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是半個月來我們胭脂鋪子，還有邱氏當鋪的盈利，您給看一下。”
晴梅的面色恭順而謹慎，她將手中的賬本遞給那正眯着眼睛思索的段可茹。
“恩。”
睜開那斂着光華的眸子，接過晴梅手中的賬本，隨意的放在一邊後，示意晴梅坐下，接着看着在繡花的採盈道：“秦氏最近怎麼樣了？”
採盈聞言急忙停下手中的刺繡，思索了一會兒才道：“聽小荷說，她最近這半個月都在禮佛。”
“禮佛？”段可茹聞言有些哭笑不得，若是這秦文芝能夠潛心向佛，那隨便一隻貓狗都能成聖了。
想不通的事情，段可茹向來不去多想。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秦氏就算再蹦躂，段可茹也自信能將後者壓下去。
“只是……”
採盈這回將手中的繡線給放了下來，接着疑惑道：“據說我們的二小姐，最近也在禮佛。而且，好像還在自己的房間裡面，供了一尊小佛像。”
“哦？”段可茹聞言撇撇嘴道：“我們段府什麼時候對佛祖這般虔誠了？就連姨娘和小姐都要供養。”
“小姐，這事可不能馬虎。”就連坐在一旁的晴梅，都覺得詭異，當下出言提醒道。
“秦姨娘那樣狠辣的性子，絕不可能修佛，二小姐才四歲，連佛是什麼都不知道，怕是這其中，有什麼詭計……”
“恩。”段可茹點點頭，就算不惹到自己，也要長個心眼好，免得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手足無措。
於是便吩咐採盈道：“你多派幾個小丫頭，盯着秦氏還有段可忻，不要讓她們搞出什麼幺蛾子。”
“是。”採盈頷首。
自從半月前的鬧事之後，秦氏就被段府的老夫人鎖在了那別院之中。無論是衣食還是生活用具，全部都需要自給自足。可以說整個段府，已經將秦姨娘給幽禁拋棄了。
段可茹倒沒想過趁熱打鐵將秦氏徹底消滅，因爲不知道哪個小丫鬟多嘴，秦氏生龍鳳胎的消息，竟然從段府傳了出去，甚至於皇帝在朝堂之上，皇帝還關心了一句。
段大將軍自然不敢說出實情，打着哈哈糊弄了過去。但是回家之後，雖然陰沉着臉，卻當天着人送了五十兩銀子進去，各種深意，段府衆人哪有不明白的？
如果秦氏就這麼安安分分的，段可茹也懶得折騰。但是如果後者生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那就別怪她下手狠了。
“晴梅，你和那姓楊的，什麼時候大婚啊？你說我封個多少的彩禮好？”
晴梅和採盈自小跟着段可茹長大，彼此之間的關係也是十分的親暱，半月不見，就算是在主子段可茹在，也忍不住打趣後者。
一向沉穩的晴梅，聽了採盈這話，竟然瞬間紅了臉，一雙眼睛裡面泛着晶晶亮的神采，有些害羞的別過頭，接着道：“就在十天之後……”
“這麼快？”段可茹沒來得及詫異晴梅的臉紅，一聽這句話，緩緩的蹙起眉頭，像是在苦惱什麼一般。
晴梅一看段可茹的臉色，聽着段可茹那困擾的語氣，不由的心跳停滯了一下，內心惶恐的想到：難道小姐不想讓我出嫁？雖然服侍小姐她很開心，但是守愚……
採盈一看這情景，剛剛的滿臉調諏的笑意，也收了一半，目光也是閃爍
不斷的盯着段可茹，彷彿在等她後面的話。
“這麼快……我給你添置的嫁妝還沒準備好呢……”段可茹將兩個丫頭的反應看在了眼裡，心裡微微一樂，接着將後面的話以嚴肅的口吻說了出來。
那神情和語氣，就像是一個語重心長的長輩在對出嫁的女兒進行挽留。
“小姐！”晴梅和採盈同時怒瞪着段可茹，尤其是晴梅，那埋怨的神色，彷彿下一刻，就要把段可茹給吃掉！
段可茹咧嘴一笑，接着露出莊重的神色道：“你看看你們，哪有丫頭這樣盯着小姐的？”
“嘁！”晴梅和採盈同時不屑的撇撇嘴，異口同聲道：“哪有小姐這樣欺負調侃丫鬟的？”
“咦？你們還有理了不是？”段可茹挑眉，居高臨下的瞪着兩個丫鬟。
晴梅和採盈對此刻的段可茹，沒有絲毫尊敬的意思，反而樂道：“奴婢沒理，怎麼敢這樣？”
對於這樣的晴梅和採盈，段可茹是很欣喜看到的。以前的兩人，在自己面前恪守着奴僕的本分，讓她微微有些不適。畢竟前世的經歷，尤其是最後幾年的辛苦的和自力更生，讓她不習慣被這樣的對待。
心裡雖然是這樣想的，但是段可茹嘴上卻不留情道：“反了反了，這都是要反了嗎？”
一邊說着，小手一邊緊緊的攥着衣袖，像個激揚憤慨的勇士一般。
晴梅和採盈對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樣的小姐，真的很……可愛。
“什麼反了？”
邱氏的聲音響在整個屋子的時候，晴梅和採盈的臉色，瞬間變成恭順而拘謹的模樣，身子也從剛剛的歪斜，變的筆直挺拔。那樣的速度和效果，讓段可茹這個活了兩輩子的人都咂舌不已，在心裡暗歎一句人才。
