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霍銘的廚藝很好,周拓卻有些食不知味,目光淡淡地從周燁呈的臉上掠過。

他算是讓他徹底明白了什麼叫陰魂不散。

周燁呈遵照前世的軌跡,考上Y大,進入周氏,從他爸爸那接班,不是挺好的嗎,爲什麼要來M市?!爲什麼要這樣折磨他?!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他?!

周拓看了靳珊一眼。

靳珊馬上就領會到他的意思,親熱地把自己餐盤裡的青椒和洋蔥都撥到他餐盤裡,撒嬌道:“人家不愛吃這個,你吃掉。”

周拓乖乖吃掉。

“親愛的,你真好,mua~”靳珊對他拋了個甜蜜蜜的飛吻。

霍銘有些驚訝地看着他們,不是說他們只是死黨嗎,突然這麼親密黏糊是爲哪般?而且以他浸淫gay吧多年的經驗看,周拓八成是同類啊。

他忍不住又看看餐桌另一邊的周燁呈和季維,似乎自己這倆學弟來了以後,靳珊和周拓就有些怪怪的了,他們四人明明認識,除了季維跟周拓寒暄了幾句,幾人就再也沒有說過話。奇怪,太奇怪了!

周燁呈看着對面的周拓。

一年多沒見,周拓長結實了一些,眉目越發清俊,和他多次夢見的一模一樣。

昨晚,他又夢見周拓了。

夢裡的他們驀然到了好幾年後,他們都變成了成熟的男人,離開校園,出了社會,他進了家族企業,周拓當了警察,他一會兒夢見他們在瘋狂地在牀上翻滾,一會兒又夢見他們聲嘶力竭地吵架,早上醒來,卻一點也回憶不起夢裡的他們吵了些什麼。

雖然夢境的後半段有些不愉快,但是他喜歡這個夢,他把這個夢境視爲他和周拓必然會走在一起的預兆,他們會有甜蜜,也會有爭吵,像世間所有的戀人那樣。

對周拓做出那樣的事,看着他每天沉浸在痛苦之中,周燁呈自責內疚,無法原諒盧鞘和自己,他不想自己的糾纏讓周拓一輩子都生活在那件事的陰影之下,所以他選擇不再打擾他的生活。

何朗生日的那天晚上,他醉得躺在江邊的長椅上,他雖然暈了,看起來也像在熟睡,可是大腦裡卻仍有一絲清明,他清醒地聞到了周拓身上獨有的那一股味道,他感覺到了周拓爲他擦汗,聽到了他臨走前那一聲輕輕的嘆息。

如果周拓對他真的只有厭惡和憎恨,他怎麼會這麼做?

那天晚上在江邊的兩個小小細節又一次點燃了周燁呈的鬥志,即使他醒來後多次懷疑那只是自己醉倒後的夢境或臆想,可是,只要有1%的可能是真的,他就不願放棄那一絲希望,他不惜和父母抗爭,違揹他們的願望,放棄了Y大,來到陌生的M市。

高三那年,他不想耽誤周拓高考備考,所以一直忍耐着沒有出現在周拓面前。來到M市,因爲近情情怯,也沒有馬上去見他。他知道他喜歡美食,喜歡風格獨特的餐廳,所以霍銘找人投資開餐廳時,他毫不猶豫地入股了,成爲他的合夥人。

季維的入股跟他也考來M市這件事一樣讓周燁呈意外。

驟然被周拓揭穿他的心思,季維破罐子破摔,索性豁出去了,對周燁呈展開了火熱的追求,他看向周燁呈的視線越來越濃情蜜意,這讓一直都只把他當兄弟和朋友的周燁呈十分尷尬。他多次向季維表示,他對他沒有那種想法,季維說他不在乎,他可以等。

周燁呈拿他的執拗沒轍,他考來M市,瞞着他也入股了霍銘的餐廳,他也沒轍。

從小到大,被家人和老師、同學捧得太高,以至於他骨子裡過於自視甚高而不自覺,他一直以爲自己不管是智商還是情商都高於一般人,他小小年紀就懂人情世故,懂得算計人心,懂得怎麼樣不動聲色地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想起季維一次次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對沈芸芸單戀的苦惱和酸澀,表現出對他的淡淡醋意和糾結,每當季維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就會不由自主地離沈芸芸遠一點。

他不敢相信季維對沈芸芸的感情,竟然都是障眼法。季維故意製造假象的目的不過是爲了讓他出於兄弟情誼,離沈芸芸遠一點。他同時也是在試探,想要知道,在他心裡,是他重要一些,還是沈芸芸更重要一些。

季維讓周燁呈對自己的自信,一夜崩塌。

想起他過去對沈芸芸的“癡纏”和“深情”,周燁呈不得不感慨季維的心機之深。

季維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力,他要做什麼,是他的自由,他無權干涉,他的所作所爲雖然讓他產生了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但他也不能因爲他喜歡自己,就跟他斷交。然而,他不能容許,他把心機用在自己和周拓身上。

吃完飯,回校的路上,周燁呈忽然停下腳步,對季維說:“我仍然喜歡周拓。”

季維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我知道,你來M市就是爲了他吧。”

“是。”周燁呈點頭。

季維忍了忍,實在是不甘心沒能忍住,雙手握拳,拔高音量問:“他就這麼好,你就這麼喜歡他?”

