。先不論家仁家義考上了大學,後面七八個伢子、妹子都會讀書,就說賺錢的本事,人家耶耶、叔伯在縣城裡開裝修店、文印店、傢俱廠,賺的錢還能少?
婚姻之事,年輕人重愛情,大人看門當戶對。李家明不算是年輕人,當然更看重門當戶對,既然王家不如李家,那哪輪得到他們說三道四?
‘咚咚咚’,李家明敲了敲桌子讓這兩人回回神,毫不客氣地乘勝追擊道:“想明白了不?我們李家的女兒不愁嫁,要不是蘭姐死心眼,紅英嬸嬸又姓王,傳猛伯伯早打折她的腿,帶到縣城裡看起來了,還能容得了你們天天在一起?”
扭過頭來,李家明臉上一黑,凌厲的眼神掃了過去,訓斥道:“蘭姐,不是我說你,要不是你比我大幾歲,早就扇你兩巴掌了。我們李家人要錢有錢、要讀書人有讀書人,還要死皮賴臉求着人家嫁?”
氣質這東西就是給人的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李家明不發作的時候還好,一發作整個人都氣質一變,渾身上下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儀。這是前世作爲心狠手辣的上位者獨有氣質,也是兩個山裡年輕人從沒見過的。
也正是這種李小蘭、大毛伢從沒見過的氣質,讓他們噤若寒蟬,不敢有絲毫反駁之言,老老實實地聽個十三四歲伢子的訓斥。
“再回到你們的婚事,曉得傳猛伯爲什麼最後又同意了嗎?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大毛伢有門手藝能養家餬口,又服你蘭姐管對你好,他纔會同意的。你們還真以爲,光憑紅英嬸嬸願意,他就沒辦法治你們?
行了,大毛伢,你回去跟你耶孃(父母)講,蘭姐有私房錢一萬四,全部入股了我們的裝修店。我可以跟你說硬話,蘭姐今年光分紅最少有三萬以上,要是讓她掌家、管錢,她的股份就算是嫁妝;要是你耶孃還說些屁話,那就拿着她那一萬四私房錢滾蛋,想怎麼嫁就怎麼嫁!
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也就是我們李家人才看重妹子,嫁出去了還幫她賺錢養家!
滾!”
“哦”,被訓成孫子的兩人連忙起身,老老實實下樓,等進了張象楓的房間纔回過神來。
“大毛,我沒做夢吧?”
“我還想問你呢”
“怎麼了?”
三個小年輕又象在外打工樣,湊在一起小聲說話,這時在樓上聽牆角的毛砣、細狗溜了進來。大姐的脾性他們太清楚了,要是等她回過神來上樓跟家明吵鬧,那就真的出大事了。現在的家明可不比從前,若是讓叔伯們曉得大姐敢跟他無理取鬧,搞不好要挨餐狠揍的。莫看蘭姐這麼大的人了,要是惹火了傳猛伯(耶耶),照樣會掄起小竹梢往死裡抽的。
更重要的是,他倆都跟在李家明後面兩年多,看多了兄弟翻手雲覆手雨的手段,若是大姐跟他起了衝突,象對芳嬸、家仁家義那樣不可能,但捱整是肯定的。大姐鬥不過家明,就她那脾性,最後還不是拿自己兩兄弟泄火出氣?
“毛砣,你看過家明發火不?”
李家明是什麼人、幹過什麼事?看似粗豪的毛砣光憑耳濡目染,心眼兒都變得比以前更多,何況李家明凡事都給他掰開揉碎來分析、解釋。
“大姐,你該不是惹着他了吧?我可告訴你,惹誰都莫惹他,陳和生那麼霸蠻的人都讓他收拾得服服貼貼!你們要是惹了他,跟你翻臉不太可能,但絕對會被他整得沒脾氣的。”
還心有餘悸的李小蘭瞪了堂弟一眼,沒好氣道:“我沒事惹他幹嘛?我剛纔還讓他訓了一餐!”
同樣擔心大姐跟堂哥起衝突的細狗,這兩年多來也心眼兒多了,佯裝鬆了口氣,拍了拍額頭慶幸道:“還好還好,大姐,我跟你說,家明哥哥要是願意罵你、打你,那就是把你當自己人。要是他理都不理你了,那就是把你當外人。
你們是沒看過,去年他打陳和生的時候,一個大活人在他眼裡就跟豬狗一樣,想怎麼打就怎麼打!還發火呢,前年芳嬸扇他一巴掌都沒發火,反而迎面就是一刀!砍完了芳嬸,他還跟沒事人樣的,喊軍伢哥哥、傳宗叔叔幫着送醫院!”
大毛伢跟李小蘭在街上開店做生意,李家明的光輝事蹟,他們聽都聽濫了。街上的人都私下說,霸蠻的端伢不過是個混混,斯文有禮的李家明卻是條懶(潛)鱗(龍),趴在地上象條菜花蛇連老鼠都不捉,呲了牙就要吃人!要是等這伢子真的化成了龍,以後還不知多有出息。
女人的心思是很怪的,崇拜強者是她們的天性,哪怕是作風粗暴野蠻的李小蘭也不例外。等她緩過勁來,非但不怕堂弟狠辣,反而爲有這樣的弟弟得意洋洋。
“大毛,明伢的話你聽到沒有?回去跟叔叔嬸嬸講,他們要是不同意,以後毛伢的事我們不管,你以後也莫開店了,就在屋裡耍錢。反正我有錢,一個月給你三百塊錢去耍!
男子人不做正事,靠老婆養,我看你們王家人要不要面子!”
同樣緩過勁來的大毛伢一聽,立即愁眉苦臉起來,這下可真要老命啊,不挨頓狠揍是莫想過關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