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學,你違反了校規,知道有什麼後果嗎?”周燁呈一副正義凜然地站在周拓面前。
周拓撇嘴,睨一眼坐在雙槓上手裡仍拿着菸屁股的周燁然,“違反校規的似乎不止我一個人吧?”
周燁然沒有說話,將煙按在槓上滅掉然後彈進草叢裡,跳下去瀟灑地離開。
周燁呈彷彿沒看見他似的,仍盯着周拓,“這裡還有別人嗎?周同學,你眼花了吧。”
周拓嗤笑一聲,雙臂交差在胸前,望着比記憶中的男人年輕了十多歲的周燁呈,“你想怎麼樣?”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爽快。”周燁呈笑道,“聽說你體力不錯,作爲校籃球隊副隊長,我誠摯邀請你加入校籃球隊。”
“邀請?”周拓諷笑,“應該說是命令吧?”
“呵呵,你一定要這麼理解我也沒辦法。”
周拓看着他,“我可以拒絕嗎?”
周燁呈微微一笑,“當然可以,不過作爲學生會副會長,我有責任向學校領導報告學生的一切違反校規的行爲……”
周拓面無表情地打斷他,“那就去報告吧。”
“什麼?”周燁呈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我說,儘管去報告吧。”
周燁呈皺眉,“你不知道學生在校內抽菸被抓到要處分嗎?”
“哦,是嗎。現在知道了。”
“你不在乎?”周燁呈的表情沉肅下來。
“不在乎。”周拓從鞦韆架上起身,雙手插到褲袋裡,笑容冷冷的,“請問還有別的事嗎,籃球隊副隊長and學生會副會長大人?”
周燁呈沒說話。
周拓從他身邊走開,輕蔑地勾勾脣角。
任你十年後再厲害,如今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屁孩。
跟我鬥?!哼!
周拓回到教室,周燁然問他,“你怎麼得罪周燁呈了?”
“不知道。”周拓木然地回答。
“他不是愛打小報告的人,肯定拿這事威脅你什麼了,快說說,他叫你幹什麼?”周燁然好奇地問。
“沒什麼。”
“切,不說拉倒!”
上了大半節課,按捺不住好奇,周燁然又扭過頭來,“他到底叫你做什麼?”
周拓還是不說,他頓時就惱火了,趁老師背過身去寫黑板,探身過來揪住他的衣領,“你不說,信不信我把你舌頭挖掉叫你永遠說不出話來!”
接連被兩兄弟威脅,周拓明知周燁然只是小孩子逞兇說說狠話而已,心底也有些惱了,沉下臉冷冷地說:“有本事你試試。”
他冰冷而輕蔑的目光讓周燁然想到了周燁呈。
他們是堂兄弟,關係卻着實不怎麼樣,兩人一個是品學兼優的校園王子,一個是人見人厭的校園霸王。周燁然小時候不懂事的時候不在乎,長大後聽家人和外人議論得多了,說他處處不如周燁呈,以後肯定沒出息,只能是個敗家子,不免也會多想一些,偏周燁呈又不像周瑞那樣寬厚善良,每當周燁然惹禍被他撞見了,他都是一副鄙薄冷漠的態度。所以不像周拓心裡雖也憤懣,只是疏遠周瑞,周燁然簡直是把周燁呈當成了頭號敵人,在家還會做做表面功夫,在學校別說跟他說話,連招呼都不打一個,且最恨別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和周燁呈的堂兄弟關係。
此時周拓露出那麼個和周燁呈肖似的眼神,周燁然登時就怒了,一拳揮過去正中他右頰,周拓一個措手不防,連人帶桌子倒在地上。
全班一片譁然。
任課老師又驚又怒,“周燁然你幹什麼——”
周燁然冷冷地看着被陳映攙扶起來的周拓,繃着臉一言不發地走出教室。
周拓擦擦嘴角溢出來的血絲苦笑。
這小子,手勁還是這麼大。
上輩子因爲別的事他被周燁然狠狠揍了一拳,重生後又來這麼一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中註定難逃此一拳。
周拓被打傷,右頰的瘀痕和破裂的嘴角傷痕太明顯,因爲受傷被班主任免了晚自習,回到家姥爺看到他這幅狼狽的模樣,又心疼又惱火,立刻打電話給他的班主任指責他沒照顧好周拓,吃晚飯時又大罵下班回來的李紫凡對周拓的事不傷心,她一下午都在學校,也不知道他外甥欺負了。
李紫凡將筷子一摔,陰沉着臉說:“我是去學校工作的,不是去給他當保姆的!況且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他沒惹人家,周燁然也不可能無緣無故打他!”