“沒什麼！”
段可茹從椅子上蹦下來，接着衝向那從屋門口掀開簾子進來的邱氏，一張小臉滿是喜悅，直直的撲進了邱氏的懷抱之中。
“你這孩子……”
段可茹雖說是小孩子，但是畢竟也七歲了。她這麼一撞，讓邱氏的身子往後退了幾步，才穩住那後傾摔倒的趨勢。
“都多大的人了，就不能有點閨閣小姐的樣子？你說你除了相貌，還有什麼地方能讓人看得上？”邱氏伸出如蔥玉一般白皙的手指，點了點段可茹的額頭，雖然是教訓的話，但是神色和語氣，滿是寵溺。
邱氏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綴着海棠的襦裙，外面罩着一件月白色的金絲鉤邊的皮襖，幾團狐狸樣的雪白色的絨毛，袖在了袖口處，顯得整個人又輕盈又優雅。再加上今天邱氏原本就極美溫婉的容貌，再加上那腦後的飛燕髻，有一種說不出的勾人韻味，讓段可茹看呆了眼。
今天的孃親打扮的這麼好看做什麼？腦袋裡還在想着，段可茹嘴上就說了出來。
“孃親，你今天好美。”
邱氏被段可茹的誇讚，給說的臉上一紅，接着嗔怒道：“你這妮子，說什麼呢。”
原本就極美的容貌，再配上適時的一抹羞紅，讓段可茹陷入了長久的回憶當中：前世的母親，段可茹從來沒有覺得她又多美。不得父親喜歡，性子孤傲不合羣，整天鬱郁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血氣。
到了後來，她們被趕去了別莊，更是事事要親力
親爲，到最後，邱氏甚至連一件顏色鮮豔點的衣服都沒了。整天做活計，弄得灰頭土臉，衣服破舊，只能穿灰色和黑色，皮膚粗糙，心情鬱郁……段可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美麗的邱氏。
“你這小色狼，都看呆了……”哪個女人不喜歡被人誇？邱氏一把抱起段可茹，親了親後者的額頭道：“你放心，你比孃親要漂亮十倍，要不是那三王府給預定下來，怕是及笄之後，來咱們段府求親的人，會將門檻給踏破！”
段可茹雖然小，但也是女人。怔惘的神色隨着邱氏的話，被拉到了現實當中，臉上滿是得意之色。
“哎……”邱氏說到三王府，面色卻緩緩的凝了下來，盯着那椅背上雕的牡丹花，有些猶豫的自言自語道：“那三王妃還有郡主，都不是好相與的人……因爲我的緣故，她們肯定會對你怨念頗深……再加上這次的事情，若是你嫁了進去，絕對得不到好臉色……”
“沒有婆婆的喜歡，將來肯定是舉步維艱……再看看吧，若是不行……”
段可茹待在邱氏懷裡，默默的翻了個白眼。
孃親，您確定您這是在自言自語嗎？
而站在一旁的採盈和晴梅，則是暗自腹議道：夫人，您真的把小姐當成孩子嗎？要是現在孩子都這樣，那整個京都，都亂套了……
屋外傳來安靜的落葉聲，一片片的墜到地面上。
段可茹安靜的享受着靜謐的時刻，微微合着眼睛趴在邱氏的懷裡，像是一個幾歲大的孩子一般，享受母親特有的氣息和溫暖。
“這都秋天了，怎麼還這樣嗜睡？”邱氏捏着段可茹的小臉，語氣中夾雜着淡淡的緊張。
“是不是生什麼病了？要不要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額……段可茹被邱氏噎了一下，額頭滴了幾滴冷汗，剛剛一切靜謐的氣氛，因爲邱氏這不着調的話，給消散的無影無蹤。
“娘……”段可茹可不能任由後者這麼說下去，急忙從邱氏懷裡蹦了出來，接着埋怨似的盯着邱氏道：“您來我這兒，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提起來正事，邱氏拍了拍腦袋道：“是這樣的，今天我跟你父親，一起去寺廟進香。”
話還沒說完，就被段可茹給打斷，後者拼命的擠眉弄眼道：“哦……原來是跟父親啊……怪不得打扮的……”
“你！”邱氏被段可茹的話氣的不輕，但是那怒氣之後，還有隱隱的羞澀。
“行了行了，我給你說完就走了。”邱氏覺得自己實在不能再在自己女兒這裡待下來，於是道：“正好碰見了長公主，她邀請我們到中秋的時候，去她新得的長公主府做客，你準備準備，就在半個月之後。”
說完這些，像是唯恐段可茹再調侃一般，神色和步伐略帶慌張的從段可茹的房間走了出去。
邱氏剛一出去，兩個丫頭就恢復了邱氏來之前的模樣。晴梅揉揉自己的腿，接着對段可茹道：“奴婢再也不抱怨了，比起您欺負夫人時的囂張，您對我還算是好的了。”
“再說一遍。”段可茹扭過臉，撅着嘴瞪着晴梅，後者成功的噤聲。
但是採盈可不怕，重複道：“晴梅說您欺負夫人比欺負她更過分！”
段可茹嘴角抽了抽，臉色一黑，暗暗的想到：自己是不是太慣這兩個丫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