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香閣內,清新雅緻,有桌有凳有字畫,有窗有榻有屏風。
門上有厚厚的棉簾,屋內有火熱的炭盆,室內溫暖如春,茶香四溢,推開南窗,迎面就是一大片香雪梅林,景緻極美。
秦桃溪把四位姨娘都請了進來吃茶,擺出一副和善的笑臉,看到孫氏圓鼓鼓的肚子,秦氏的目光微微轉了轉,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了。
“許久未見,姐姐看着越發富態了。”
孫文佩和她對視一眼,脣角微揚,摸向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眼裡盡是得意和欣喜,故意提高音量,道:“妹妹看起來也變了不少。”
今時不同往日,自己肚子多了個孩子,底氣也跟着足了些。
秦氏聞言,柔柔一笑,裝作略微沉吟的樣子,朝着孫文佩觀察了幾眼,方纔略微向前折腰行了個禮,開口道:“妹妹從前不懂事,對姐姐多有得罪,還請姐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妹妹的年少無知,不懂規矩。”
衆人聞言皆是一怔,只覺,今天的太陽一定是打從西邊出來的,又或是,秦氏被人上了身,失了魂,所以纔會突然變成這副和顏悅色的模樣。
孫文佩不知她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只是看着她當着衆人的面,對自己如此低三下四地模樣,忍不住覺得有幾分得意起來。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可以高他一頭。若是不好好抓住機會,那豈不是浪費了,於是,孫文佩望着秦桃溪不冷不熱起來:“妹妹,這話從何說起呢?託了大奶奶的福,咱們今天能來這裡賞梅觀景,妹妹又何必突然如此?”
秦桃溪一聽,心中冷笑,賤人就是賤人!仗着肚子裡多了一塊肉,也敢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揚威起來。就算,讓你真的生下來又如何,到底還是出身低賤的庶出,一輩子上不得檯面……且在讓她多得意一會,等會兒,有她哭的時候。
“姐姐這麼說,就是不肯原諒妹妹了。”秦桃溪忍住心裡頭的那些憤怒,面露微笑繼續道:“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咱們既然在一起做了姐妹,這就是天賜的緣分。如今,妹妹已經痛定思痛,一心改過,只想,安安分分和四位姐妹一起服侍大爺左右。”
能從她的嘴裡聽見這些話,着實不易。
以前,都是別人趕着去奉承討好她,哪有她伏低做小的時候。別說孫文佩覺得意外,就連見慣了人心難測的曹氏,心裡也鬧不明白了。
孫文佩見着她這樣,心裡倍感痛快,當下忙就是笑着道:“妹妹能這麼想,自然最好了。我到底是比你虛長了兩歲,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我也該拿出個姐姐的樣子纔是。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不提也罷。”
她故作姿態說了幾句,曹氏聽了,只覺她也該見好就收了,忙主動扶起秦桃溪,笑笑道:“好了好了,既然把話都說開了,以後大家還是姐妹,莫要再生分了。”
她一面說一面悄悄留意着兩人的神情,卻見秦桃溪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可那笑容卻看得讓人不寒而慄。
曹氏眼中光芒一閃,只覺她心裡一定揣着什麼壞主意,頓時鬆開了握着她的手,轉頭望向柳氏和王氏二人,笑道:“難得今天這麼熱鬧,外有美景,內有好茶。咱們千萬被辜負了秦妹妹的一番心意,來來來,大家一起坐下說話。”
她的年紀又大,又育有一女,說話自然有些分量。
衆人紛紛落座,秦桃溪故意親自扶着孫文佩坐在主位的右手邊,那可是僅次於主位的位置。
若是擱在以前,這個位置一定非秦桃溪莫屬。
孫文佩見狀,忙含笑推辭了一番,可臉上眼中卻都是說不出的高興和得意:“這個位子,該是曹姐姐來坐,我怎麼好意思呢?”
曹氏很有自知之明,也不願和她們倆攪在一起,以免意外,直接坐在主位的左手邊,含笑道:“孫妹妹太過謙虛了,你如今有孕在身,自然更嬌貴些,這個位置,理應是妹妹來坐的。”
孫文佩聽了這話,臉上的笑容更深了,扶着腰身,慢慢坐了下來。“姐姐既然這麼說,那妹妹我就不推辭了。”
柳氏和王氏站在對面看着,心裡頭就像是貓爪撓了一般,難受得緊。
同樣都是做妾的,人家都能懷兒育女,偏偏,她們只有看熱鬧的份兒,就像是想過去鬥一鬥氣的資格都沒有。
秦桃溪親自扶着孫文佩,一直等她坐好了才鬆了手,惹得身後的丫鬟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屋裡的六把椅子,全都罩着由大紅錦緞做成的椅套,椅座上鋪着兔毛的坐墊,椅子下面各有一隻小小的爐子,爐子裡面放着幾塊炭火,溫度不冷不熱,正好可以暖和着座位。
等她們都落座之後,丫鬟們立刻送了茶過來。
孫氏有孕,不宜喝茶,每天都是補湯不離手。
今兒,小廚房煲的是當歸烏雞湯,才一打開碗蓋,就是一陣濃香。
孫文佩聞着,卻不自覺地皺了皺鼻子,不是當歸烏雞就是紅棗蓮子,要不就是燕窩鯽魚,來來回回總是這幾樣,吃得她都快反胃了。
她懶懶的放下勺子,把糖碗推到一邊,搖頭道:“我沒胃口,先拿下去吧。”
秦桃溪見狀,隨即掀開茶蓋道:“今兒這茶是我孃家送來的,姐姐們先嚐嚐鮮,看看怎麼樣?”
曹氏聞言,低頭看了一眼,只見,茶湯濃紅明亮,忙輕輕地抿了一口,品了品滋味,才感嘆道:“哎呦,這是雲南普洱茶吧。”
秦桃溪點一點頭:“恩,沒錯,這茶越喝越香,不冷不熱,正好冬天喝。”
孫文佩聞着茶香,微微心動,只是還未等她開口說話,只覺,身下的座椅忽然失衡,“咚”的一聲,她就整個人從椅子上重重地摔了下來。
只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連孫文佩自己都摔懵了,還未來得及尖叫,便神情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吃痛道:“疼……好疼……我的肚子……”
衆人被嚇得一顫,隨即爆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唯有秦桃溪沒有出聲,只是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不覺心下暗道:賤人,這幾個月你也算風光夠了,是時候該被打回原形了。