她這話不說還好,姥爺氣得頭上都要冒煙了,“這是做小姨的人該說的話嗎,小拓被人打了你不心疼,不幫忙討回公道就算了,竟然還說這種風涼話,你、你——你——”
他一生氣血壓就飈上去了,整個人軟癱在椅子上,喘着粗氣,呼吸困難,舅舅都不在家,兩個舅媽嚇得臉色都變了,周拓心裡也着急,連忙上前撫着老爺的胸口給他順氣,被李紫凡狠狠推開,“要不是因爲你,爸也不會氣成這樣,你給我滾開!”
周拓雙手垂下來,站在一旁看姥爺吃下救心丸,順了氣被他們扶回房間休息,也沒心情吃晚飯了,一個人走了出去。
遊蕩在熙熙攘攘、華燈初上的街頭,看着街上三五成羣的一大家子、小夫妻或者小情侶們,他突然好想Y城,想爸爸,想周瑞周創周妍那些堂弟堂妹們,想自己的那羣狐朋狗友。
如果不是姥爺,他一刻都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
這裡不是他的家鄉,他沒有任何歸屬感。
在外面逛了兩個小時,快九點時他覺得有些餓,隨便吃了點宵夜,大舅媽來電話了,“小拓,快回來,周家來人了。”
李老爺子這回動了怒,身體緩下來後說什麼也要爲周拓出了這口氣,利用自己在學校的地位和在教育界的影響力,要求學校處分了周燁然這個劣跡斑斑的學生,以儆效尤。
周家得到消息,爲了息事寧人,周燁然的媽媽馬上帶着他和補品上門賠禮道歉。
周拓回到家時,姥爺面無表情地坐着,兩個舅媽好聲好氣勸着姥爺,周母小心翼翼地在賠小心,周燁然沒精打采地耷拉着腦袋站在她身後。李紫凡不想管周拓的事,待在樓上根本沒出現。
一見他進屋,二舅媽立刻笑道:“小拓,你看你同學都來給你賠禮道歉了,你就原諒他這一回吧,大家都是同學,沒你要爲了這點小事讓你同學背個處分不是……”
周拓明白她的意思,二舅不僅在學校當教授,這幾年還開始做生意,周家財大勢大,叫周家欠下一個人情怎麼也比得罪人好。
周拓還沒吱聲,姥爺一聽她這話卻更生氣了“這怎麼能叫小事?!你叫你兒子也讓人打一拳看看你心疼不心疼!”
“爸,我不是這個意思……”二舅媽當着周家人的面被訓斥,臉上訕訕的,十分尷尬。
“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我可憐的小拓,你媽死得早,害得你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也沒人給你出頭……”姥爺說着說着悲從中來,老淚縱橫起來。
周拓本不覺得自己被打了一拳有什麼,聽他說起早亡的媽媽,又見他這副模樣,不由得也跟着有些鼻酸。
周燁然的媽媽見場面有些不好收拾,狠狠瞪了兒子一眼,連忙語氣柔柔地繼續賠小心,“千錯萬錯都是小然的錯,我保證小然以後絕對不會再做這樣的事,他知道自己錯了,心裡非常後悔……小然,你同學回來了,還不快跟人道歉!”