“他很好,我很喜歡。”周燁呈想起餐桌上週拓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以及故意跟靳珊扮親密的做作演技,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那笑容讓季維覺得刺眼至極,口不擇言道:“你喜歡他,是因爲他的家世吧。”

“我喜歡他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誰的兒子。”周燁呈淡淡地說。

兩人站在路燈下,好一會兒沒有再說話。

季維喜歡周燁呈好多好多年了,因爲一直關注着他,所以小學二年級那年,周燁呈掉進水塘裡,他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馬上衝回家裡叫來人,把周燁呈救了上來。他成了周燁呈的救命恩人,周燁呈原本對他愛理不理的,因爲這件事對他的態度緩和了許多,他們漸漸熟稔起來,他成了周燁呈最好的朋友,從小到大,形影不離。

雖然後來周燁呈跟他家以前的鄰居何朗也成了朋友,並結交了盧鞘這樣的生死之交,但是他對於周燁呈來說,他仍然是最親厚的最親密的那個朋友。周燁呈把他當成親人,容忍他的任性,容忍他的“橫刀奪愛”。季維不確定他的性向,怕他因此跟他絕交,所以他遲遲沒有表白,只知道想盡一切辦法,讓那些愛慕的他的女孩沒法接近他,他還爲了他,放棄出國讀高中的機會,堅持要留在風城。

沒想到周燁呈竟然喜歡上了轉學來的周拓!

他在周燁呈身邊十多年,他都沒能把他掰彎,周拓出現,他卻立刻確定了自己異於常人的傾向。季維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恨透了周拓。恨他揭破了自己的心思,恨他什麼也不做,就把周燁呈勾得神魂顛倒。現在爲了方便追他,還特地考取M市的大學。

季維咬了咬脣,望着周燁呈問:“如果我早一點向你表白,你會不會接受我?”

周燁呈搖頭,“不會。”

季維哀慼地苦笑,“你就這麼肯定?”

“抱歉,可是我不想騙你。”

“那麼,如果周拓一直不肯接受你,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呢?”

周燁呈仍是搖頭。

他對季維只有兄弟之情,朋友之誼,季維太溫順軟綿,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們再要好,再親密,他也無法想象自己親吻季維,感覺好怪異。

到現在爲止,唯一一個讓他產生過生理衝動的人,只有周拓。就像中了什麼魔法一樣,他的嘴脣和身體對他有一種奇幻的魔力,強烈地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小維,不要在我身上繼續浪費時間和精力,我們永遠不可能的。”他知道直接得有些殘忍,可是他不得不說。

周燁呈從剛纔在愜意吃晚餐的狀況看,周拓對仍是選擇漠視和迴避。他想要感動他,融化他那顆冷漠的心,路程可以想見會有多麼艱難和漫長。

他念的是雙學位,學業十分繁忙,秋天來臨時還要開始接觸家族企業的事,以後只能抽出一些時間想辦法改善周拓對他的態度,時間如此緊迫,他不想再有什麼其他的後顧之憂,儘早對季維說清楚,對他、對季維都好。

周燁呈的話說得如此堅決,季維雖滿心懊惱傷心和不甘心,也知道再說什麼也是自討沒趣,一個人先回了宿舍。

周燁呈一邊朝自己的宿舍樓慢慢走去,一邊繼續陷入思索。

盧鞘也是一個很大的隱患,聽說周拓考取警校的消息,周燁呈就意識到了大大的不妙,如果周拓當了警察,勢必和盧鞘走上水火不容的對立局面,尤其是盧鞘還是當年下藥的罪魁禍首,以周拓睚眥必報的性格,他要是抓到盧鞘的把柄,一定不會放過他,盧鞘爲了求生,也會跟他死磕。

還有一直對他要求很高,希望他和沈芸芸在一起的父母……

還有周燁然那個小混蛋,不知道又醞釀着什麼陰謀詭計,他也考來了M市……

……

到了宿舍樓下,擡頭看到對面那棟研究生宿舍樓,周燁呈想起吃飯的時候霍銘對周拓的熱情,瞬時警惕起來。

目前,最要緊的問題似乎是這位第一次見到周拓就對他表現出好奇跟好感的學長,可不能他還做什麼,周拓就被霍銘給勾走了。

至於靳珊,他早在Y城透過各種辦法打聽清楚了,她根本不是周拓的女朋友,她之前訂婚的對象其實是白家獨子白至凌,兩人雖然訂婚不久就因爲旁人不知情的原因解除了婚約,但是凡是認識靳珊和周拓的人都說他倆太熟了,靳珊交多少男友,周拓都只看熱鬧,他們絕對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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