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的事情真是焦頭爛額,這個時候荀相做了一件非常讓我佩服的事情,那就是讓我不要上朝。
只要我不在,那我就不必聽取別人的意見,而荀相就是朝堂上最大的那個人,保守派的氣焰至少有所收斂。
可是她也擔着極大的風險,一旦她做出錯誤的決定,那她所要承擔的責任也不是一般的大。可是我相信她。
荀相的風格和碧寧的風格有相似,但是又不完全是。我一直以爲碧寧與荀家的關係是競爭關係,而且在碧寧死的時候,我曾經認爲是荀家的關係。但是那天她來找過我之後,我看到了不同。
“你是說母親是您的老師?”這個消息太叫我驚訝了。她確實比碧寧年輕,但是也就相差十歲的樣子,做她老師?不是政敵嗎?
荀相笑笑,點點頭。“一般人可能認爲我們是敵人,但是在朝堂上,的確是,她的很多做法我都不贊成,可是,你的母親,是一位叫人尊敬的相。用自己最大的力量支持王,卻不完全是爲了王,而是爲了國。”
“是啊!所以她敵人很多。”
她笑道:“但是隻有她可以把事情做到讓人找不到把柄。”
“所以他的敵人更多了。”
“哈哈,是啊!記得我在她手下做事的時候,她完全是不假辭色,非常嚴厲。可是她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讓我對她改變了看法。她說在朝爲官,先要想好自己的方向,是爲國還是爲民,爲國就要爲相,爲民就只能爲臣。”
“啊?”這有什麼區別嗎?
她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以前也不理解這句話,但是後來我明白了。爲相,以大局爲重,爲民,以百姓爲重。”
原來是這樣,爲相,有時候必須先犧牲百姓的利益來達到某種目的,要比普通的官員考慮問題更全面更周詳更深遠。
而碧寧一直是這樣的。
相分兩種,一種是一心爲國,而可能與皇帝成爲敵對的人。而另一種就是引導皇帝的人。
我想,也許碧寧是屬於前一種,而荀相想做的是後一種吧!
碧寧的地位也許並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簡單,因爲能夠看的出來,朝中官員對我的態度。或許,碧寧是高帝的心腹也說不定。
“荀相,我想問一個問題。”
“請說。”
“母親入獄的事。”
荀相皺了皺眉頭,嘆口氣道:“碧相自己的要求。”
“爲什麼?”果然是這樣的嗎?
“是的,因爲碧相支持的是正統。”
我一擺手,讓她不用再說下去,因爲我已經明白了。
“我懂了。”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高帝要下那第一道密旨,讓碧寧支持太女,原來就是爲了這個時候派上用場。碧寧明明知道高帝的目的,還是願意支持沒有能力的太女,這種事情,一心爲國的碧寧是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做的。當兩派的鬥爭發展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作爲保護所謂正統這一塊的領導人主動投降之後,就有足夠的理由對其他人進行問罪了。
碧寧整一個就是大臥底。
“碧相的事,我很遺憾。”
我倒是笑了,算是了了這件事情。
“母親的身體,她自己最清楚。”也正是因爲清楚,纔會在這種時候選擇捨棄來達到她的目的,她從來就是一個無情的人。
但是這樣一個無情的人,卻總是再做讓人佩服的事情。
我搖搖頭,說道:“只可惜碧家沒有可以繼承她衣鉢的人。”
她倒是一愣,然後有些不滿地看着我。
我一笑,說道:“荀相,以後碧家還要靠你多擔待了!”
“你又要走?”他倒是不驚訝,直接說出了幾乎接近答案的答案。
“不。”
我走到一邊坐下,笑着說道:“荀相,這次雪災,我替皇上感謝您。”
她在我面前跪下,“臣惶恐。”
“退下吧!”
“是,臣告退。”
她很少會對我行禮,倒讓我有些許的驚訝,這是不是表示,她有些認可我了呢!
接下來的事情,算是驚人的順利,楠國使臣順利被營救,由於發生雪崩的地帶剛好是位於邊境處的峽谷,離它最近城市就是昌平。而到了昌平就可以有最好的救治,因此他們將楠國使團剩餘的人全部安排到了那裡,一切都已經穩定下來。
由於降雪集中在中部地區,但是三國都有不同的災情,祈國災情最小,只有局部地區,但是由於祈國那片地區以牧民爲主,可想而知。而楠國也是,雖然大部分區域不成問題,但是山區百姓就難以倖免了。
鳳朝雖然受災面積大,但是由於平原地區,不管是在救援還是重建方面都會比較有利,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大雪已經停了,騎着我的飛燕,在碧流的陪同下,巡視臨州城。
一輪暖陽高高掛着,映照着積雪,就像是水晶一樣閃亮。處處被白色包裹,一個純淨的世界。
只是隨處可見與純淨不相稱的斷壁殘垣。
所幸的是災民大多已經被收容,現實派的那一邊將自己的別院騰出來收容災民的人不在少數,而碧流也做了這項工作,不僅收容了災民,碧家人還會在街頭分派食物和禦寒衣物,讓我欣慰的是琉璃居然會勸說碧纓參與進去。路上很滑,主要道路上已經撒上了鹽水,所以還不會影響運送的隊伍。由朝廷出錢,在短暫時間內建起簡單的收容所,先讓他們有一個容身之所。根據祭廟傳來的消息,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大雪,所以可以放心地進行重建工作。
也正由於工作繁忙,男帝禍國的流言也有收斂,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是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而已,這一次雪災會成爲攻擊天一的一大武器。
我下了馬,由碧流牽着,慢慢地走進受災最嚴重的地區。
前方站着一個小男孩,約摸只有八九歲的樣子,他身穿單薄的衣衫,站立在一堆被積雪覆蓋的廢墟邊。
我從馬上取下毛毯,走到他身邊,蓋在他身上。
他似乎是看呆了,直到感覺到身上的毯子,這才猛然回過頭來,看着我。
那是一雙美麗的眼睛,烏黑的眸子就像是兩顆黑寶石一樣,儘管一身襤褸,但是卻完全不會懼怕眼前的人。
一個倔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