周燁然仍低着頭,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道:“對不起……”
他這副樣子,所有人都以爲他在羞愧,在抽噎,知子莫若母的周母假裝不知情,周拓卻一下子猜到他其實是在咬牙切齒。
見姥爺氣消了一些,他不想他再勞神,便順水推舟道:“我和周燁然發生了一點誤會,他一時衝動纔打了我,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相信他以後也不會再這樣,所以也沒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就當沒發生過吧,我不會放在心上。”
聽到他這麼說,周母和兩個舅媽都鬆了一口氣,周燁然擡頭狐疑地看他一眼,似乎不相信他被揍了還會這麼好說話。
周拓笑笑,若是曾經的他自然是不依不饒,誰惹他,必定十倍奉還。現在嘛,被打一拳而已,就當撓癢了,他還真不在乎。
周燁然母子離開後,累極的姥爺在周拓的安撫下睡下了。
他回房看了會兒閒書,換了運動衫又去跑步。每天跑步是他以前上大二時爲了提升體力和耐力養成的習慣,重生後他把這習慣提前了四年。開學後他在晚自習課間去學校運動場跑步,放假則去體育公園。
重生後,他的志向沒有改變,他依然決定當警察,除暴安良,維護正義。
以前他是大學畢業後考的警察,這一回他打算直接讀警校,所以現在開始就要打好身體的基礎。
跑了一圈後突然有人從身後衝過來和他並肩奔跑,周拓扭頭,驚愕地看到周燁呈。
周燁呈微笑着跟他打招呼,“嗨。”
那一瞬間,郗雁忱的《浩瀚星海》中那句歌詞彷彿在耳邊響起。
久別重逢的人啊,讓我們彼此道句hi和goodbye……
周拓緩緩收回目光,直視前方,努力調整呼吸回到正常狀態,淡聲問:“你怎麼在這?”
“我也來跑步啊,沒想到會碰到你,真巧。”
“你不用上晚自習嗎?”
“今天有事,請假了。”周燁呈泰然自若地回答。
請假來體育公園跑步嗎?
周拓翻個白眼,不再理睬他,自顧自的加速,想把他甩開,周燁呈卻死死地跟住他,這麼較勁跑了兩圈,周拓累得不行,周燁呈也氣喘吁吁,“行、行了,別再跑了,歇會兒,不然用力過猛該抽筋了……”
周拓不理他,停下腳步開始漫步,放鬆肌肉。
周燁呈看不懂他的不歡迎似的,跟在他身後笑道:“你體力真的不錯,爲什麼不願意進籃球隊?”
其實周拓挺喜歡打籃球,進校籃球隊和高手們切磋,也是個打發時間的不錯選擇,可是一想到周燁呈是籃球隊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加入了。
見周拓不理睬自己,周燁呈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話題,“聽說我堂弟打了你,沒事吧?”
周拓有點無奈,上輩子是他先喜歡周燁呈,對他窮追猛打的。怎麼現在掉了個個,周燁呈變得這麼煩人。
“沒事。”周拓悶悶地回答。
雖然他只說了兩個字,周燁呈卻不由得感到高興,“我代他向你道歉,他有時是衝動了一點,可是本性不壞……”
周拓猛地停下來,周燁呈來不及止步,直接撞上他的後背,溫熱的呼吸和體溫落在周拓的頸脖和後背上,他一陣不自在,不露痕跡地後退了一小步。
“我已經原諒他了,還有事嗎?沒事我回家了。”他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運動場。
周燁呈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溶入濃黑的夜色中,迅速消失不見,那混合了汗水和周拓身上獨有氣息的味道卻仍在鼻尖飄散。
怔忪了幾秒,他很快回過神來,有些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發什麼神經呢。他笑罵了一句,在運動場跑了兩圈後去城西的夜市一家大排檔找何朗。
何朗從不去上晚自習,每天晚上在夜市幫家裡做生意,因爲他是體育特長生,家境又不好,學校才睜着眼閉隻眼,不怎麼管。
周燁呈到時,何朗正打着赤膊幫忙烤肉串,看到他來十分高興,“想吃什麼隨便點。”
周燁呈年紀輕輕便挺注重養生,他非常挑食,更是從來不吃這種衛生不過關的路邊大排檔,可是又不想讓何朗心裡不舒服,因此每次來都會點一碗紅豆粥喝。
粥上來後,何朗坐過來陪他說話,“我叫你關注的那個男生怎麼樣?”
“他上體育課和跑步時我注意了一下,底子確實不錯。”
何朗大喜。
周燁呈馬上拋出來個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他似乎很抗拒籃球隊,我軟硬兼施他都不願意加入校隊。”
何朗很失望,看看動作優雅喝着粥的周燁呈又笑了,擠眉弄眼道:“軟硬兼施的不行,那就來不軟不硬的唄。”
“不軟不硬?這是什麼招?”周燁呈蹙眉。
“那就有勞周大少去想咯。”
給點動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